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半路上姜一让她上了马车,苏莳渔估计到宴闻祈府上全身都要湿透了。

    她拿着青玉膏进到宴闻祈房内时,他还在昏睡,如玉般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因高烧而干裂。

    温大夫确定苏莳渔拿过来的是青玉膏,看向众人:“还是先唤醒宴大人,我要赶紧给他上药膏。”

    姜一、姜二和姜三互相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作,最后统一看向苏莳渔。

    苏莳渔坐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宴闻祈的手臂:“宴大人,上药了。”

    手上传来的温度极烫,苏莳渔心下越来越焦急:“宴大人,醒醒!”

    好在,她摇了几次手臂,宴闻祈还是悠悠转醒了,他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温大夫,快些上药。”苏莳渔看他醒了,立马让位,让温大夫上药。

    “姜一、姜二、你们扶起宴大人,姜三你负责递纱布和剪子。”温大夫见状,连忙上前开始吩咐众人。

    随后,苏莳渔感受到温大夫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己,刚想问自己能帮什么忙,只听他道:“苏姑娘还是去外面等候,给宴大人换药还是有些血腥。”

    苏莳渔摇头:“我不打紧的。”

    “乖,不要看,脏。”宴闻祈沙哑的声音响起。

    苏莳渔内心愈发难受,她咬紧下唇才让自己不会失态的哭出来。

    她自知再坚持下去只会耽搁宴闻祈上药时间,还是果断转身出门。

    温大夫给宴闻祈上药期间,苏莳渔只能站在门外,她看到姜三进进出出,换着一盆又一盆血水。

    可她却连宴大人的一声痛呼都没听到过。

    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宴大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本应该运筹帷幄,所有事都掌握在他手间,明明如此清风朗月、芝兰玉树的人却因为她变得如此狼狈。

    如若不是她,宴大人也无需受那六鞭,落到如此境地。

    几乎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袭上苏莳渔心头,她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中,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却愣是只发出一些呜咽声。

    而房内,温大夫说要将虎鞭倒刺割下的肉清理干净,先是用烈酒重新清洗了伤口,再用小刀将卷曲的肉刮干净。

    温大夫才将青玉膏细细涂抹上去,这期间的疼痛绝非是常人能忍。

    而宴闻祈只是闷哼几声,硬是没有叫出声,连温大夫都没料到宴大人竟然如此能忍。

    最后温大夫裹上最后一层纱布,不止是他满头大汗,宴闻祈的额头上,身上也尽是冷汗。

    这上药期间对于宴闻祈来说,实在是透支过大,很快他又侧躺着昏睡过去。

    苏莳渔重新进宴闻祈屋内已是夕阳西下近黄昏了,温大夫嘱咐再过一个时辰一定要让宴大人起来喝药,就下去歇息了。

    姜一、姜二和姜三也识趣的都退下了。

    屋内静静悄悄的,只有宴闻祈均匀的呼吸声。

    他是背对着她睡的,因是怕被褥压到他背后的伤口,只盖到了下腰处。

    苏莳渔透过他的里衣,还是能看到映上纱布的血迹,他真的伤的很重。

    苏莳渔坐在离宴闻祈两寸距离的矮凳上,她伸出食指没有碰上宴闻祈的背部,只是隔空依着血痕划着。

    这一个时辰,苏莳渔想了很多,大多是与宴闻祁有关。

    她想她喜欢宴大人笑的温和的看着她,她生气的时候,他也能不言语却耐心的陪着自己。

    他会陪她吃酸甜口的菜肴,给她买她喜欢的甜食,亲手做她想要很久的鸠车,还会认真履行对她的每一个承诺。

    宴大人于她,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存在。

    苏莳渔变得难过起来,如果她委婉一些,是不是就能给宴大人多些时间去解除婚约,以他的智慧,定能想到最优解。

    嘎吱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苏姑娘,劳烦你再叫醒宴大人,一个时辰到了,该喝药了。”

    苏莳渔本想如刚才般摇醒宴闻祁,可看着他背后的伤口,她才后知后觉刚才太过莽撞,要是晃动他手臂牵动后面的伤口就不好了。

    古代的医疗技术毕竟不如现代,一个发热可能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苏莳渔索性脱了鞋子,从宴闻祁的小腿处跨了过去,到了床的另一边。

    苏莳渔凑近宴闻祁的耳旁:“宴大人,醒醒,喝药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宴闻祁有反应。

    她探出右手放在宴闻祁的额头上,还是烫的连手都像是能跟着烧起来。

    正当她愁眉苦脸想着是否真要对嘴喂时,宴闻祁醒了,按理说刚刚转醒之人的眼神应是惺忪的,可他一睁眼里面尽是凌厉的防备,甚至她放在他额头上的右手都被他握住了命脉。

    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柔软下来,他的手也跟着无力般的垂下来。

    苏莳渔暗中松了一口气。

    她刚想指挥姜一多给宴闻祁垫些枕头,却在房内早已不见他的人影,他竟直接将药碗放在桌上。

    扣工资!绝对要扣工资!

    等宴大人好了,她就要提议给姜一扣工资。

    苏莳渔恶狠狠地想。

    她一时也无法翻动宴闻祁,只得跨着宴闻祁的小腿,在床上上上下下忙着。

    她依旧让宴闻祈侧躺着,只是给他脖颈处和肩膀处多垫了些枕头,喂药给他喝的时候不至于呛着。

    等她再次拿着药碗翻身上床时,她的额头也蒙上了一层薄汗。

    苏莳渔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一碗药很快喂完。

    她刚打算把药碗放回桌上,人只是刚刚起身,衣角却被抓住。

    苏莳渔疑惑低下头。

    “莳儿,陪陪我,可好?”

    宴闻祈上药的时候一定极痛,哪怕睡过一觉,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只剩眼尾的一抹红。

    大概是喝了药的缘故,干裂的嘴唇被水润过,带着水光,却也难掩他的虚弱。

    清润的声音像是被石子压过,带了些粗粝,可难得带了些小心翼翼的祈求。

    苏莳渔的内心不禁柔软下来,连声音都压低下来:“我不走,我就是去放药碗。”

    待她重新上床之后,她感受到宴闻祈看到她后,才放松下来。

    生病的宴大人好像有点粘人。

    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直白而又热烈。

    苏莳渔想忽视都不行,她只能重新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感受到上面的温度没有先前烫人,才松口气。

    “莳儿,可以一直陪着我么?”

    ……

    ……

    ……

    苏莳渔抬头看着漫天星斗,脑海中是刚刚宴闻祈对她说的话。

    “这里只剩我一人了。”

    “自小,我就看着娘亲在父亲的殴打下生活。”

    “后来娘亲不堪忍受,选择离开。”

    “你也应该听说,我大义灭亲,亲手送走了父亲。”

    “我时常在想,家到底是什么,不过是个冷清供人居住的地方。”

    “可第一次,我心里生出念想,莳儿能一直在这里陪我,会有家的感觉。”

    苏莳渔不自觉叹口气,宴闻祈他不仅把表面的伤口摊开给她看,连内里的创伤也撕开来让她瞧个真切。

    她好像真的没办法放着他不管了。

    “苏姑娘,宴大人伤口上的药我已重新换好了,好在宴大人身体底子强健,如今退烧了,只要按时上药便可。”

    温大夫后面跟着姜一和姜二,宴闻祈刚刚出了很多汗,他们应该给他换好干爽的衣服了。

    苏莳渔进了屋,宴闻祈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背对着门侧躺着。

    她关上门,看到他的肩膀微动。

    她双手交握,在他身后站了许久,而后才翻身上床,跪坐在宴闻祈对面。

    “宴大人,我自幼就是孤儿,其实也不太清楚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苏莳渔歪头笑开,圆圆的大眼弯了下来:“既然宴大人也不知家是怎样的,那么我们两个就一起看看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吧。”

    苏莳渔低头看着被握住的右手,她没有避开,而是反握紧。

    “莳儿,为何还一直叫着我大人。”

    苏莳渔憨笑,总不能说她叫惯了,她懒得换了吧。

    “宴大人,你可有表字什么的?”

    古人不是都有表字什么的,是更亲密的称呼。

    宴闻祈眼睑下垂,脸色更加苍白:“没有。”

    “诶?”

    如宴闻祈的家世,他家人竟没有给他取字么,后来联想到他的童年,苏莳渔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那宴大人年几何?”

    “二十有四。”

    “我今年已19岁了,那我便唤你闻祈哥哥,可好?”

    “好。”

    苏莳渔双手都握住了宴闻祈的手,她明媚的声音响起:“闻祈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两人除了交握的手,也没有再越举的动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苏莳渔渐渐抵挡不住困意,蜷缩在墙边睡着了。

    宴闻祈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上面有明显的泪痕,她哭过了。

    他的眼神从温和渐渐转变成偏执,手在她脸颊上摩挲着。

    既然说了会陪着他,那她再也无法从他身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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