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四月到了中旬之后卫生所又清闲了不少，那些鸭子能活的基本都长大了，活不了的也都嘎掉完事了，卫生所总算听不到鸭子叫吵人了。
虞巧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给这么多鸭子治过病为喂过药，必定积攒下来非常多的功德，所以让它们家族贡献两只大肥鸭不过份吧？
虞巧儿让庄和光传话给虞大力让他去买两只处理好放自家厨房，她今晚上要吃个痛快。
虞大力处理过的鸭子非常干净，鸭肉鸭血鸭杂分别用不同的碗跟盆装着，连虞巧儿没交代的素菜他都准备了不少在旁边，十分贴心。
一回生二回熟，虞巧儿这次卤鸭货十分得心应手，甚至还往里面倒了一杯五醍浆提香，再次靠着这份卤鸭货香倒了整条街的人。
晚饭也没再捣鼓别的菜，虞巧儿就用卤汁下了三碗面条，然后将好啃的肉挑挑拣拣装出来一大碗，一家人啃得不亦乐乎。
庄和光平时吃饭最讲究吃相，今天也顾不上哪些了，直接上手抓着一个鸭脚啃，安安就更别说了，手上脸上都是印记，结束的时候甚至把自己碗里的汤都喝干净了，吃完摸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虞巧儿想起好久都没田娇洁那里走动了，她像第一次去那样装了两碗鸭货过去，因为其中一碗面加了不少卤汁，她还专门拿一个托盘端过去的。敲了两下门之后，田娇洁就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两个月不见，田娇洁瘦了一大圈，靛蓝色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田娇洁对虞巧儿会过来这件事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就闻到香味了，她想着说不定等会儿自己也能吃到。而她之瘦这么多，是因为她离婚后就没吃过几顿晚饭。
收拾家务这些就算做不了多好但确实有手就行，可是田娇洁做饭自己都吃不下去，捣鼓几次之后就放弃了。
这时候田娇洁已经被那香味勾得看不见人，只盯着碗里，越发衬得那双眼睛亮的吓人，田娇洁回过神来之后赶忙接过托盘将人迎进来。
路过厨房的时候，虞巧儿看见厨房的窗台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来田娇洁在生活上对自己确实照顾得不太行。
虞巧儿跟田娇洁初见面是在她的婚礼上，那时候田娇洁的头发比男人长不了多少，身材更是魁梧。但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田娇洁是齐肩中长发，吃东西时她还会将碎发挽到耳后，影影绰绰地烛光下显出跟平时不一样的温柔。
虞巧儿安静地看着田娇洁吃饭，对于厨子这是很享受的事情，脑海里却想起各种田娇洁的“功绩”。
考试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这次招聘的影响却已经能看见了。
就拿虞巧儿所在的卫生所来说，给劳盼春接生那次让她在岛上的女人间一战成名，这之后怀孕跟备孕的女人都有了看医生拿主意的地方。妇产妇产，妇跟产总是不分家的，偶尔也赔自己怀孕了的姐姐或者嫂嫂来看医生的小姑娘，也能顺便问问自己不好意思在男医生面前说的病。
幼儿园的作用也很明显，将已经可以满地跑却又最难管的孩子拘在一块学道理交朋友。这样还解放了一批妈妈的生产力，许多勤快惯了的都相约着一起赶海或者做衣裳，孩子白天在幼儿园消耗了精力，学完道理回来自然乖巧很多，最近左邻右舍都很少听见打孩子的动静了。
其他几个生产厂带来的效益更是不用说，尤其是田娇洁自己所在的副食厂，她组织改良生产程序跟食材储存，既拉高了生产量又降低了成本。
同样是重生，田娇洁没有受时代局限继续忍受虞红旗跟她那个不怀好心的妈，也没有因为其他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而耽误自己的事情，相反，田娇洁在努力地拉快进程好让州口岛的居民早日过上好日子。
虞巧儿的心愿只有顾好自己的小家庭，但是不影响她敬佩田娇洁这样有远大志向的人，她愿意多给她做点好吃的。
田娇洁囫囵吃完面条之后主动拿着两个碗就着院子水缸里的水将碗洗了，甩干水渍之后叠放在托盘上，她问起了虞红旗。
“你堂哥最近在干嘛你知道吗？她跟我离婚之后就离开副食厂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田娇洁的脸上写满了坦荡，既没有对半年夫妻感情的怀念感伤，也没有对旧情人的难忘跟挂念，就像是问起一个故友那样问虞巧儿。
这个虞巧儿还真知道，因为虞建国对自己这个还是十分关心的，他曾在饭桌上跟虞巧儿絮絮叨叨说起过。
“红旗这下子在她妈面前窝囊了二十几年了，这刚跟媳妇离婚又没了老娘管着简直胡来，今天在李木匠那儿学手艺，明天又跟着渔民出海去了，最近好像又在跟人学开车……哎，算了，让他折腾去吧，人不折腾怎么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呢……”
虞巧儿将听来的消息转述给田娇洁听，她跟虞建国的看法也是一样的。
“这几份工作都挺不错的，多学点技能傍身总是好的。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我希望他以后能有好的生活好的工作。”
田娇洁又问起了虞巧儿在卫生所的工作：“卫生所怎么样？只有你们四个医护人员忙得过来吗？”
“这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来看病的人少，大家一般小病不愿意来我们这儿，大病也会往市里跑……”
虞巧儿说的是她这段时间最直观的感受，没说的部分田娇洁直接说出来了。
“我这个不爱听闲话的可听说你将许秀云嫂子从鬼门关救回来了，现在岛上的女人估计都知道卫生所里面有了一个厉害的女大夫，计算现在不忙以后有你忙的时候。”
田娇洁夸人的话说出来硬邦邦的，将虞巧儿那点自嘲全都反弹了回来。虞巧儿不好意思的笑笑，继续说：“确实最近来看病的女同志多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岛上姑娘们之前都不好意思看男大夫呢……这也多亏了你，不是你的话她们都还自己忍着呢。”
田娇洁呼出一口气，望着烛火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有用？我之前确实提议过限制卫生所报考性别，给医院增加女医生跟护士，但是那群老顽固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好你跟颜春桃替我们女人争了一口气，成绩甩开那群男人一大截。而且不止你们，这次录取的32名同志里面，有20个都是女人，看到结果的时候我是真的与有荣焉。”
田娇洁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只想占个先机考个好大学，但是她在副食厂发现一线工人中男性占比明显多于女性，这样的比例失衡在她所在的办公室更为明显，而且办公室里普遍都是小领导干部，是整个副食厂掌握话语权的那波人。
这种现象上一世不是没有，但那是田娇洁跟现在很多人一样觉得女人就该找份清闲工作照顾家庭，所以将那些都当作是正常现象忽略了。但是在后来的四十年甚至于五十年间，她已经稳坐最高层领导之一的位置时，女性劳动者在工作中依然会受到不公平待遇，而这样的情况被固化，直到去世田娇洁也没能改变这一局面，然后她就带着这个遗憾回到了70年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上一世田娇洁醒悟得太晚，能做的太少，这一次她下定决心之后立刻马上就行动了。只有让更多女性拥有自己的事业，让人们都看到女性的付出跟能力，让她们有机会坐上权力的圆桌，妇女才能真正得到解放跟平等。
田娇洁没有花费过多心思在伤春悲秋上，她再次道谢干脆利落地送走了虞巧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去好的大学占据先机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没有一就只能是零了。
虞巧儿晚上也点上了一盏煤油灯，继续看妇产知识的医书。
虞巧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给这么多鸭子治过病为喂过药，必定积攒下来非常多的功德，所以让它们家族贡献两只大肥鸭不过份吧？
虞巧儿让庄和光传话给虞大力让他去买两只处理好放自家厨房，她今晚上要吃个痛快。
虞大力处理过的鸭子非常干净，鸭肉鸭血鸭杂分别用不同的碗跟盆装着，连虞巧儿没交代的素菜他都准备了不少在旁边，十分贴心。
一回生二回熟，虞巧儿这次卤鸭货十分得心应手，甚至还往里面倒了一杯五醍浆提香，再次靠着这份卤鸭货香倒了整条街的人。
晚饭也没再捣鼓别的菜，虞巧儿就用卤汁下了三碗面条，然后将好啃的肉挑挑拣拣装出来一大碗，一家人啃得不亦乐乎。
庄和光平时吃饭最讲究吃相，今天也顾不上哪些了，直接上手抓着一个鸭脚啃，安安就更别说了，手上脸上都是印记，结束的时候甚至把自己碗里的汤都喝干净了，吃完摸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虞巧儿想起好久都没田娇洁那里走动了，她像第一次去那样装了两碗鸭货过去，因为其中一碗面加了不少卤汁，她还专门拿一个托盘端过去的。敲了两下门之后，田娇洁就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两个月不见，田娇洁瘦了一大圈，靛蓝色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田娇洁对虞巧儿会过来这件事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就闻到香味了，她想着说不定等会儿自己也能吃到。而她之瘦这么多，是因为她离婚后就没吃过几顿晚饭。
收拾家务这些就算做不了多好但确实有手就行，可是田娇洁做饭自己都吃不下去，捣鼓几次之后就放弃了。
这时候田娇洁已经被那香味勾得看不见人，只盯着碗里，越发衬得那双眼睛亮的吓人，田娇洁回过神来之后赶忙接过托盘将人迎进来。
路过厨房的时候，虞巧儿看见厨房的窗台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来田娇洁在生活上对自己确实照顾得不太行。
虞巧儿跟田娇洁初见面是在她的婚礼上，那时候田娇洁的头发比男人长不了多少，身材更是魁梧。但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田娇洁是齐肩中长发，吃东西时她还会将碎发挽到耳后，影影绰绰地烛光下显出跟平时不一样的温柔。
虞巧儿安静地看着田娇洁吃饭，对于厨子这是很享受的事情，脑海里却想起各种田娇洁的“功绩”。
考试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这次招聘的影响却已经能看见了。
就拿虞巧儿所在的卫生所来说，给劳盼春接生那次让她在岛上的女人间一战成名，这之后怀孕跟备孕的女人都有了看医生拿主意的地方。妇产妇产，妇跟产总是不分家的，偶尔也赔自己怀孕了的姐姐或者嫂嫂来看医生的小姑娘，也能顺便问问自己不好意思在男医生面前说的病。
幼儿园的作用也很明显，将已经可以满地跑却又最难管的孩子拘在一块学道理交朋友。这样还解放了一批妈妈的生产力，许多勤快惯了的都相约着一起赶海或者做衣裳，孩子白天在幼儿园消耗了精力，学完道理回来自然乖巧很多，最近左邻右舍都很少听见打孩子的动静了。
其他几个生产厂带来的效益更是不用说，尤其是田娇洁自己所在的副食厂，她组织改良生产程序跟食材储存，既拉高了生产量又降低了成本。
同样是重生，田娇洁没有受时代局限继续忍受虞红旗跟她那个不怀好心的妈，也没有因为其他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而耽误自己的事情，相反，田娇洁在努力地拉快进程好让州口岛的居民早日过上好日子。
虞巧儿的心愿只有顾好自己的小家庭，但是不影响她敬佩田娇洁这样有远大志向的人，她愿意多给她做点好吃的。
田娇洁囫囵吃完面条之后主动拿着两个碗就着院子水缸里的水将碗洗了，甩干水渍之后叠放在托盘上，她问起了虞红旗。
“你堂哥最近在干嘛你知道吗？她跟我离婚之后就离开副食厂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田娇洁的脸上写满了坦荡，既没有对半年夫妻感情的怀念感伤，也没有对旧情人的难忘跟挂念，就像是问起一个故友那样问虞巧儿。
这个虞巧儿还真知道，因为虞建国对自己这个还是十分关心的，他曾在饭桌上跟虞巧儿絮絮叨叨说起过。
“红旗这下子在她妈面前窝囊了二十几年了，这刚跟媳妇离婚又没了老娘管着简直胡来，今天在李木匠那儿学手艺，明天又跟着渔民出海去了，最近好像又在跟人学开车……哎，算了，让他折腾去吧，人不折腾怎么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呢……”
虞巧儿将听来的消息转述给田娇洁听，她跟虞建国的看法也是一样的。
“这几份工作都挺不错的，多学点技能傍身总是好的。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我希望他以后能有好的生活好的工作。”
田娇洁又问起了虞巧儿在卫生所的工作：“卫生所怎么样？只有你们四个医护人员忙得过来吗？”
“这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来看病的人少，大家一般小病不愿意来我们这儿，大病也会往市里跑……”
虞巧儿说的是她这段时间最直观的感受，没说的部分田娇洁直接说出来了。
“我这个不爱听闲话的可听说你将许秀云嫂子从鬼门关救回来了，现在岛上的女人估计都知道卫生所里面有了一个厉害的女大夫，计算现在不忙以后有你忙的时候。”
田娇洁夸人的话说出来硬邦邦的，将虞巧儿那点自嘲全都反弹了回来。虞巧儿不好意思的笑笑，继续说：“确实最近来看病的女同志多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岛上姑娘们之前都不好意思看男大夫呢……这也多亏了你，不是你的话她们都还自己忍着呢。”
田娇洁呼出一口气，望着烛火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有用？我之前确实提议过限制卫生所报考性别，给医院增加女医生跟护士，但是那群老顽固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好你跟颜春桃替我们女人争了一口气，成绩甩开那群男人一大截。而且不止你们，这次录取的32名同志里面，有20个都是女人，看到结果的时候我是真的与有荣焉。”
田娇洁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只想占个先机考个好大学，但是她在副食厂发现一线工人中男性占比明显多于女性，这样的比例失衡在她所在的办公室更为明显，而且办公室里普遍都是小领导干部，是整个副食厂掌握话语权的那波人。
这种现象上一世不是没有，但那是田娇洁跟现在很多人一样觉得女人就该找份清闲工作照顾家庭，所以将那些都当作是正常现象忽略了。但是在后来的四十年甚至于五十年间，她已经稳坐最高层领导之一的位置时，女性劳动者在工作中依然会受到不公平待遇，而这样的情况被固化，直到去世田娇洁也没能改变这一局面，然后她就带着这个遗憾回到了70年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上一世田娇洁醒悟得太晚，能做的太少，这一次她下定决心之后立刻马上就行动了。只有让更多女性拥有自己的事业，让人们都看到女性的付出跟能力，让她们有机会坐上权力的圆桌，妇女才能真正得到解放跟平等。
田娇洁没有花费过多心思在伤春悲秋上，她再次道谢干脆利落地送走了虞巧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去好的大学占据先机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没有一就只能是零了。
虞巧儿晚上也点上了一盏煤油灯，继续看妇产知识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