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序怀里的小猫蜷缩着身体,似乎是觉得吵,甚至还用猫爪子捂住了耳朵。

    顾肖不敢置信,“它这是在嫌弃我吧?是吧?”

    他的声音太大了,就是睡死过去的小猫也会诈尸地蹦起来。

    “喵……”

    温亭序抬手示意,“小声些。”

    顾肖:“……”

    顾肖终于是没有再纠结小猫的来头,看了看四周,深知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连将温亭序迎了进去。

    自觉地压低声音,“主子,属下已经探查过了,除了这一队杀手外,巡今街外并未设有埋伏,等我们的人一到就能回京郊了。”

    温亭序拒绝了顾肖的安排,她将从杀手身上搜出的木令递给顾肖。

    “查”

    顾肖接住令牌有些惊讶,却是没有多问,“是”

    温亭序并不打算回京郊,她在京中有一府邸,空置许久,如今京城底下暗潮涌动,已经开始波及到她了。

    此刻再回京郊只会危及她的父亲,因此温亭序打算近日在京中暂住,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寻时间回去。

    温府离此不远,顾肖安排了一辆马车,比上一次,更多了些护卫。

    或许是太久没有休憩,温亭序怀中的小猫睡得死死的,就连赶路的马车都没能把它闹醒。

    时间过于晚了,温亭序如今也有些困乏,简单将小猫安置好便准备洗漱睡去。

    次日,温亭序塌前迎来了一个小客人,小黑猫趴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它的身上一身黑色的皮毛上,看起来暖融融的。

    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舔舐着身上的毛毛,一双金色的眸子惬意地眯起。

    顾肖手中拿着一块小鱼干站在门外。

    “咪,咪咪?”他不敢进主子的房中,只得妄图用鱼干吸引小猫的注意。

    小猫看了一眼,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

    温亭序终于是被吵醒了,她清醒地一眼便看清了房中的小猫,再看了一眼自己沉迷逗猫的下属。

    “饿了吗?”

    小猫见她醒来,喵呜一声算做招呼。

    “主子,今日一早外面的小丫鬟便已经给小猫喂过吃食了。”顾肖收好手中小鱼干回答。

    温亭序无奈,将顾肖赶了出去,唤人前来伺候洗漱。

    一年前,温亭序以女子之身高举中榜,本因是朝廷震惊的大事,可此举同年边境出了一位猛将,直拿边域数十洲。

    永朝皇帝重武轻文,听此大喜,没过多久便把温亭序忘之脑后。

    温亭序如此作为,却不受老天爷眷顾高开低走,到最后不仅没能捞得一个好官,甚至被流放远疆做了一个小小地方官。

    直到两月前由她堪破一起震动永朝的贪墨案,所牵连出来的人皆是皇权贵胄,皇帝听见响动,这才想起年前的那位状元姑娘。

    看过上书的奏折后被温亭序的智谋震惊,谋定半响最终给她升了个御史,并传至京城。

    此诏令下来过后,不仅朝廷震惊,就连温府的门槛都险些被踏碎,再过不久便是丞相派人前来远疆,以柳枝示好意图拉拢,并留下一处地契。

    从那时她便知晓,自己当真踏进了京城这个漩涡,也因此找上了晋州护行的顾肖。

    却是想不到自己人还未至京城,杀手早已在路上布下天罗地网。

    待洗漱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顾肖早已到了书房。

    “昨晚您命我去查的那枚令牌已经有了结果。”顾肖将令牌递到温亭序面前。

    “这枚令牌是杀阁所培养的死士佩戴的。”

    温亭序:“杀阁?”

    温亭序少与这些江湖势力打交道,更是不了解这什么杀阁是什么。

    幸而顾肖了解:“是一个少见的暗杀组织,暂时不太清楚他们的动机,也不太清楚他们是为谁做事。不过属下在都察院了解到了几个与杀阁有所勾结的案子,其上应当有杀阁的信息。”

    温亭序思考过后便明了,随即转问她,“等辰时过后前去都察院一趟。”

    顾肖查不了的案子,御史能。主意敢打到她头上来,自然也该去调查一番。

    小黑猫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脚边,坐的端正,“喵呜~”

    温亭序低眸思索一番,随即问,“我是不是……还没有给你取名字?”

    小猫听懂了她的话,歪着脑袋打量她,像是在期待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温亭序沉吟半响,最终道,“小黑怎么样?”

    小猫摇着的尾巴突然僵住,一旁的顾肖扑哧的笑出声来,温亭序一个眼神过去,忙不迭将笑收好,脸上一派严肃。

    “叫……温小黑如何?”

    温小黑:“……”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温亭序点了点小黑的鼻子,就这样温小黑温府住了下来。

    本是打算用完膳便去都察院,却不想匆忙赶来的一人打乱了温亭序所有的计划。

    饭后温亭序陪着小黑玩了一会,她看着小黑抓着自己的尾巴转,

    小黑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尾巴一晃一只黑猫影子从地底下钻出和它自己打闹了起来。

    两只猫颜色相近,温亭序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到底哪只是真的小黑。

    她支着下巴看了半响,时间过去许久,门外进来一人,进来的人惊动了正在玩闹的小黑。

    身旁的影子骤然消失不见。

    “大人,门外陈绍陈老求见。”

    “陈老?”

    陈绍乃是照顾温亭序父亲,不知陈老过来可是父亲有何事?

    温亭序心中沉思,随即将他传唤进来。

    陈绍身着粗布麻衣,鬓发斑白,像是老了十多岁,温亭序再见竟觉得不敢置信,“陈老,家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陈老颤颤巍巍行礼,“禀主子,大人他……去了啊。”

    温亭序眸中一空,豁地站起身,“陈老,你说谁去了?”

    她起身动作太快,甚至惊吓了一旁的小黑。

    陈老跪伏,“大人节哀,老御史他去了啊。”

    温亭序少有亲朋,自出生起便从未见过生母,唯有一个父亲将她拉扯大。

    父亲年老,于是辞了官职在京郊买了一个小院养老。

    温亭序上任后嫌温府空旷冷清,也搬到了京郊和父亲一起居住。

    温亭序神色骤然苍白,原本的镇静沉稳皆被打破。

    “父亲他……他明明身子那么硬朗。”

    怎么会?

    陈绍双目泪流,“大人他旧伤复发,气血逆行”

    “我发现大人的时候,大人就躺在榻上,身体冰冷。”

    什么暗杀什么都察院,此刻都被她扔到了脑后。

    “来人,备马,我回京郊一趟。”

    原本在一旁玩闹的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只是起身小心的跟在温亭序身后。

    两人一猫坐在马车中格外的沉默,除却马蹄落在官道的声音外,只有马车嘎吱的摇晃声。

    过了许久,约莫是到了城门,隐隐约约地传来喧哗之声。

    “站住,马车中的是何人?”传来的声音冷沉,如玉石破冰。

    赶车的马夫似乎正在朝着前方大人解释,“将军,马车中的公子乃是当朝御史,家父过世御史大人回家省亲。”

    那位拦住他们的人似乎没有被这句御史吓住,反而是朝着马车中的人扬声道:“京中戒严,禁令所有人禁止外出,还请御史大人担待。”

    这话说得格外武断,似乎根本不打算顾她应不应。

    温亭序眸中一沉,便是她初次回京,威信不如丞相那般高,可就如今的待遇也是少有。

    有且能够这般说话的,在她印象中只有一人。

    她不免撩开帘子,顺着城门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人。

    那人年岁不大,约莫十八九,锦衣暗袍长发束冠,可面上表情极为冰冷,便是看见都能感觉严冬三尺。

    少年跨坐马上,腰间背负一把长刀,忽闻视线,随即朝着她看过来。

    温亭序有一瞬的心悸,她定了定神,“戚光寒”

    名为戚光寒的少年看着她,神情未动。

    “家父逝世此事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放我过去,若降罪下来我一力承担。”温亭序手中攥出冷汗。

    戚光寒神色未动,看了她片刻,最后朝着身后扬手,“放她走”

    “这……”守门的将士还欲说什么,在接触到少年的视线后连忙低头。

    温亭序松了口气,朝着马上的少年道了句谢谢。

    戚光寒坐于马上,看着属于温家的马车远去,到最后也未曾说出什么。

    京郊距离京城不远,可来去少说也需要一炷香时间。

    温亭序御马而去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她到时,院中唯一的小厮正搭着梯子将半旧的对联撕下,挂上白绫。

    这个小院是她父亲选的,院子不大,住三两人刚好,如今院门大开,纸钱铺了一路,就连主院上也挂满了白花。

    顾肖落后一步,自然看见了大门上挂着的白花,此时嗫嚅片刻,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找过仵作验尸了?”

    顾肖连忙答,“尚未,京中仵作离此尚远,可要在京郊找一位?”

    “找”

    “是”

    顾肖将小黑放下,朝着外面退了出去。

    主屋中几个长凳合拢拼成了一张简陋的榻,面前摆放着几个果盘,温亭序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小黑乖巧地坐在一旁不出声。

    “父亲,孩儿不孝。”

    温亭序神情悲痛,小黑喵呜一声,坐在了温亭序身边,身后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温亭序腰间。

    她在这跪了很久,外面前来吊唁的人也多了起来,温亭序撑着站起身,却摁倒了一方放置的果盘。

    温亭序神情一惊,连忙伸手去接,小黑被吓住了,条件反射的朝着一个方向蹬腿跑出。

    幸亏温亭序手急眼快将果盘接住,却没想到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了她眼前。

    在她眼前,一个影子正在行动,黑影长得格外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

    温亭序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一旁蹲坐的小黑,却见小黑尾巴凑巧落在了父亲尸身的影子上。

    她当即眉头一皱,冒犯死者是大不敬,更别说还是她的父亲,她正欲开口说什么。

    就见得眼前的影子被放倒在地,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

    就这一瞬,让温亭序一怔。

    随后只见父亲的影子被什么东西扯了起来,一个黑色的东西横贯在脖颈间。

    几乎是想也不想,温亭序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一把刀。

    温亭序反应了过来,将大门关上,借用烛火观看眼前影子的表演。

    影子被挟持着坐到了床边,似乎正在交谈什么,一个杯盏送到了影子的面前,影子左右扭头似乎在抗拒,可最后依旧被灌了下去,黑影被挟持着躺在了床上并盖上被子。

    似乎是重复完了影子的故事,原本躺在榻上的影子消失不见。

    怎么会……

    温亭序紧捏着果盘的手一松,哐当一声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

    顾肖将门推开,“主子?”

    她看了看满地滚的祭品,又看了看一旁趴在暗中的小黑,上前去将果子捡了起来。

    “我已经将仵作带回来了。”

    温亭序浑身冰凉,听到这句才勉强回神。

    她简洁有力的下令,“验尸”

    来的仵作是个白胡子老头,老头腰间跨了一个小包,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她走到老御史的尸身面前,堪称简单的,极简的用手扒拉了一下眼皮,最后确认。

    “御史大人,家父当真是旧伤复发暴毙而亡。”老头脸色一派正经,浑浊的眼睛看向温亭序。

    “既然都验完了,您看……”

    还没等顾肖发作,温亭序先行开口,“来人,将这骗子赶出去,去大理寺请一位仵作过来。”

    顾肖领命,抬手扣住这骗子的手臂将人拖了出去。

    “这,这大人你可能不能乱说啊!我在这南郊验尸多年,从未出过差错!”

    温亭序没有听她所说,示意顾肖将门带上,自己则是蹲在朝着小黑问,“小黑,你能不能再将我父亲的影子召唤出来?”

    小黑猫坐在地上,听见了温亭序的话将小脑袋一歪,抬起猫猫尾巴指了指老御史的影子。

    温亭序见此微微点头

    小黑懂了,它尾巴一点,老御史的影子再次活了过来。

    事情再此重演,温亭序看得更为清晰。

    她看见了逼迫父亲的那只手,也看见了森森寒光的刀,更看见了父亲被迫饮下的茶水。

    她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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