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龚希羽迫切需要的,她不得不倾身拿过杯子,一边吹一边小口喝起来。奈何这嗝似乎特别顽固,热水毫无效果。龚希羽还是以稳定的频率发出呃声。

    郝杨率先开口:“是因为雪饼太顽皮被气哭了吗?”

    他尝试着想要开个玩笑,可惜自己平时就做不来这种幽默状,自己也感到别扭,语气有些硬邦邦。

    还好雪饼跳到了沙发上,又躺倒在两个人位置中间。龚希羽其实此刻很想擤鼻涕,只好嗡声嗡气地说:“不是的,是实习……我表现不太好。”

    郝杨看着龚希羽身上的穿着,又想到晨东之前似乎提到的暑期工的上班时间。明了她是指白天的正式实习工作。能够从刚刚自己蹩脚的玩笑换到别的话题,郝杨松了口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发问:“你白天的实习是在什么公司,做什么?”

    说出口又意识这样是不是太涉及别人隐私,又补充:“不用说得很具体,我也是随便问问。”

    龚希羽简单说了一下大概是哪个行业的跨国公司,以及她的工作。看着她依然窘迫的回答,郝杨又变回了郝总,仿佛在对着自己公司里的遇到职场困境的实习生,于是进一步发问:“那是哪里觉得遇到了困难?”

    而后又补充:“我虽然不是这个行业,不过你现在实习的部门我曾经也进行过轮岗,说不定可以给你点不同看法。”

    也许是郝杨的语气太平和而又没有太多的情绪压力,龚希羽都没想到她能对着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说出这些在室友同学或者是同事面前都没有说出口的倾诉。

    她也没有组织语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久,是在宣泄情绪还是陈述事实。

    不过在她告一段落后,郝杨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心里不忿他们早就内定了留用的人选却还拉你来充数,可实际上又很自卑自己目前的表现和能力似乎也确实配不上这家公司和岗位?还有一个看起来随时偏心会给你小鞋穿的领导让你更加压抑?”

    他猛然间这么客观而不带一丝情感,与平时礼貌又有礼的语气完全不同。也许这就是总裁和小实习生的区别吧。龚希羽此刻却很希望能听一听一个完全旁观者对于自己的处境和自己心理的分析。她听完郝杨的总结觉得真是又伤又带着点不留情面的快感。

    她继续问郝杨如果是他,有没有什么建议给自己。

    郝杨一旦聊到工作上的事情,整个人似乎又有些不同。他继续担当起暑期工的职场导师,给出自己真心的话:“这份实习留不下来已经无法改变。说实话你的学历再找可能也得不到这种层次的公司offer。那就不如放开那些包袱,就当时来体验一下,来上个课,来学习。反正无论你承不承认,别人也都看得出来。就坦诚点,你就是有不会,就是不懂的地方就问出来,英语听不懂就坦率地说没听懂。对你再责骂或者臭脸,也就这几个月而已。”

    龚希羽看着郝杨的脸,她心里的感觉一下子很清楚,又豁然开朗又觉得此刻的释然不足以支撑到明天的早上。

    郝杨作为一个看过无数实习生和新人的人,心里也明白龚希羽的心态。他笑着说:“你看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职位吗?”

    龚希羽呆呆地开口:“是老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郝杨故意以一种了然又自信的语气挑眉说:“我是一家大集团公司的总裁。你实习的公司也许很头部,但说到底不过是个这里的分公司。你现在能见到的那些人,那些对你趾高气昂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同事,在我眼里,也不过是都无法跟我直接汇报的小喽喽而已。你现在都每天能跟我直接说话,我亲自给你建议,回去面对他们,还需要把他们的态度放心上吗?”

    龚希羽瞬间又若有所悟,是哦,她都能每天出入郝总的房子,跟这样的大人物近距离说话,还没有距离。那些Daisy,Nina算什么?段位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被瞬间打满信心的龚希羽勇气满满地走出了郝总的豪宅,决定以后有什么职场困惑都来请教郝总,感觉明天甚至都能跟鲍言言干一场。

    而郝杨在暑期工走了之后,自己又拿起零食开始喂雪饼。直到他晚上躺在床上关灯,准备酝酿睡意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啊……

    “我是一家大集团公司的总裁。”

    这样幼稚的话居然是自己会说出来的,想想也真是中二到极点又丢脸到极点。他无语地拍了拍自己额头。刚刚真是被气氛所烘托,才说这种话让暑期工能放下心理包袱,给她打气。如果再来一次机会,自己肯定说不出口。

    想到龚希羽走的时候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郝杨又有些被逗笑,希望暑期工别情绪太饱满被自己坑吧。要是过几天再见到她又是一副被戳破了的气球状,那自己只好再充当一回心理导师,帮帮她。

    没想到跟暑期工之间还会发生这样的交集。自己也不算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好人,就算是对于她细心照顾雪饼的答谢吧。

    郝杨正闭着眼睛想着的时候,感觉到被窝里钻进来一个东西。他掀起被子,无奈看到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估计是门没有关好让雪饼溜了进来。郝杨正准备把它捞出来放回到它自己的窝。雪饼却一秒倒头,好似已经入睡。无论郝杨怎么抬它的脑袋和身体,它整只猫似乎就是已经瘫倒,叫不醒也起不来的状态。

    郝杨只好无奈摇头,在把它挪到宽敞大床的另一边,让这只没上过床的小猫第一次得逞能够登堂入室有了一整晚睡在主人身边的机会。这一整晚,雪饼显然对于豪华大床十分满意,不停地挪动到任何自己喜欢的位置,甚至是郝总的枕头。倒是郝杨,一直担心生怕压到身材纤细的小猫咪,它一动自己就往旁边挪。到后来,只枕了一半枕头来给它腾地方。第二天醒来都感觉脖子不适。想换到另一边枕头上睡,谁知道雪饼就喜欢跟他抢地盘,硬要挤着他,靠着他。

    这一晚真是不太平。

    最近的周末,由于宠物馆来了一个老客人寄养三只阿拉斯加犬,让龚希羽在的这家分店的每日遛狗任务都重了起来。往往她和小陈两个人还要分批遛狗。台风天没有凉快几日,后面就一直处于一种天很阴雨又落不下来的样子,又湿又闷。龚希羽周末都放弃裙子开始穿运动裤,就是前几天被在高温下更加热情的阿拉斯加口水沾到腿上。这样的天气里面,她每天狼狈拖着两只大狗走路,要避开行人,又要遛足一个钟头每次,痛苦不堪。两只大型犬控制已经不易,没手打伞,只好戴防晒的帽子,才没被晒伤。

    没想到看着好不容易大太阳天气,龚希羽拉着两个大家伙在外面。捡完这个屎那个又拉了。她袋子还没收好,天忽然就落下一阵太阳雨。龚希羽手急慌忙找附近可以躲雨的地方站一下。

    便利店门口,和她同样被这一场突然的雨袭击的人也有几个,三三两两等在那里。龚希羽尴尬地拉着想要冲向旁边人的两只阿拉斯加猪,一个劲想要降低存在感。

    她听到旁边的人瞥了她一眼,用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一下。还嘴里嘟喏了一句:“怎么还有一股狗屎味。”

    龚希羽不好意思地把手往后面藏了一下,眼睛往地上看,不敢抬头。太阳雨让阳光暂时看不到了,空气里面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大狗的毛被打湿了一点点,看上去又热又狼狈,眼神却依然兴奋。好像那种打完球回来臭烘烘的高中生。

    龚希羽仔细地观察水泥地面上的雨点大小,打算雨稍微小一点,她就冲回宠物馆。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雨有没有小,是不是就过了阵头了,反正龚希羽还是从屋檐下又拉着绳子冲了出去。行人的伞还没有收起来,龚希羽好像走在晴天的街上一样,没有遮挡和萎缩,衣服和头发却渐渐湿了。

    她甚至想索性跑起来,一路冲回宠物馆算了,刚刚起跑两步,脚步却紧急刹车。她还倒退了两步,伸出手把两个狗头也往后拖。

    遮着的绿植后面,龚希羽看到了两个完全不可能站在一起的人站在郝总的小区门口。鲍言言正站在那里,一身休闲打扮,比平时在公司里的丽人打扮少了点气场,多了些柔和。她怀里的是龚希羽每天都会抚摸的雪饼。即使隔那么远,熟悉雪饼的龚希羽还是能清晰地从雪饼僵硬和撑着的爪子上感觉得出它得抗拒。

    同样也要天天见到鲍言言的龚希羽也能从鲍言言貌似温柔的手和很隐蔽的白眼中看得出她不喜欢雪饼,只是敷衍。

    在这一人一猫的僵持中,之前还在她面前做着职场导师的郝杨,一脸春风和睦地看向鲍言言,脸上是她没有见过的温柔。

    看到郝杨最后抱着雪饼跟鲍言言挥手,目送鲍言言上车后,龚希羽拉着两只狗扭头就走,一路冲回宠物馆。

    这下,太阳雨是真的停了。

章节目录

长夏实习天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火白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火白羽并收藏长夏实习天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