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只因上次太忘形
谁人才重要未看清
应有对白被遗忘
遗忘半句道歉没说清
若是幸运地展开续集
让我学会把握
日夜背诵陌生的独白
让态度也掌握
只要可跟你再遇见”--《续集》
***
和年少暗恋再次相见,是在东山岛。
举行着篝火晚会的海边。金銮湾金紫荆广场。
现场音乐震耳欲聋,气氛火爆。
接着工作电话,因现场的嘈杂,她有些不耐烦,不知跟对方说些什么,脚步未停,一路穿过人群,走到沙滩角落的帐篷茶座里。
不远处是灯光绚烂催人醉,此处光线明亮人满座。她分着神,以目光搜寻空位,见面前一桌有个空位,矮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带着米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高大男人,在看沙滩上热火朝天的晚会。
她的手象征性地在那男人面前晃了晃,趁着电话里对方说话停顿的空档,捂着手机听筒,礼貌地跟面前的人笑了笑,询问他,自己是否可以坐在这里。
那男人抬头,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笑着颔首,注意力却不在这儿,没认出眼前的人,精神都集中在电话内容上,句句犀利,针针见血。
待她放下电话,才察觉自己已经被人用目光打量很久了,她顺着那目光望去,愣了会儿,才恍恍惚惚地笑了。
难怪这气场很熟悉,还真是故人呵。
像是有个调皮小孩在扯着她的心,愣是抖落出了尘封近十几年的过去……那人回视着她,眼神深邃,目光却很澄澈。
没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将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自己的另外半边脸。
她仍有些恍惚。眼前的人五官比之前更立体俊朗了,可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却是没变。一点都没变。
他索性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往后捋了捋长度适中的头发……像是刚从寸头留起来的,比狗啃刘海发型的长度再长那么一点儿。
“怎么,不认识了?”他终是出声,嗓音里有淡淡的笑意,掩盖着若有若无的疲惫。
声音倒是变了一点儿。
她回过神来,已经没有刚才打电话时的气势汹汹,柔柔地笑了笑,说:“刚才还真没认出来。”
他指了指手旁的帽子。“怪我。”
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她悄悄打量着,这么高大一个人,坐在这么矮的休闲椅上,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两腿分开放着,一边的膝盖顶着矮桌的桌角……
有些突兀。
“我没打扰你吧?”她终是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没人吧?”她指的是自己落座的椅子。
“没有。”他的嗓音像是被打磨过一样,因不远处的DJ舞曲,他特地偏过身子来,看着她回答。“不用担心。”他笑了笑,打消了她唐突打扰的窘迫。
“很久没见了。”她下意识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跟他寒暄道。
他亦是点了点头,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倒是比以前爱笑了。“很多年。”他应着,抬手示意叫来服务员。“喝点什么?”他抬了抬下巴,让服务员把酒水单子给她。她这才注意到他手边还放了杯酒,黄色的酒液里浮着球形的冰块。
她倒是没推辞,点了杯长得好看的饮料。要顺手买单时,他刚好转过来,拦下她,摆摆手看了一眼服务员,意思是他请客。
服务员似乎跟他相熟,见状便收了单子下去了。
前后左右都是人,唯独他很安静。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她默默想着。
“好吧,那就谢了。”她又笑,语气轻松地道谢。
“不用客气。”他很认真地答道,眼神里流淌着温和而平静的笑意。“又不是别人。”
这话……听得她有些乱神。
很快,她找到了话题。“你是来度假的?”
“算是吧。”他微微侧了侧椅子,以便于跟她说话。“你呢?”
“过来休息几天。”她有些无奈地说。“但好像也没怎么休息到。”她指的是刚才的电话。
他一笑,了然。“很忙?”
“嗯。”她点头。“也还好。”
“那也要适当休息。”他说着,她点的饮料上来了。他伸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推到她面前。“比如回到第二故乡。”多少年前她提起过的话,他竟然记得。
饮料被推到眼前,她的目光落在那双修长的手上。
“谢谢。”她轻声道。
他兀自拾起自己的杯子,朝她这儿举了举,嘴角始终是淡淡的笑意,不远不近的。却又似乎在说,客气什么。
白色的帐篷挂缀着乳黄色的灯带,木质的地板上尽是被人带上来的白色细沙。人满为患,唯有他身旁的椅子是空着的。
桌上除了店家配置的灯和烟灰缸,就只有一杯加了球形冰的酒。处处喧嚷皆与他无关,直到……
有种久违的感觉。
宛秩被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望着,毫无预示,被望进了心里。虽这眼神已与她记忆里的不甚相同,却仍是有着一种难得的熟悉感。哪里熟悉?说不上来。
远处是漆黑的海面,灯火点点,此处,不知谁点的歌,唱着“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原本剩着的半杯酒被他仰头一饮而尽。
公式化的寒暄之后,是故人相见短暂而稍有局促的安静。她默默看着沙滩上随着音乐节奏舞动的人群,在想接下来要说的话。
“现在在做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看向彼此,同时一怔,都笑了。
他脸上笑意很浅,却是有温度的。“你先说。”
久别重逢的人,大概都是这种感觉:呼之欲出,欲言又止,记忆里是熟悉的,现实里是久违的,甚至,比想象中的要陌生。话总是得在心里默默过一遍,才说出口。
彼此好奇,却很有分寸。
“环岛路去过吗?”她随口问。
“什么?”他侧过头来看她。
她指了指海上小岛半腰的一圈光亮,说:“那儿。去过吗?”
“还没有。”沈方珣轻摇了摇头。
“有时间得去一次,自驾上去风景很好。”
“好。”他笑着,低下头在手机上敲着消息。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宛秩在想,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离开。琢磨着,就出神了。这种微妙的氛围,在沈方珣的第二杯酒喝到三分之二时被打破。
“沈哥!”忽然有个大男孩冒出来,喘着气,笑着搭上沈方珣的肩。“可找到你了,他们——”那人目光一转,才发现他的沈哥旁边坐了个女孩子。
很好,跑不了了。宛秩心里无奈道。
“这位是……”他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反应不过来。女的?拼桌的?
宛秩也愣,笑了笑,打量着他。刚才还被他吓了一跳。大男孩礼貌地回视着,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两头都认识的人这才微笑着开口介绍。“我公司的人。”
“我叫王炽。”大男孩咧嘴一笑,“您怎么叫我都行。”
“你好。”宛秩颔首,目光继而转向沈方珣。沈方珣看了看她,又看向王炽,简单解释了一下。“我同学。”
“哦哦哦,懂的懂的。”其实也不用解释的,王炽心里想。“那什么,他们等着呢,哥你是再等会儿还是?”他终究没忘自己的跑这一趟的目的。
宛秩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忙道:“你有事情的话就快去吧。”
沈方珣点点头,倒是不紧不慢,还再喝了口酒,这才拾起帽子扣在头上,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而后又回头转向紧跟他起身的宛秩:“要走了吗?时间不早了,先送你回去?”
宛秩“啊”了一声。“不用,你们有事就赶紧过去吧。”未曾想沈方珣很坚持,像是早就料定她是一个人来的一样。“你……住哪里?”
“木屋那边。”宛秩看了眼手机,十一点零九分。“不用了麻烦了,又不晚。”
他颔首,“好,没事,刚好顺路。”说着,他打开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直接结了账,宛秩再次想拦下来都来不及。他却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
王炽在一旁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从金銮湾这头送过去,再去马銮湾……真顺路吗?他在心里将刚才在路上看的导航地图过了一遍。
沈方珣眼风扫过去,这个大男孩要笑不笑的神情立刻收敛住了。
宛秩不知道他住哪儿,自然也不知道他是真顺路还是假顺路。自己是没事散步走过来的,此时有人能带她一程,倒也好过自己再去打车。
“顺路”送到木屋酒店门口,宛秩道完谢道完别,正要往里走,却又被叫住。
夜色里,沈方珣几步追上来,手里拿着手机,有些抱歉地笑着,说:“之前换手机了,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他将手机晃了晃。
他是真的高,肩膀很宽,身形也好。宛秩微仰起头看他,这里光线并不明亮,周边的夜市衬托,更显得此处的暗。但仍能看得出低头跟她说话的沈方珣耳廓处的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宛秩慢了半拍,忽然一笑,将二维码打开来给他,连带着电话号码也给了,神使鬼差的……这年代除了工作,好像已经很少有人会用电话来联系了。她的手指莫名有些使不上力,人在风里说话的声音仿佛也被带走——“我也换了,所以没关系。”
谁人才重要未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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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半句道歉没说清
若是幸运地展开续集
让我学会把握
日夜背诵陌生的独白
让态度也掌握
只要可跟你再遇见”--《续集》
***
和年少暗恋再次相见,是在东山岛。
举行着篝火晚会的海边。金銮湾金紫荆广场。
现场音乐震耳欲聋,气氛火爆。
接着工作电话,因现场的嘈杂,她有些不耐烦,不知跟对方说些什么,脚步未停,一路穿过人群,走到沙滩角落的帐篷茶座里。
不远处是灯光绚烂催人醉,此处光线明亮人满座。她分着神,以目光搜寻空位,见面前一桌有个空位,矮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带着米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高大男人,在看沙滩上热火朝天的晚会。
她的手象征性地在那男人面前晃了晃,趁着电话里对方说话停顿的空档,捂着手机听筒,礼貌地跟面前的人笑了笑,询问他,自己是否可以坐在这里。
那男人抬头,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笑着颔首,注意力却不在这儿,没认出眼前的人,精神都集中在电话内容上,句句犀利,针针见血。
待她放下电话,才察觉自己已经被人用目光打量很久了,她顺着那目光望去,愣了会儿,才恍恍惚惚地笑了。
难怪这气场很熟悉,还真是故人呵。
像是有个调皮小孩在扯着她的心,愣是抖落出了尘封近十几年的过去……那人回视着她,眼神深邃,目光却很澄澈。
没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将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自己的另外半边脸。
她仍有些恍惚。眼前的人五官比之前更立体俊朗了,可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却是没变。一点都没变。
他索性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往后捋了捋长度适中的头发……像是刚从寸头留起来的,比狗啃刘海发型的长度再长那么一点儿。
“怎么,不认识了?”他终是出声,嗓音里有淡淡的笑意,掩盖着若有若无的疲惫。
声音倒是变了一点儿。
她回过神来,已经没有刚才打电话时的气势汹汹,柔柔地笑了笑,说:“刚才还真没认出来。”
他指了指手旁的帽子。“怪我。”
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她悄悄打量着,这么高大一个人,坐在这么矮的休闲椅上,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两腿分开放着,一边的膝盖顶着矮桌的桌角……
有些突兀。
“我没打扰你吧?”她终是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没人吧?”她指的是自己落座的椅子。
“没有。”他的嗓音像是被打磨过一样,因不远处的DJ舞曲,他特地偏过身子来,看着她回答。“不用担心。”他笑了笑,打消了她唐突打扰的窘迫。
“很久没见了。”她下意识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跟他寒暄道。
他亦是点了点头,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倒是比以前爱笑了。“很多年。”他应着,抬手示意叫来服务员。“喝点什么?”他抬了抬下巴,让服务员把酒水单子给她。她这才注意到他手边还放了杯酒,黄色的酒液里浮着球形的冰块。
她倒是没推辞,点了杯长得好看的饮料。要顺手买单时,他刚好转过来,拦下她,摆摆手看了一眼服务员,意思是他请客。
服务员似乎跟他相熟,见状便收了单子下去了。
前后左右都是人,唯独他很安静。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她默默想着。
“好吧,那就谢了。”她又笑,语气轻松地道谢。
“不用客气。”他很认真地答道,眼神里流淌着温和而平静的笑意。“又不是别人。”
这话……听得她有些乱神。
很快,她找到了话题。“你是来度假的?”
“算是吧。”他微微侧了侧椅子,以便于跟她说话。“你呢?”
“过来休息几天。”她有些无奈地说。“但好像也没怎么休息到。”她指的是刚才的电话。
他一笑,了然。“很忙?”
“嗯。”她点头。“也还好。”
“那也要适当休息。”他说着,她点的饮料上来了。他伸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推到她面前。“比如回到第二故乡。”多少年前她提起过的话,他竟然记得。
饮料被推到眼前,她的目光落在那双修长的手上。
“谢谢。”她轻声道。
他兀自拾起自己的杯子,朝她这儿举了举,嘴角始终是淡淡的笑意,不远不近的。却又似乎在说,客气什么。
白色的帐篷挂缀着乳黄色的灯带,木质的地板上尽是被人带上来的白色细沙。人满为患,唯有他身旁的椅子是空着的。
桌上除了店家配置的灯和烟灰缸,就只有一杯加了球形冰的酒。处处喧嚷皆与他无关,直到……
有种久违的感觉。
宛秩被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望着,毫无预示,被望进了心里。虽这眼神已与她记忆里的不甚相同,却仍是有着一种难得的熟悉感。哪里熟悉?说不上来。
远处是漆黑的海面,灯火点点,此处,不知谁点的歌,唱着“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原本剩着的半杯酒被他仰头一饮而尽。
公式化的寒暄之后,是故人相见短暂而稍有局促的安静。她默默看着沙滩上随着音乐节奏舞动的人群,在想接下来要说的话。
“现在在做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看向彼此,同时一怔,都笑了。
他脸上笑意很浅,却是有温度的。“你先说。”
久别重逢的人,大概都是这种感觉:呼之欲出,欲言又止,记忆里是熟悉的,现实里是久违的,甚至,比想象中的要陌生。话总是得在心里默默过一遍,才说出口。
彼此好奇,却很有分寸。
“环岛路去过吗?”她随口问。
“什么?”他侧过头来看她。
她指了指海上小岛半腰的一圈光亮,说:“那儿。去过吗?”
“还没有。”沈方珣轻摇了摇头。
“有时间得去一次,自驾上去风景很好。”
“好。”他笑着,低下头在手机上敲着消息。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宛秩在想,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离开。琢磨着,就出神了。这种微妙的氛围,在沈方珣的第二杯酒喝到三分之二时被打破。
“沈哥!”忽然有个大男孩冒出来,喘着气,笑着搭上沈方珣的肩。“可找到你了,他们——”那人目光一转,才发现他的沈哥旁边坐了个女孩子。
很好,跑不了了。宛秩心里无奈道。
“这位是……”他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反应不过来。女的?拼桌的?
宛秩也愣,笑了笑,打量着他。刚才还被他吓了一跳。大男孩礼貌地回视着,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两头都认识的人这才微笑着开口介绍。“我公司的人。”
“我叫王炽。”大男孩咧嘴一笑,“您怎么叫我都行。”
“你好。”宛秩颔首,目光继而转向沈方珣。沈方珣看了看她,又看向王炽,简单解释了一下。“我同学。”
“哦哦哦,懂的懂的。”其实也不用解释的,王炽心里想。“那什么,他们等着呢,哥你是再等会儿还是?”他终究没忘自己的跑这一趟的目的。
宛秩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忙道:“你有事情的话就快去吧。”
沈方珣点点头,倒是不紧不慢,还再喝了口酒,这才拾起帽子扣在头上,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而后又回头转向紧跟他起身的宛秩:“要走了吗?时间不早了,先送你回去?”
宛秩“啊”了一声。“不用,你们有事就赶紧过去吧。”未曾想沈方珣很坚持,像是早就料定她是一个人来的一样。“你……住哪里?”
“木屋那边。”宛秩看了眼手机,十一点零九分。“不用了麻烦了,又不晚。”
他颔首,“好,没事,刚好顺路。”说着,他打开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直接结了账,宛秩再次想拦下来都来不及。他却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
王炽在一旁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从金銮湾这头送过去,再去马銮湾……真顺路吗?他在心里将刚才在路上看的导航地图过了一遍。
沈方珣眼风扫过去,这个大男孩要笑不笑的神情立刻收敛住了。
宛秩不知道他住哪儿,自然也不知道他是真顺路还是假顺路。自己是没事散步走过来的,此时有人能带她一程,倒也好过自己再去打车。
“顺路”送到木屋酒店门口,宛秩道完谢道完别,正要往里走,却又被叫住。
夜色里,沈方珣几步追上来,手里拿着手机,有些抱歉地笑着,说:“之前换手机了,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他将手机晃了晃。
他是真的高,肩膀很宽,身形也好。宛秩微仰起头看他,这里光线并不明亮,周边的夜市衬托,更显得此处的暗。但仍能看得出低头跟她说话的沈方珣耳廓处的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宛秩慢了半拍,忽然一笑,将二维码打开来给他,连带着电话号码也给了,神使鬼差的……这年代除了工作,好像已经很少有人会用电话来联系了。她的手指莫名有些使不上力,人在风里说话的声音仿佛也被带走——“我也换了,所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