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吗?”

    “当然,感觉姐姐你瘦了一些?要好好吃饭啊。”

    “噢,那是因为前不久有穿礼服的需要,我身体很健康。”

    “那就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看到会担心。”

    签售会结束之后,朱雅耐心地在后门通道外等着。

    这个场馆后门是条小马路,车辆稀疏,弥漫着烧烤店和羊肉馆的香味,和朱雅目的一致的人不少,聚集了一小拨人群,大都拿着相机和手机,交头接耳地聊着天。

    朱雅戴着帽子口罩,穿的是深色运动装,她人高挑,眉眼漂亮锐利,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安静地站在道路一侧。

    还是有人认出了她,主动打起招呼,越重景的活动那么多场,大家参与得多的,互相都有些面熟。

    “来了来了!”前排传来人声,朱雅踮脚眺望,越重景和团队一起从后门走了出来,人群像迁徙的雁群簇拥过去。

    真帅啊,朱雅调整着镜头心想,今天状态也还是很完美,笑容也还是那么温柔,这么晚了,全无一点不耐烦。

    她面上表情依然很冷峻,迅速拍摄着下班图。

    画面中的越重景若有所感地捕捉到了街边的这个镜头,笑着拿起口袋里的羊毛毡挂件,低头闭眼轻吻了一下,立即引发周遭粉丝的一通尖叫。

    越重景很尽职尽责地沿着这条小路走完,才有保姆车来接,让身旁的站姐、代拍和粉丝们跟了完整的一条下班路,期间和善地和他们说着话。

    大家都跟着最闪耀的那个人走,每人注意到他团队里一个戴着口罩、身形有些胖的小助理,逆着人流小跑到了对街。

    “朱小姐?”助理笑眯眯地向她弯腰鞠躬。

    朱雅认出他来。

    明星有些活动,团队会主动邀请相熟的站子前去内场拍摄,一般会帮她们申领相应名额,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加过联系方式,知道她真名。越重景团队对朱雅的站子算是比较熟识,知道她做了挺久,一向很用心。

    另外就是,这位朱小姐自己大约有点渠道,一些商务活动,尤其是晚宴等场合,不需要团队这边提供,她自己有进场的门路。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今晚还有一场活动,按理说粉丝不能参与的,我们团队这边想邀请您去参加,看您方不方便了。”

    “这么晚?”已经快要深夜了,什么活动是要半夜进行?

    她倒是不急着回家睡觉,但这场活动就在上海,彻夜不归的话,得给沈谦发条消息。

    助理看了她一会儿,摘下口罩冲她笑起来:“坦白说,是公司内部的,这周期最后一场签售结束了吗,是个小小的庆祝活动,比较放松的?您能理解吗?毕竟您也帮过我们不少次,请您也有越哥的意思。”

    庆祝活动想出个图,朱雅思考片刻,说:“行,我怎么过去?你把地址发我。”

    “哎,那您在这边等着就行,一会儿有车来接。”

    *

    车开过隧道,在夜色中穿行,两侧出现一些本市的地标式建筑。

    来接她的是辆小私家车,司机始终无话,那助理做人倒很圆融,不断和她搭着话,还问她今天拍了什么图。

    朱雅把相机打开给他看,车厢晃动,就靠得近了些,她不是很在意这个,但这么坐着有点累,翻了一会儿后,见这助理一直抱着相机在看,索性放他怀里,让他自己翻去。

    远远望见那栋大楼她就知道是哪家酒店,猜到了目标餐厅。

    这家酒店的高层有一家法餐,窗景正对着外滩,勉强算是名贵,老牌高档餐厅,她小时候吃过几次,服务员热衷于讲解食物吃法,听多了挺烦。

    助理领在前面,带她进门、上楼,走进餐厅,站在包间门前。

    朱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助理催促说:“朱小姐,请进吧。”

    “为什么把我相机扣下了?”

    助理说:“今晚这个活动不用拍摄。”

    那叫她来干嘛?问句还没出口,助理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伸手开了门,把她推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不容置疑地合上。

    落地窗外,繁华城市夜景尽收眼底。朱红色沙发座椅,深红色浓丽玫瑰,曳动的烛光,轻柔的古典乐。巴赫的赋格。每一个感官传达的消息都那么熟悉,像没出家门。青春期容易跌入的漂浮假想,囿于36层的视野。她发现她记得这家鹅肝的口感。

    足以容纳十多人的包间里,只坐着越重景一人。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说:“等你很久了。”

    *

    真不巧。

    朱雅想,她可真够倒霉,不过越重景更甚于她。

    假使他选择的是另一个粉丝,他能得手的概率都会远远高过现在。

    沈谦有一次喝多了酒,不太清醒地倒在她身上,被她条件反射地推开,然后他坐在地板上揉着眼睛骂她的心冷硬如铁。

    不知怎么,朱雅忽然想起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连当时的语调和下坠的尾音都一清二楚。

    她从口袋里摸出戒指戴回手上,对越重景说:“我结婚了。”

    越重景仰头看她,神情像懵懂无知的高中男生,问她:“这很重要吗?”

    可能这一次离得太近,又没有其他人在场,朱雅难得以纯粹客观的目光审视他。

    他的阅历确实不深,没有上大学就去做了偶像,因为天生的出众脸蛋、还算不错的唱跳水平和一些运气,没经过多少挫折就一炮而红,在鲜花和掌声中成长到二十多岁。他一定没有谈过正经恋爱,出道以来基本没有绯闻,但他一定也经历过男女关系,因为今天这副模样并不像是第一次。

    物欲和色欲的漩涡,用常人一般不会消费的高档晚餐、昂贵酒店,模拟普通人的约会与性。她了解他的行程,通告不断,要满足这样的条件,相处的时间不会超过48小时。

    “或许很重要,或许不太重要。你每次来这里都是包间吗?其实大厅里才能看到江景,这边只能看到浦东的街道。”她模棱两可地说,举起酒杯和他桌上那辈轻轻碰了一下,“走了,不用送我。”

    她抬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身后的青年轻声说:“拿一枝花回去吧。”

    时间点和路段有些尴尬,朱雅打开打车程序看了两眼,选择给家里司机发消息。

    一边埋头打字一边搭电梯下楼,被侍应生送出酒店的门,发送完毕抬起头,不期然撞见一张过于熟悉的脸,脸上的神情却令她陌生。

    朱雅把消息长按撤回了,手机揣进兜里,问他:“你派人跟踪我?”

    “你想多了。”

    沈谦盯着她的眼神有些阴鸷,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失控,忍到眼皮发红,咬紧牙关。

    他是碰巧遇见的,越重景签售那地方在西藏南路附近,沈谦刚好有个饭局,结束后坐在回家的车上,没开出几步听司机吐槽了一句旁边小巷子里怎么全是人,他随意看了一眼,直接就瞄见了朱雅。

    他让司机停下,那一片都是单行道,半天才掉头回来,就看见朱雅上了一辆车走了。

    不像出租车,后座有其他人。

    于是沈谦对司机说:“跟上。”

    他坐在车里看着她跟着那个微胖的男人下车,走进酒店,面容平静地搭上电梯。

    *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两天后,朱雅在电话里对明蔚说,“沈谦也不眼想想,我在酒店一共逗留了二十来分钟,能发生什么?”

    “然后呢?”明蔚在闭着眼睛做美甲。

    “然后我跟他的车回了家,他还是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破罐子破摔跟他说了。”

    “全说了?”

    “对啊,沈谦太笨了,不全说清楚他听不懂。”沈谦是彻头彻尾的娱乐八卦绝缘体,光是“站姐”这个术语她就花了足足两分钟才向他解释明白。于是她放弃了一贯的典雅端庄形象,开了一瓶酒,坐在家里客厅的地毯上,跟他讲了一个小时,从自己高中时期就开始追星讲到这个晚上的故事。

    明蔚怀疑地问:“他听懂了?”

    “……百分之七十,大概。”

    ……这人真没救啊。

    “所以他的反应呢?”之前还跟她科普过沈家人多么讨厌明星。

    朱雅停顿了一会儿,说:“反应,还挺奇怪的。”

    这一晚的信息量对于沈谦的大脑而言实在是难以消化,他听完她详实的讲解之后,面色复杂地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所以他没有动你?”

    朱雅深呼吸:“是啊。”

    沈谦特别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明确拒绝了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转头就走了,越重景又不可能强迫。

    “为什么?”

    复读机么,“不是说了吗,因为我明确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了他?”

    朱雅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了沈谦一会儿,强行忍下了将酒瓶子一把摔向他脑袋的冲动:“你觉得我应该答应?”

    沈谦察觉到她动怒,闭上嘴装锯嘴葫芦,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是啊。

    为什么?当然可以三言两语向他阐明。因为她在家族利益下签下的一纸婚约,她做人有自己的道德准则,沈谦没背叛她的情况下她不会对婚姻不忠,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爱与爱是不一样的,在她的偶像对她产生了新的一份感情的同一时候,她对他的爱也走到了尽头。

    最后她冷冰冰地回答他:“因为你说得没错,我的心冷硬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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