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窗外官道两旁树影森森,一眼望去让人脊背发凉,林中传来沙沙声,马夫心下害怕一甩缰绳,加快了速度。

    温亭序将窗帘放下,朝着马夫轻声问,“这是走的哪一路?”

    赶车马夫扬声回答:“闹市人多,所以抄了条近路子。”

    马车内坐了两人,其中跪坐的少年面容稚嫩,视线在面前黑衣人与门帘之间游移。

    黑衣少女长发束冠身着一身男式长袍,在昏黄的灯盏下面容雌雄莫辨。片刻,她微微抬眼,看向了少年。

    少年会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外赶车的马夫劈晕并放在了门外。

    “这刺杀也太不走心了吧,连您要去哪都不知晓。”

    顾肖好奇发问,“大人,你说这是哪方派来的?”

    他问大人,大人也不知晓,温亭序眼眸沉静地睨他一眼。

    “我知道了!”顾肖大叫一声,随后将手一拍,“一定是昨日你在边疆蛮横官爷做惯了,京中人看不惯你的作风!”

    温亭序:“……”

    她略微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

    顾肖再猜,“难不成是您回京之时遇上的劫匪他们追到京城来了?”

    恨铁不成钢地,温亭序道:“朝中两派争锋,有势力有背景,能在京城动手的人不多,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两位,你脑子是摆设吗?”

    温亭序继续道,“我昨日拒了三皇子的拉拢,今日推了丞相送来的地契,不论是谁都有可能。”

    脑子成了摆设的顾肖不服,正欲反驳就见自家主子撩起窗帘一角朝着森森林中看去一眼。

    遂即起身吹灭了桌上灯盏。

    顾肖:“?”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着,眼见即将穿过黑暗处,

    一道泛着银光的冷箭自林中袭来,冷箭透过窗帘,射向马车内的人影。

    前方马匹受了惊,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再不动弹。与此同时,无数箭羽随之而来,射落马上,或是马车中的人影之上。

    马夫早在马受惊之时便被马甩下了马车,无数黑影手握寒光从林中袭出,将马车围了起来。

    黑影细数十来人,领头的男人抬刀撩开了窗帘,就着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马车内的景象。

    想象中的乱箭射死并未出现,反而是一张披着外衣的短桌立起,在灯火映衬下像极了人影。

    男人似乎大发脾气,奈何温亭序相隔许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藏身暗处,透过月光隐约看见了那双沉冷的眸子,温亭序心中并不如面上沉静,千奇百怪的死法从她脑海中闪过,她不免打了个寒颤,将身上衣物拢紧了些。

    两人相视一眼,朝着远处退去。

    离此处不远是京中最为繁盛的闹市,温亭序想也未想,一头扎进闹市中。

    现正值傍晚,华灯初上,闹市中人声鼎沸,卖叫声络绎不绝。

    温亭序极为冷静地吩咐,“两人一起目标太大,分开行动,西街汇合。”

    顾肖有些担忧,“可是您……”

    温亭序看也未看他转身并入人潮中,人潮拥挤,温亭序拥于人潮中,将头上玉质发冠拆去从路边簪上一朵发钗,她嗓音温柔如潺潺溪水,轻声问小贩,“劳烦,这只发钗怎么卖?”

    小贩抬头,只见面前女子未着朱丹,青丝如绸,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了温柔的气质。

    定睛一看,女子发上竟是自己摊中发钗,小贩笑回,“小姐,您看给十钱可算合适?”

    温亭序没有过多耽搁,给了银两便朝着小巷而去。

    小贩目视着温亭序离去,遂即掂量了一番手中钱串,哼笑道,“听说近日京中公子哥前来此地巡视,赏的可真不少啊。”

    几乎是两人刚离开,身后的杀手就追了上来,男人吩咐着,语带阴狠,“她跑不了多远,去搜出来杀了,绝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是”

    如男人所说,温亭序的确跑不了多远,她本欲藏身闹市之中以遮掩身份,待过了这段时间顾肖就能寻到她,奈何却见街头暗处隐着黑影,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街中巡视,甚至看见了那隐在暗处,将人拖进角落的动作。

    温亭序左右看顾,最后发现那些所谓的杀手换上衣物,两两结对在街上寻查了起来,竟不惜被发现当街刺杀一事也要将她的命给留下。

    温亭序心中警铃大作,她顺着人潮快步往前去,片刻便转进了茶馆后杳无人烟的孤巷中。

    巷子位于茶馆后,除却沥沥青苔就只有十步一盏的旧灯,她穿过小巷,小巷边缘是一处废弃院落,院落中结满蛛网破旧不堪,此时隐在暗中,竟有些阴森。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一声声哀怨的猫叫,凄厉的叫声顺着小路传进温亭序耳朵,更加让人头皮发麻了。

    温亭序原本逃命的脚步一顿,随后看向了那荒废的院中。

    猫叫声距离不远,可此时与街上隔着热闹的集市,这点猫叫混杂在叫卖中难以发现,唯有路过此处的温亭序听得真切。

    温亭序踌躇片刻,最后轻叹一声,朝着荒院走去。

    小猫凄厉的叫声愈来愈近,温亭序扫开遮挡住门口的杂草,视线在院中扫过。

    一张石桌,一片堆积了发霉稻草的稻草堆,最边缘还有一个爬满青苔的枯井,温亭序顺着声音往前,最后站定井口。

    荒院太暗了,温亭序根本就看不清下方情况,只能听见猫叫停顿了一瞬,小猫似乎也注意到了上方有人。

    像是防备,又像是警惕。

    温亭序看了片刻,最后转身离开。

    下方小猫似是不甘,用爪子挠了挠布满青苔的石壁,最后向着头顶轻轻喵了一声。

    小猫声音格外的轻,离去的温亭序并未听见。

    “喵……”

    过了没一会,其上再次传来一道脚步声,黑猫警觉抬起脑袋,只看见一束暖黄色的光自上方照下来,原是去而复返的温亭序拎着一盏有些破旧的灯。

    她将路边灯盏拆了下来拎在手中,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芒,终于是看清了井中小猫的模样。

    井中很深,约莫两丈左右,而在枯井底下,有一双闪闪发亮的金瞳注视着她。

    那只小猫通体呈黑色,黑的模糊,若不是两只发光的金色眼眸温亭序只怕是要将它忽略,温亭序将灯向下拿得更近,看清了小猫周围的环境。

    小猫腹部绑着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则是连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石头对于人来说不算很大,可栓在这么个小猫身上,便足以致命了。

    温亭序眉头一皱,若是被石头拴上,便是她一时半会也将这只小猫捞不上来。

    下面的小猫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颇有些着急地喵了几声,随后用力一蹦,撞在了井壁上面,这也让温亭序看清了黑猫腹部的绳子并未绑在石头上,反而像是……

    被黑猫牙齿磨断了

    温亭序将灯放在井边,从枯井边上取来打水的木桶顺着枯井放了下去,她放的速度不快,打水的木轱辘有几年未曾使用,此时被温亭序转动,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难听。

    温亭序将木桶放置井底,心中默默倒数,若是能够明了,她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若是不能,则算是她自作多情了罢。

    幸而井底黑猫没有辜负她的好意,可以称得上迅速地将自己塞进了木桶中,一双莹莹金瞳注视着温亭序。

    像是在说:我坐好了,拉我上去吧

    那双眼睛圆润漂亮,温亭序看清后不免轻笑了声,随后扭起车轱辘,车轱辘年久失修温亭序用了很大的劲才让它重新转动。

    小猫顺着木桶的方向向上移动,它没有试图提前跳出木桶,也没有看见人时的害怕。

    温亭序将木桶放置井边,将黑猫拎出,小黑猫丝毫不反抗,乖乖的被人拎着后脑勺。

    “你这小猫,倒是不怕生。”

    “喵……”小黑猫薄被温亭序拎在手中,甩了甩尾巴。

    将小猫放在地上,温亭序这才看清了这只小猫。小猫身上的毛拧成一缕一缕的,看起来格外脏污,约莫巴掌大,小的可怜,似乎是只幼猫,还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幼猫。

    兴许是被困在井底许久,没水没食,小猫肚中竟然饿出了一串咕噜噜的铃响。

    被捞上来也不离开,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身后黑乎乎的尾巴摇来摇去。

    像是在乞食

    温亭序想到什么,在身上摸索片刻,最后从腰间解下一个手掌大小的油纸包,她把油纸包打开放在小猫身前,“吃吧,吃完早些离开。”

    油纸包中包着几块红色枣糕,温亭序将纸包放下便转身离去。

    小黑猫被吃食吸引了注意,等再抬头只见远去的身影,它喵了一声,直接抛弃还没有吃完的枣糕追了上去。

    “喵喵~”小猫三两下跳到温亭序脚边,摇着尾巴跟在一旁。

    温亭序感受到脚边的声响微微一愣,随即低头去看,就见得小猫晃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你想跟着我?”

    “喵”

    温亭序没想到救猫一命自己还得了一个小跟班,若是放在平日里不算影响,可如今她正被追杀,哪里来的心思再带上一只小猫?

    这样想着,温亭序朝着小猫驱赶,“我如今带着你不方便。”

    听到这话,小猫爪子一顿,它停在原地看温亭序走远,等温亭序走远了这才抬起爪子,悄摸摸的跟了上去。

    似乎打定了注意要跟着她

    小猫跟的不近不远,是个被温亭序发现也不好驱赶的距离。

    温亭序看见了,却是没有再顾上小猫,西街当铺是她的人,如今想要联系上顾肖只能去那里。

    此处是北街,想要去到西街只有穿过闹市,亦或者绕着巷中兜上半圈,如今形势去街上未免太过危险,也只好顺着外巷绕。

    她脚步忽地顿住,在她面前,两道影子缓慢靠近,来人脚步轻微,若不是影子暴露了两人位置温亭序转角便能与之面对面。

    巷口有人

    温亭序想也没想屏住呼吸,隐在角落等待两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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