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为首的胡人不知道啥时候捞走了顾颂,跑出一丈远后在马上单手将顾颂旋转了起来。

    小小的顾颂在他手里想张手帕一样转来转去,其他人也策马迎了上去。这个男人便把手里的孩子隔空扔给了队伍中另外一个大汉。

    紧接着,他们像是比赛似的,轮番将顾颂往天上抛,谁要是抛得更高就会引来一阵大笑。

    顾颂成了他们手里的玩具。显然,他们深谙此道,经常这样作弄别人。

    顾瑾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手心冷岑岑的全是汗水。

    “求求你们,放过他!”

    没人理她,可怜的孩子厉声尖叫,他们仍自得其乐。

    顾瑾和顾云看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他们稍有不慎,顾颂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两姐妹眼含热泪,已经站不起来,只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行,嘴里呼喊着“不要,不要”。

    顾颂最后落到了最初为首那个胡人手里,他摆好架势,准备来个致命一击,随后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将顾颂抛至一丈多高。

    其他几人则配合地吆喝着马儿散开,肆无忌惮地等待着顾颂阒然落地那一精彩的瞬间。

    顾颂凄厉的尖叫声甚至盖过了那群胡人的嬉闹声和他们战马发出的声音,而顾瑾和顾云只感觉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

    顾瑾心胆俱裂,不敢看这一幕,将脸直接埋进了土里,双手握拳狠狠砸地,痛哭出声。

    痛苦、仇恨、愤怒,然而无能为力。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具象化。

    过了一会儿,想象中震天动地的重物砸地声并没有传来,而是多了些刀剑拼杀声和嘶喊声。

    顾瑾抬头看去,只见原野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队人马跟这几个胡人打了起来。

    这对人马明显是汉人,佩剑束发,个个玄衣,身手不凡,看着身份贵重,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

    刚刚被高高抛起的顾颂现已安安稳稳地窝在其中一个男子的臂弯,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男子的衣衫。

    这个男子特别扎眼,身量很高,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腰束玉带,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不紧不慢的意味,似乎并未将这几个胡人放在眼里。

    眼见他手起刀落,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立马跪倒在地,哀嚎不止。顾瑾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人的一条手臂直接被砍了下来,“哐嘡”一声落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切口平滑整齐。

    好利落的招式,好锋利的刀!

    顾瑾一面被这血腥场面激得狂呕不止,一面又深感痛快。她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猜想这对人马应该是刚刚蛰伏在小丘后面,等待时机,怪不得刚刚没看见。

    没过几分钟,几个胡人已经纷纷倒地不起,血流遍地。男子却仍旧纤尘不染,衣裳洁净,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他从容地抱着顾颂朝顾瑾走来,矮身放下顾颂。

    顾瑾一把抱住吓坏了的顾颂,又拉着顾云,连连躬身致谢。

    男子并未多看他们一眼,只朝身后吩咐道:“长青,你护送他们三个回去,其他人跟我走。”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久处高位惯于发号施令之人。

    被称长青之人拱手答“是”,其余人获令后迅速上马,整装待发。

    眼见他们是去往枀城方向,顾瑾好心提醒道:“枀城已经被胡人占领,你们还是别去自投罗网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驾”。

    看着这对人马远去,顾瑾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牵着弟弟妹妹,跟上那个被叫做长青的侍卫,眼下这人可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长青低头忙碌,出声吩咐道:“帮忙把能用的东西都绑马背上,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顾瑾听此赶紧忙活起来,看着胡人血肉模糊的尸体,顾瑾第一次没感觉到害怕,而是非常恶心。她取下他们身上的武器和盔甲,又嫌恶地朝他们吐了口唾沫。

    长青当做没看到,一人牵着六匹马,问顾瑾:“会骑马吗?”

    “会一点……”

    以前出去玩儿的时候骑过几次,如果这也算会的话。

    长青说了句“那就好”,扶着顾云和顾颂上了马,自己则骑在他们身后,叫顾瑾走人。

    顾瑾大着胆子跨上马镫,却因力弱摔了下来,不由得“啊”了一声。

    长青乜斜她一眼,无奈地走了过来,欲扶她上马。顾瑾如履薄冰,生怕这人丢下他们不管,小心翼翼将手搭上长青的手臂,奋力一搏,终于翻身上马。

    长青见她满手污渍,却因用力露出半截手臂,肌肤胜雪,纤细孱弱。

    他沉默着将缰绳递给她,复又上马,用力扬鞭,几人迎着夕阳狂奔而去。

    顾瑾扯着缰绳,双眼直视前方,双腿用力夹着马肚,感受着耳畔簌簌而过的疾风,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太阳已经西沉,斜照在一片绿昂昂的草地上,空气中泛着柔和迷人的光芒。如果不是刚经历过这么多事儿,她真想停下来好好欣赏如此壮阔的美景。

    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擦黑时赶到了隔壁理城。

    顾瑾三姐弟被长青安置在了临时的养济院,也就是古代版难民营。此处居住的全是周围几个城市为了躲避战祸而来的老百姓。

    顾瑾和弟弟妹妹分得一间小棚屋,长青告诉他们这儿每天都会施粥,让她记着时辰,然后便先行离去。

    顾瑾带着弟弟妹妹刚把棚屋收拾出来,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出去一看,只见又来了一波难民,个个风尘仆仆。

    不知因何缘故争执了起来,开始抢盆争碗,占灶夺床,一片混乱。顾瑾见此赶紧关上了门,等了好久才见官府的人来镇压住了。

    因为错过了时辰,今夜三姐弟没有粥喝,身上的干粮也早在路途中掉落,只讨到三碗水喝。

    等到深夜,三姐弟瑟缩在木板床上,肚子传来的声响一个比一个大。

    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么饿的感觉,顾瑾咽了咽口水,知道两个小家伙也饿得睡不着,但都懂事地不哭不闹。

    顾瑾起身:“你们等着,我去外面找人要点儿吃的。”

    她大着胆子在黑魆魆的养济院奔走,却最终无功而返,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地方,没有人有余粮。她看到那些难民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顾瑾抱歉地搂紧两个孩子,开口问:“云儿,颂儿,你们现在最想吃什么?”

    两个孩子想到吃的兴奋地说:“吃肉饼,还有娘卤的牛肉……”

    “好,那我现在就做给你们吃。”

    顾云好奇道:“这儿无锅无肉,姐姐你要如何做呢?”

    “我用嘴给你们做。”顾瑾苦笑一声,继续道:“我先给云儿做一个酱肉饼……”

    “不,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姐姐,我也要。”

    “好好好,那就一人一个肉饼。我先和面,那白生生的面粉啊,一沾水就糊成了一团,然后我剁半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加几根葱白,放上盐,倒上酱油,搅拌好后就开始捏饼。云儿,你帮我烧火,火要小一点;颂儿,你帮我倒油,油要多一点。”

    顾颂认真道:“不行,油不能太多,费钱。”

    顾瑾愣了愣,“好,那我们现在开始煎饼,云儿的,颂儿的,我的,来翻一面煎……哎呀,真香呀,可以吃了吧。”

    顾云说:“再等等,时间还不够呢。”

    顾颂咽了口唾沫:“我都等不及了,姐姐我先吃一个吧。”

    “就你嘴馋,”顾云说,“姐姐,我还想吃卤牛肉。”

    顾瑾爽快道:“哪有什么难,来,起锅烧水,我先把大料放进去,再放两斤牛腱子,云儿,你就猛地加柴火吧。”

    顾瑾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地步,成了现实版许三观,只能苦中作乐,又道:“都给你们吃,等以后姐姐有空了给你们做一样你们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

    “那是什么?”

    “有一种食物叫火锅,鲜香麻辣,你想吃什么就加什么,比肉饼和卤牛肉都好吃……”

    顾云道:“可是姐姐,我们都吃饱了,平时我都只能吃一个饼,今晚我吃了两个饼。”

    “那就睡吧,”顾瑾知道两个小家伙已经困极了,赶紧拍拍他们,“姐姐唱歌给你们听。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翌日清晨

    顾瑾带着两娃随着大部队领了粥,看着水似的清粥,顾瑾皱着眉头咽下,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听人说许多有门路的灾民已经寻了机会搬出去,在理城置房买地,做起了生意。顾瑾想等他们安顿好了,也得赶紧像个法子自谋生路,不能仅仅靠官府每日施粥过活。

    她流连在街头巷尾,意外寻到一个别人丢弃的金刚钻,灵感炸现。

    顾瑾此时十分感激爸爸当初逼着她学锔艺,让她能在这乱世有个谋生的本领。

    锔艺,一种用锔子补接器物的手艺。

    现代人或许对锔艺知之甚少,但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锔匠可是重要的角色。

    一个瓷碗破了,现代人直接就扔了,可古代人却十分惜物,花点小钱,锔一锔,还能用。

    不止瓷器,还有陶器、料器、木器、铁器、漆器,如碗碟缸盆,只有有了断裂或损伤,锔匠只要用上几个锔子便能将其修复如初,毫不影响使用。

    顾瑾的祖爷爷是个锔匠,解放初期,走街串巷的锔匠在乡村仍十分常见。后来手艺传给了爷爷,大批工业品已经流入市场,富裕的物质世界让人们不再可惜一个破了碗或者摔碎的盆。

    到了她爸爸那一代,锔艺已经从很多市民生活中消失,纯粹成了一种爱好,或是用来修补贵重文物。

    好在她的爸爸不忘祖辈的规训,一直苦练手艺,又把这门流传千年的老手艺传给了他唯一的女儿。

章节目录

我靠锔艺退敌千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小波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波比并收藏我靠锔艺退敌千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