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陆云声透露的消息后,陈翊当即猜透了夏鸿这难看的心思,立刻驱车赶了过来,他为的不仅是解救白音,更是为了向夏家人亮明态度。

    到达王立的KTV时,还没来得及去确认白音的安全,刚好看到夏鸿从包厢里走出来。

    对方看到了他的身影,果然意外——

    “小翊?你怎么也来邻市了?”

    而陈翊此刻却压根不愿与他周旋寒暄,直言声明:

    “夏叔,你为儿子事业铺路无可厚非,但利用我妹妹的名誉来满足你在慕白的私欲,对我爸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劈头就被这番定义警告的夏鸿,脸色一垮,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轻易捕捉,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赶过来。

    “你说的什么话?明彻和阿音从小关系就好,我只是看明彻最近天天宅家里不愿出门,找个由头让他出来散个心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夏明彻一起从包厢出来?”

    陈翊的脸已近凝固,他知道此时白音的人必然和夏明彻一起,但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就不得而知了……

    趁夏鸿的怨念爆发前,他立刻去了电话问陆云声,结果陆云声哭得语无伦次,他悬着的心终于直接爆炸。

    他即刻挂了电话质问夏鸿:“夏明彻的房间在哪?”并气急败坏地要了备用房卡——这还是夏鸿第一次见陈翊成年后这般惊慌失措。

    可毕竟夏鸿理亏在先,事发紧急,他也没藏着掖着。

    当陈翊和陆云声打开了夏明彻的房间,看到昏沉入睡的白音时,陈翊望着一脸“无辜”的夏明彻,直接给了他一拳,还好夏明彻反应快,略躲了过去,才不至于伤及鼻梁骨……

    “陈翊你疯了?!”

    然而对方却近乎咆哮着质问——

    “你才是疯了夏明彻!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夏鸿这时候才踉跄赶到,看到这预见性的一幕,本能地去拽住陈翊愈加强烈逼近儿子的动作……

    而陆云声此刻已经完全懵掉了。

    夏明彻不甘示弱:“我怎么对她了?要不是我把她带来我房间,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吗?!”

    据夏明彻所说,他们两人破自己门而入时,他刚把白音从露台那人手里救出来。

    那时候的白音已经完全晕厥,根本就是不省人事,情理上当然是送白音回她自己房间最好,但怎奈他压根不知道白音住哪间,情急之下就先把她带回了自己那……

    言谈之间,一屋子的人都被胶着反转的事态逼到沉默。

    还是陆云声迷迷糊糊来了句,“要不…先带她回房间吧?”

    被这句话提醒,陈翊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昏睡的白音抱起来,愠色未消,欲跟着陆云声回她们自己的套间。

    临出门时,夏明彻忽得冷言警告他——

    “待会儿去露台,我有话问你。”

    陈翊自然没有不应一说,不管怎样,今晚的事不容小觑,如若真让谁得逞了,他必要跟夏家、王立势不两立。

    午夜的露台,空气微凉。

    夏明彻不禁想,如果白音此时还在身边,那一定是需要一件外套的。

    看到陈翊大步流星地踱过身来,脸上的冰依旧没有融化。

    他沉着嗓子道,“警察到了,王立刚爬起来,去给他那不老实的下属兜底求情去了。”

    这件事,夏明彻作为报警人以及目击证人,刚已经和警察做了交涉。

    大约是陈翊的眼神给夏明彻看得十分不爽,他不耐烦着怼:

    “你预想的事都没有发生,别板着张脸瞪我,有这工夫去瞪王立的人。”

    陈翊抿唇叹道,“刚不明真相打了你,见谅。”

    夏明彻嘁了一声,仍一脸不服,“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了?”

    “你要是只为说风凉话,那我就不奉陪了。”

    对方刚欲转身,他忽然正经发问:“你是不是喜欢阿音?没把她当妹妹的那种喜欢?”

    陈翊也不瞒着,认真盯着他的脸确认,“没错。”

    “那她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问我没意义。”

    “那你喜欢她又有什么意义?你明知道你们俩不可能,家里人更不会接受,为什么还要给阿音那种暗示和希望?你是以为阿音毕了业拒绝了我,而你又帮她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她就会因此而感动,对你改观、从而接纳你的感情吗?”

    可陈翊的眼神毫无颤动,“随你怎么想,阿音自会有她的判断。”

    “少给我来这套!我终于知道阿音那套有关无关的说辞跟谁学的了,陈翊你也不想想?你管白叔叫了十几年的爸,而阿音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要是知道你这个省心又能干的继子,背地里勾搭他女儿,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嘛?

    就算你脸皮厚无所谓,那阿音呢?你知道她在白家这些年的情况,你这是逼着和她和家人决裂,可她凭什么要决裂?而你又凭什么这么引导她?”

    他愈发激动的警告消散在露台的晚风里,良久,陈翊才开口,那不经意的讥讽,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夏明彻——

    “不管她接不接受我,至少我不会像夏叔这样,不惜违背当事人意愿,也要闹得人尽皆知,这么多年来,你们家对阿音的引导,应该远在我之上吧?”

    听到“夏叔”这个人,夏明彻的眼神不由得收缩一二,今晚的事,虽然没被王立得逞,但他们夏家也是理亏的。

    见陈翊的身影刚欲没入灯光幽暗的吧台,夏明彻还是不甘劝慰——

    “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音,我可以接受她不和我在一起,但你们两个,没有想好后果就莽撞相爱,只会撞得更惨。”

    ——

    陈翊当然没有老实到把夏明彻的劝慰一并讲给白音,只说她当时被夏明彻救了下来,因找不到她的房间,就只能先带她去自己那,没多久他就赶来了,夏鸿的妄想的也不攻自破了。

    “由于没有证据,所以也没办法给王立本人立案,但那晚企图带走你那个人算是被抓了个现行,人证物证俱在,恐怕也会给王立他们点威慑,还好,你和陆云声在这事之前,也算有所收获,夏叔现在为了撇清关系,也暂停了这个合作。所以这次,他们两个算是两败俱伤。”

    此时二人已经吃完了饭,所有的碗碟都被归置进洗碗机。

    听完陈翊叙述的白音,大脑仍在不断编织完善所有的信息。

    好在虚惊一场,但昨晚应该也闹得不小。

    “夏明彻原本已经被你气走了,后来大概也是被夏鸿的手段惹到了,放心不下才想回来找你道歉,结果就看到你人正在被另外的男人拉着……还好他回去的及时。”

    甚至,陈翊的言语还中透露出,“不过阿音,夏明彻今后应该不会再过度打扰你了,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在乎你尊重你的。”

    白音仔细回想着那晚她与夏明彻的对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两人最后到底是怎么不欢而散的。

    “我真的不记得对他说了什么了,那药后劲太大……”

    “实在想知道,你大可以直接去问他。”

    陈翊平和着建议,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别忘了你对夏明彻说的话,无论你们是否在一起,你们始终都是亲近的人。”

    那晚白音回到房间后,愣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主动给夏明彻拨了电话去,当对方接听时,白音下意识客套——

    “你…说话方便嘛?”

    “方便啊,你忘了我现在也一个人住?”

    “我听陈翊说,昨晚你救了我,所以想亲口对你道句感谢。”

    对方笑了一下,佯装讥讽,“是吗?那你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啊?昨晚陈翊赶到的时候,你昏得叫都叫不醒,好歹我也是报警人,你不来问当事人,反倒去问他那个马后炮?”

    “夏明彻你又来?怎么现在连我都敢阴阳了是吗?”

    白音被他讽得又羞又恼——自从她坦白拒绝他后,别说主动电话,就是连平时聊天,都很少主动过……

    若说是发小,她这般规避也太刻意了。

    “不敢不敢大小姐,我这次是真的怕了,以后你这出差,要不考虑让陈翊给你雇一保镖得了?”

    “别贫嘴了,抛开你救下我这事,听说你还被我气得不轻,我到底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大概就是些,让他彻底死心也彻底顿悟的话吧。

    ——

    “夏明彻,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她曾问过这个问题的,但他总是用各种不打紧的话去搪塞。

    “哪…哪里都喜欢啊。”

    他赶紧过了一遍脑子,搜罗出白音的各种好处,“你漂亮有气质,性格还好,还一直都很照顾我的感受,从小陪着我疯玩,还鼓励我……”

    言及此,白音却嗤笑出声:

    “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对你好的我,比起去接受真实的人,你更愿意接受别人对你的偏爱。”

    她边组织着语言,边用手指微曲着去按摩自己的头。

    夏明彻则继续给自己找补,“我知道自己曾经太自私,但现在……我们说开就好了,以后我就懂你了阿音,我是真的想弥补……”

    “可我不需要了。”白音用手掌抵着头,厉声低吼,“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不明白吗夏明彻?”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混沌,眼皮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尽快粘合在一起……

    她从来没觉这般神志不清,好似所有的快乐、悲伤、纠结的心绪,都因着这一声低吼,如滔天的浪潮般,狠狠地冲上了天灵盖。接下来的话像预设好的程序,狠狠砸向对方——

    “夏明彻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火锅,但我依旧陪你吃了那么多次,因为我想照顾你的喜好、怕你扫兴……我也知道,你每次吃得不多,就是为了让我不无聊,好早点结束回家,我全都知道!但我现在不想演了,我演不下去了!”

    这么些年,两人不过都是在给彼此一些多余的关心罢了。

    “还有,除了我对你好的那些感情,你其实根本不能接受我的缺点,我在你眼里,就像那天在江边,你吼我的那段话一样,那才是我的样子!你根本没你想象中那么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阿音……”

    “放过彼此吧夏明彻!我只是不想和你谈恋爱而已,你要是再逼我,我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想不想和你继续做朋友!”

    当时露台的人虽算不上人潮如织,但也算人多眼杂,加上白音这么一吼,周围人都在瞠目好奇……

    而承受这宣泄的夏明彻,最初自然是觉得委屈,进而感到愤怒,今天来的人多少都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她竟然就这么给自己一通骂,让他觉得格外丢面……

    当场便觉挂不住脸,更没有了聊下去的兴致,直接拂袖而去,留下白音一人继续吹风了。

    而那个时候,白音早就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力,在夏明彻离开后没多久,她就被螺旋式上头的晕眩感彻底侵蚀……

    很快,便坠入了一片昏暗……

    ——

    “我后来之所以忽然折返,就是因为在电梯口见到了我爸,他跟我说了他的离谱想法,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你骂我骂得真对。”

    电话那头的夏明彻,忽得冷嘲一声——仅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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