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尸横遍野,尸身下殷红片片。战事落幕后,很难分辨哪些是史塔克死忠,哪些是北境叛徒。他们都曾与罗柏并肩作战,有些背叛了他,有些在他身边坚守到底。无论是敌是友,现在他们都在战场上腐烂,成了无名尸。没有丧命的叛军都投降或逃命了,多数还是难逃一死。

    兰尼斯特军的尸体分散在北境士兵中,作为西境人,他们为北境的和平付出了血的代价。泰温完全可以接受卢斯的建议,只要波顿愿意放人,兰尼斯特军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全身而退,让北境自己平定叛乱。上一次,兰尼斯特家主、七国首相泰温公爵就放手让罗柏独自对付葛雷乔伊。无论是为了泰温的骄傲,或是出于政治考量,或其他私人原因——这些西境异乡人留在北境,为之战斗,最终牺牲了。

    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不久前,罗柏恐怕会为兰尼斯特军的折损而欢呼雀跃,如今他们却是作为史塔克家的同盟流血牺牲。

    泰温兰尼斯特也在流血,不过没有性命之虞。拉姆斯波顿的刀在他手臂下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泰温骑着马向罗柏走来,伤口上按压着一块红布以止血。

    “您还是找医生看一下吧。”罗柏评价道。

    “我会的,”泰温说:“我受过更重的伤,无需担心。”

    “我不是在担心什么,”罗柏抗议道:“只是实话实说。”他转换话题:“你儿子那有消息吗?”

    “我们夺回了临冬城,波顿叛军被俘的被俘,被杀的被杀,已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罗柏点了点头,试着收敛情绪,掩盖脸上的庆幸神色。但他心中仍有疑虑潜藏——没有人提到他孩子们的去向。罗柏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免得收到他们的死讯,让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再度遭受暴击。“您和您的将士们是临冬城的客人,”罗柏说:“你们好好歇会儿,整顿一番再走吧。大家都受累了。穿过狼林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的,士兵们需要休息。”泰温说:“但我们也不会拖累你们太久,帐篷足够了,不必拘泥于客套。”

    “我并非强行客套,只是有恩报恩。”罗柏说。“若非兰尼斯特军及时到场支援,北境可要吃卢斯波顿的大亏了。”

    “没记错的话,你在不久前已经偿清了。”泰温指出。

    这倒是实话……罗柏与拉姆斯的缠斗,无意间救了老狮子一命。这并非他的本意,但效果还是达到了。“我是偿还了你的恩情,但你的将士们,我还没谢过。”他一锤定音。“所以,我坚持之前的的邀请:你们是临冬城的宾客。”

    泰温歪了歪脑袋,没有继续争辩。“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在南下前从拉姆斯波顿口中套出叛徒的名字。”

    “希望如此。”罗柏平静地说:“名字到手后,他可悲的一生就可以结束了。”

    “嗯,”泰温说。“但勿要心急,速死太便宜他了。”

    “我不会对他仁慈的。”罗柏保证。

    一名骑手来到他们面前。罗柏转头,马背上的正是兰尼斯特大少爷。詹姆朝罗柏点点头,看了父亲一眼。“你受伤了。”

    “皮肉伤罢了。”泰温说:“之后我会找人看看。”

    “我要谢谢你,詹姆爵士。”罗柏说:“谢谢你帮我夺回了临冬城。”

    “这是你妹妹的计划,”詹姆说:“如果她站得起来,肯定会在前头领队,冲锋陷阵。你的感谢我心领了。”他在马背上动了动。“其实,是你妹妹让我来的,她请你立刻回去。”

    “怎么了?艾莉亚没事吧?”罗柏问。

    “她很好。不是艾莉亚小姐让我来的,是珊莎小姐。”詹姆说:“你的孩子们想你了。”

    罗柏不由得轻颤。我的孩子们……

    诸神在上,他的孩子真的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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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柏经过临冬城的北门,试图掩盖条件反射般出现在脸上的绝望。喜怒不形于色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知道很多人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追随者、敌人、家人。跃下马背,他尽可能高昂头颅,戴上冷静自持的面具。

    墙上的尸体逐渐被取下,以布料覆之。罗柏知道泰莉莎的尸体在其中,但他现在不能去找她。踏入庭院,他寻找着熟悉的脸庞,随即看到朝他走来的母亲。他抓住母亲的手臂。

    “母亲……他们在哪?”他小声询问。

    “在神木林。”凯特琳夫人低声说。“放心去吧,我在这看着,等你回来。”

    罗柏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向神木林,尽量不让脚步显得过于迫切。他穿过大门,进入童年熟悉的树林中。不远处,一抹耀眼的红攥住了他的目光——是珊莎的红发。她坐在池塘边,身边围着两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罗柏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婴儿长大了许多。

    他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珊莎回望哥哥,脸上挂着忧伤的笑。她弯下腰,在孩子们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

    奈德和莱安娜转过身,用漂亮的大眼睛对他行着注目礼。在地窖里的一个月使孩子们肤色苍白,但除此之外,他们都显得健康强壮。看到突然出现的父亲,巨大而灿烂的笑容出现在他们小小的脸上,仿佛心头从未蒙上战争的阴影。

    “父亲!”

    他的一双儿女迅速向他奔来。罗柏蹲下,孩子们跌进他怀里。他把宝贝们抱了起来,紧紧抱住他们,忍着不允许眼泪夺眶。

    “回家了,”莱安娜欢欣地说:“爸爸回家了。”

    “我回来了。”他低声说:“去了那么久,我很抱歉。我不会再轻易离开你们身边了。”

    珊莎起身,朝他们走来,怀中躺着小本仔。罗柏接过幺子。“本……你都这么大了。”他把儿子贴在自己胸膛上。本伸出一只粉嫩的小手,想抓父亲的鼻子。“对不起,离开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他抬头看着珊莎。“谢谢你护着他们。”

    珊莎摇摇头:“这没什么。关于……我很抱歉,没能救下她……”她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却说得磕磕巴巴。罗柏把手附上珊莎的上臂。

    “你何错之有,珊莎?”

    奈德拉了拉父亲的披风。“爸爸,珊莎姑妈说……妈妈不会回家了。”

    沉寂的疼痛又在罗柏心中苏醒。他的目光从奈德流转到珊莎,妹妹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对这么小的孩子解释死亡的概念的确太难了。他们要如何明白,上一刻在身边生龙活虎的人,下一秒居然冰冷、僵硬,再也不会睁眼或说话了?对孩子幼小的心灵而言,至亲的骤然离世,太残忍了。

    “为什么?”奈德问:“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不,”罗柏说:“不,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们是她的心肝宝贝,相信我,她也不想离开。你们母亲的生命是被人夺走的。”他把用力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可以的话,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回来找你们,她非常爱你们。”

    奈德的眼睛充盈着泪水。“可是……我想……我想再见她一面。就一次,好不好?”

    罗柏摇摇头。亡妻的尸体绝不能被孩子们看到,否则它将永久的入侵他们的梦境,成为驱不散的梦魇。他们受不住的。“对不起,不可以。”他再次蹲了下来,把长子抱紧。“奈德,对不起。”

    儿子紧紧抓住他,宛如溺水者抓住浮木,靠在他肩头啜泣。莱安娜没有落泪,仿佛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小本大概已忘却了母亲的长相。奈德是唯一记得的孩子,所以他为母亲的逝去而哭泣。

    临冬城又姓史塔克了,他们赢得了这场苦战。然而胜利总伴随着遗憾与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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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赢得了北境争夺战,夺回了临冬城,但战事尚未落幕。叛党的命运还没落定,有些甚至临阵逃脱了。即使叛徒都被绳之以法,获得应有的惩罚,他们留给北境的伤疤也无法马上消除;或许终其罗柏整个统治生涯,都无法消除。

    艾莉亚重伤未愈,被鲁温大学士“勒令”在床上休息,无法观看叛党的审判。布兰成了她的眼睛和信息源,他经常去拜访二姐。

    “与波顿一同起兵的人都会被判处死刑。”布兰说。“罗柏不打算给出长城流放的选项,他们这次突破了太多红线。入侵临冬城的波顿兵已经在狼林里吊着了,他们死得可不算干净利落。”

    “很好,”艾莉亚说:“他们不配获得痛快的解脱。”小刀在她指尖翻滕。“那些叛徒家族呢?安柏、卡史塔克、莱斯维尔、洛克伍德他们。”

    “家主被处死,”布兰说:“但他们麾下的士兵获得了流放的恩典。罗柏说,在此困难时期,不该剥夺长城的有生力量。安柏的宅地,罗柏分给了那些留在长城抵抗野人的安柏族人。他们是真正的北境人。其他叛徒家族的城堡会妥善分配给忠于我们的家族,他们的孩子会送到北境领主家中做质子。罗柏说,既然他的孩子安然无恙,他会饶叛徒家的孩子一命。公平交换。”

    艾莉亚点点头,罗柏处理得颇为稳妥。若不重判,而是允许叛徒家族保有城堡与臣民,北境贵族们会将其视作软弱无力的表现。如此一来,万一哪个野心家再生出不臣之心,北境几年后岂不又要来一场动荡和血洗?但罗柏也绝不滥杀无辜,嗜杀会令他丧失忠臣家族的尊重。

    兰尼斯特家对罗柏的赏罚完全没插手。虽然泰温公爵有时在场,却没有发表看法,只在一边默默观察着。他很清楚,在临冬城发号施令,会拂了史塔克公爵的面子,于理不合。罗柏对北境贵族们宣布史塔克二小姐与兰尼斯特大少爷婚约的场合,是老狮子唯一出声的时候。

    艾莉亚吐出一口气,往身后的枕头上一靠。“不用目睹这一切,真是再好不过了!他们什么反应?”

    “自然不甚满意,”布兰说:“但在战场上受了兰尼斯特军的帮助后,他们也不好太唱反调。罗柏还说,这是泰温公爵巩固兰尼斯特与史塔克家族的休战协议的方式。如今局势不稳,北境需要西境与王冠的支持,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当时詹姆在场吗?”艾莉亚问。

    “很凑巧的,不在。”

    艾莉亚笑了一声。“很好,这说明罗柏还是留情了的,没打算把詹姆往火坑里推。”

    布兰嘴角抽搐,露出笑容。“有些北境家住倒颇为失望,你一鸣惊人的战略公诸于世之后,有些人可能打起了为儿子牵桥搭线的主意。”

    “罗柏最终还是说了,他没有食言。”艾莉亚望出窗外。“其他人可有质疑?”

    “的确有几个,”布兰说:“但罗柏按理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而泰温公爵也确认了这是你的点子……北境大族们知道老狮子不会随便给人发功勋,便无从挑刺了。”

    艾莉亚嘴角若有似无挂着一丝笑意。“确实。”

    无论如何,北境所失去的一切依然沉重地压在他们心上。泰莉莎是罗柏的妻子,是临冬城夫人,但她也只是一个人。临冬城无数无辜百姓也在此战中遭遇了灭顶之灾,家破人亡。阿多能活下来,是因为波顿士兵觉得他是个好玩具,他被铁链绑在庭院里,一遍遍喊出自己的名字,依然无法一觉睡到天明。还有欧莎……欧莎在临冬城城归原主几小时后离世了。

    “兰尼斯特兵与波顿兵在临冬城争夺战中短兵相接时,是她第二次开启了城门,决定了胜负的关键。”布兰轻声说,完整的左手包裹住残缺的右手。“过程中,她被箭射中了。通过夏天的眼睛,我找到了她,鲁温大学士尽可能的进行抢救……但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布兰眼里泪光闪烁。“她总是维护我们,保护我们,帮我们在葛雷乔伊手下挺过来。我曾坚信她能在战争中活下来。”

    艾莉亚伸出手,附在弟弟手臂上。“对不起,布兰。过去几个月里,你……你受了好多苦。比我苦多了。”

    布兰摇摇头。“别这么说,艾莉亚,只能说各有各的苦。”

    布兰的陪伴令她暖心,珊莎的也是。姐姐经常来看她,坐在她床边,带上针线活或书本。有话说就谈天,无言时就在舒适的沉默中给予彼此陪伴。珊莎的陪伴令艾莉亚感到慰籍。

    罗柏把要紧事处理得差不多后,也来看她。

    “布兰说你把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艾莉亚说。

    “我很庆幸对外呈现出了这么好的形象。”罗柏说。

    “有时侯,统治中最重要的便是维持形象。”艾莉亚说:“你……跟他们说了那是我的计策。”

    “对,”罗柏说,”这是你应得的,我没有忘记你的功劳。”

    艾莉亚点点头,盯着手出神。“他……现在在哪?拉姆斯,你怎么处置的他?”

    “他在地牢里。”罗柏说:“鼻梁断了,牙齿少了好几颗。”

    艾莉亚下意识抓紧了被子。原来拉姆斯还活着……而且就在临冬城。这是她先前所愿。但不知何故,仅仅知道他又回到了临冬城,就足以令她的血液凝结成冰。她恨不得立刻将他杀之后快,从家中消灭这一祸害。

    “我想杀了他,”罗柏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差点动了手。但……我记得你说过,希望将他活捉。”

    “谢谢。”艾莉亚轻声说,“他对泰丽莎做了那样的事,你当场杀了他也不为过。只是……我需要亲眼看着他死去。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担心……我怕我潜意识里反应不过来他真死了。”

    “我理解,”罗柏说:“真心的。”

    艾莉亚做好心理准备,从床上起身。“那……我们走吧。”

    “不,”罗柏伸手把她拦下。“你多躺着养养身体吧,我们暂时还不能杀他。”

    “为什么?”

    “卢斯波顿战死后,”罗柏说:“拉姆斯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南方叛徒身份的人了。无论凭借何种手段,泰温公爵都想从他口中挖出那个名字。”

    “如果你让我试试,我或许可以钓到名字。”艾莉亚低语。

    “我相信你做得到,但你现在还是休息要紧。”罗柏说:“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他哪儿也跑不了。”

    “你又怎能确定?”

    “他随时在严密的监控下,”罗柏说:“根本跑不了。”

    “既然我跑得了,那他也跑得了。”艾莉亚仰头看着罗柏。“多安置一些侍卫,千万别低估他。”

    意识到妹妹深切的恐惧,罗柏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艾莉亚别开了目光,希望罗柏别太注意她一闪而逝的惊骇。

    “就依你。”

    “好。”

    罗柏转身离开,随手带上门。艾莉亚往身后的枕头上一靠,但丝毫没有进入休息状态,连闭眼都没有。

    是的,拉姆斯已被俘,但他还没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是安全的。

    ———————————————

    泰温不是头一回见到,波顿私生子这般的眼睛。一双亮晶晶、残忍的眸子。歌谣中,英雄与美人总有充满欢乐的明亮大眼;而反派的眼睛往往冰冷无生机,似乎感觉不到常人的喜怒哀乐。

    但在真实的世界里,最危险的反派,拉姆斯之流,即使行着最低劣之事,眼睛也总是亮的。他们的残忍并非出于必要性或什么严肃的的目的,而是单纯的以此为乐,从中获得快感。泰温在死去的孙儿脸上见过这种眼睛;替他干脏活的魔山也有这种眼睛。以及早前的伊里斯坦格利安。

    男孩抬头。脸上伤口还在淌血,却不以为意,露出开怀的笑。“泰温兰尼斯特大人。”他缓缓念出每个字,似乎在细细品尝。“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听过您无数的光辉事迹,从未想过能当面见上。造化弄人,我非但见到了你,还差点要了你的命。若非那史塔克男孩从中作梗,我就要得手了。你说呢?”

    泰温没有回复。眼前人显然是喜欢滔滔不绝的货色,他应该纵容他的爱好,默然地当个听众。也许波顿私生子说到忘我之时,宝贵的信息也一并抖出来了。

    “着实是太可惜了。”拉姆斯继续发挥,唱着独角戏。“我很好奇,西境在你死后,还能走多远?父亲说,西境贵族们在对泰温公爵的恐惧中团结在一起。还有那首关于你当年壮举的歌,真是首好歌啊。‘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魂灵’,过耳难忘。”拉姆斯把头慵懒地歪向一边。“你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家吧。”

    “我已经这么做了。”泰温说。“你父亲死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而你的生命也即将走到终点。”

    “即将,就是还没结束。”拉姆斯说:“诶,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罗柏史塔克不是怒气冲天要杀了我么?然后……就突然收手了。我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大概撞到脑袋了吧。但我猜,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有求于我,对吧?”拉姆斯扬起下巴,试图做出俯视的动作。“你想要我告诉你那叛徒的名字。”

    “的确。”泰温说。“你若乖乖配合,能帮我省下很多时间,我也会让你走得痛快些。”

    “不不不,我不关心时间或疼痛。”拉姆斯说。“但我是想过要给你名字。”

    泰温一挑眉。“是么?”

    “是啊,”拉姆斯说:“我对那名前同谋没有忠诚可言,对方对我家也没有忠诚。在那人眼中,我家不过是好用的棋子。”他露出志得意满的笑。“但,每当我想干脆告诉你算了,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枚暗雷未来会给你带来的麻烦,还有那随之而来的混乱与失序。想到那画面,我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你活不到那时,届时再怎么混乱,你也看不到了。”泰温指出。

    “问题不大,只需知道混乱会如期而至,我就很开心了。”拉姆斯说。

    “给你几天酷刑,就不会是这副说辞了。”泰温说。

    “我知道折磨人是怎么一回事,泰温公爵,我的实战经验还是颇为充足的。”拉姆斯说:“我不愿意说,就没人能让我吐出来,我把话放这了。当然,不死心的话,你尽可以来试。”层层捆绑中,他调整着姿势。“你会允许她来试吗,艾莉亚史塔克?”

    冰冷的愤怒在泰温体内蔓延。听到她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不知怎的,令他怒从心起。可他没有表露出来。

    “我希望你让她来。”拉姆斯自顾自说了下去。“她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孩,对我呲牙咧嘴的时候,简直就像披着人皮的狼。如此的狂野。强而有力。这种人是最难毁掉的,不是么?”他笑了笑,追忆着某段过往。“我还没搞定她呢,但进度很可观。我见过她脆弱的样子,见过她被恐惧攥住的样子。”

    泰温没有答复,只是冷冷地盯着拉姆斯,看着他表演。拉姆斯想激怒他以求速死,兰尼斯特家主可不会中计。又或许,他只是想见识下一贯冷静的泰温公爵失控的样子。不管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泰温都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我是囚徒了,她会试图击破我的防线,以牙还牙吧。”拉姆斯说:“她肯定会竭尽所能达到这一目的。当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会以为好日子来了,她可以高枕无忧,再度强大起来了。”他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我死了,也会化身幽灵,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也许我没能将她彻底捏碎,但已经在她心灵上劈开了裂缝,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她假装裂纹不存在,她戴上面具,将其苦苦掩盖,但我知道她每天都摆脱不了那些阴影。你见过她痛苦的样子了么?我希望你有机会欣赏欣赏,那可是我的心血,我最得意的作品。”

    泰温不发一语,让沉默蔓延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纵然是拉姆斯,也坐不住了。他动了动身体,眯起眼睛。

    “怎么,不想反驳我吗?没有什么挽尊的话要说吗?”他的语气不如之前坚定。对方如此气定神闲,无论使出什么伎俩都不为所动,对拉姆斯来说是全新的体验,恐怕颇不习惯,泰温想。“你为了她折返战场,参与北境内战,可见她在你心中分量。怎么不说话?”

    泰温露出冷冰冰的笑。“喋喋不休的激将法,只会让自己像个小丑,男孩。你的把戏对我无效,别浪费口舌了。我在伊里斯坦格利安身边的那些年,见惯了你们这类人。”

    “我真的有类疯王吗?”拉姆斯的眸子倏的亮起,好像很是受用。

    “不,”泰温说,“你顶多算个拙劣的模仿者。”

    这句话使拉姆斯极为不悦,眯起眼睛,绷紧下颚。波顿私生子喜欢将自己想象成盛大游戏中呼风唤雨的角色,可他不过是一条狗,一条随时狂犬病发作的杂种狗。

    “回答你的问题……你想对了,我会让艾莉亚撬开你的嘴。”泰温转过身,朝地牢门口走去。“她想的话,我会让她杀了你。你的命是她的。”

    泰温示意狱卒打开门的当儿,拉姆斯发出嘶哑的笑声。“啊…好极了。我很庆幸能再见到她。很是期待啊。”

    毫无疑问,她也很期待,泰温暗忖。走到门前,他顿住脚步,从腰带间掏出一把匕首。

    “还有一件事。”

    “什么?”拉姆斯问。

    泰温用行动来替代言语。拉姆斯能做出反应前,老狮子迅速转身,朝他手上一砍,切断了他两根最小的手指。拉姆斯吃痛,咬紧牙关,发出嘶嘶声,弓起身体。眼里自鸣得意的笑,一瞬间消逝无影,被疼痛取代。对此,泰温是喜闻乐见的。

    泰温无言地蹲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捡起两根手指,拉姆斯疼痛的喘气声在耳边回响。他打开一个小袋,将两根手指扔进去,密封上。“很好,我要的东西到手了。”他抬头看着拉姆斯。“你之前拿走了我养女的两根手指,现在还她两根手指,再合理不过。”

    拉姆斯咬紧牙关,发出渗透着疼痛的笑,听着有如咆哮。“啊……我很高兴……幸会,泰温大人。”

    泰温信步走出地牢,没有给波顿私生子留哪怕一个眼神,只撂下一句话。“很快,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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