我问萧七会不会轻功,那小伙子十分坦荡的一展扇面,高深莫测的一笑:“当然,不会。”

    滚字在我喉间滚了滚:“要你何用!”

    他目光一个上瞟,我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还跟我翻白眼,随后他又将扇一收轻打在自己手心间上:“原来你的出逃只是变相回家而已嘛。”音余,他递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唇张了张,我猜他大概想说的是两个字,你爹。

    “我爹?”我不可置信的反指我自己,艰难的转过头区看了看,果然,那阁楼上有一人,叶南君。

    叶回雪那个小丫头,骗子!

    南君面无表情的望着我这,而我却觉毛骨悚然,几乎是下意识躲到萧七身后,只探出脑袋,压低声音道:“我想换个逃跑路线。”

    “看来是该将芙蕖院好好整顿整顿了。”南君已然来到我面前,先是淡漠的看了眼萧七,眼中的一丝莫名一闪即逝,后一把将我半拽到他怀里,低声呵斥:“你就没一刻肯闲下来!”

    萧七一个耸肩,向南君作了一揖:“见过叶老爷,迟媚小姐是因想念叶老爷才出此下策。”他笑容灼灼,南君只是斜睨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似乎,与萧少爷无关,更与萧家无关。”

    这咋还扯到萧家脑袋上去了,好歹也是当了十几年的邻居。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我糯着声音嗔道:“还不是因为南君经常舍下我一人。”

    他微微太息,无言抚了抚我的发后,又冷着音对萧七说:“萧少爷将迟媚送至这就好,往下就不劳烦了。”

    我趁机附和:“对啊对啊,你这样出来萧老爷该多着急啊。”

    萧七啼笑皆非:“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搂着我的南君硬是要让我打道回府,我拽着他的衣袖,粉泪盈盈道:“你就让我进去瞧一瞧嘛,难不成里面有见不得的秘密。”

    “没什么好看…”没等他蹙眉说完,前面有一人影走进,步伐快而稳健,身姿刚健挺拔,周遭气质贵气斐然,再近一些时,才看清他的面容,眸细瞧去给人一种威慑和压迫,深入骨髓里的痛悄然自我心中蔓延,那人目光看见我时,流露出欣然和柔意,似寒冬里的一缕暖阳,可还没让我感受完,眼前就一黑。

    南君的手覆在我的眼上,他的语气似在可以隐忍什么:“不许看。”我没怎么听,因为我觉得有一段被尘封的记忆要被清扫,他…那个人…

    我从南君怀里钻了出来,身子不由自主的走向那个男子,清越的声音带来携见千年轮回的故人的软意与欣喜,我对他说:“萧轩。”

    他低头瞧着:“你这么在这?跟我回去。”

    “萧轩!”身后薄寒,我被南君抓了回去,力道很不温柔,“她叫叶迟媚!”我听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是一头雾水。

    萧轩对其不以为然,那头有一公鸭嗓道:“爹,她不是。”我不是谁?我眉梢高挑,颇为疑惑。

    我对萧轩的感觉,仿若相离数载的旧友,又恰若有仇恨数载的仇人,他或许对我极好,或许对我极坏,但很奇怪,十几年来,我为什么没见过就在邻边的萧老爷呢?

    而我刚才,竟觉得我与他是恍若隔世的旧识。

    我后怕的缩到南君的怀里,可怜巴巴的绞着他袖子:“南君,你们说我不是谁?”身后的男人身体薄颤,将圈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萧轩转眼换成沐浴春风的浅笑:“你叫迟媚?”不及我点头,他又道,“你其实还有一个名字,你想知道吗?”

    南君也不及我点头,冷眼横扫过去:“她于七岁被我领养,之前自然还有生母取得名字。”生母?婳娘?我偏首认真看他。

    南君微勾唇角:“你不需要知道,只需知,你是我的迟媚。”

    迟媚于南君。

    闻一声咳嗽,旁有一搭没一搭扇着扇子的萧七讪讪道:“爹,叶老爷,这个地方似乎并不适合谈身世问题。”

    我趁机附和:“对啊对啊,你们这样我多尴尬啊,所以我们还是进避花楼里。”

    一向反对我入楼要关回叶家小黑屋的某君破天荒没反对。

    可是,我却不料入了楼,他只是变相的将我关进另一个小黑屋,而这个小黑屋连个窗都没有,点一堆蜡烛供我招魂呐?

    折腾半天,天已入夜。

    待我用完晚膳后,困意很快席卷,眼皮重似千斤,于是我晕晕乎乎的挨到床上,倒床就睡。

    这一觉,很长很长。

    那是另一个时空的雨打芭蕉夜。

    梦里月色轻烟笼罩,一窗散发幽光,幽光里有一对璧人相互依存,看不清容貌如何。

    女子气息微弱,面色说不尽的憔悴与疲惫,她强撑着一丝力气却终究软弱无骨的靠在身后男子怀里,唇张了张,苍白的脸上勉强的绽出浮光掠影的笑,她说:“你不要哭。”

    那男子的面貌,虽然也看得不太真切,但他于我,很熟悉。

    “柳婳,他负了你是他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是他的愚。”男子的声音缥缈却掩盖不住里面承载的悲伤。

    柳婳,那个女子,是柳婳?

    我的梦里,为何会出现她?

    柳婳虚弱一笑,望向窗外月中天:“他……不再重要了,我的命数不好,从小便得不到娘亲和爹的重视与疼爱,我常常想,是不是我不够听话,不够乖,不够聪颖,所以众人都不喜欢我,远离我,连唯一照顾我的奶妈也在最后离我而去。”她一顿,微微侧身,细长白皙的手抚向那男人的眼角,四目相对,“所以,我比任何同龄孩子都努力,刻苦,对谁都恭谦不张扬,仁慈而友善,我学诗琴书画学女工厨艺样样都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看到我的好,却选择无视,”她眼角有些湿意,男子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额角。

    她的额角似有一朵盛开的芙蕖。

    我听了她的这番话,内心深处的灵魂也随之狠狠颤栗。

    “原来,不过是临我出生前一人之话,悟道大师,他说:‘贵夫人之子,若为男必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就不凡;若为女。命格异象,恐怕…’只是命格,便让他们每一个人看我都像在看怪人。你说这世人为何只因一句莫须有的话便给一人判了死罪呢?”真可笑。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她今夜的话比她短暂一生所集一切话语都要多。

    男子缄默不语,静静聆听,他知道,她的苦痛远远不止这些,而苦痛需要一个倾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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