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草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师傅出门叮嘱她要晒的草药被迷糊的困意挤兑的干干净净,只有胡乱“恩恩”的几声。

    太阳锣鼓喧天地抵达了穹庐正中,锣鼓的制造者们也已经丢开锄头,在田里四仰八叉地开饭了。

    胖丫顶着黄豆大汗,扯着冒烟的喉咙狂敲薛师傅的大门无应后,手扯过衣服一擦额头,痛心疾首要让主人见见庄稼人的老实本分,

    ——打算从又矮又破只能拦飞不起来的胖鸡的篱笆上翻过去。

    这时“吱呀”一声,里房破木门终于开了,走出来一个头发乱起来可以装鸟屎的人影——

    大概还能看的出来是个人。

    这人踢踏着一双破草鞋,精巧地避开了一地乱点的鸡屎,扯着破锣嗓子“胖丫,要是不是你娘让你带好吃的,我今天绝对不给你开门。”

    胖丫十分悲愤“哪有吃的,俺叔突然热倒了,阿娘让俺来找薛师傅开药。”

    薛草一听也不敢耽搁,利索踢开一滩在门坎上干掉的鸡屎开门迎客“我师傅不在,热病我会一点,我收拾收拾去看吧”

    薛草师傅是住在村里的一个行脚医生,村民大多头疼发热都来找薛师傅开服药,药到病除,药钱基本拿米粮吃食换,逢年过节杀个猪也不忘记给他送点。

    懵懂无知的胖丫也不知道薛草几斤几两,只要有大夫就行,急等着薛草捣腾拿着药箱就把人拖走了。

    胖丫叔叔的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在门口就已经听到屋里手忙脚乱制造出来的声音,三脚猫薛草拎着胖丫跨进门来,光线大暗。薛草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被墙挡住大半,只露出携裹着泥浆的草鞋。

    薛草走进内屋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薛师傅的徒弟来了,旁边的人都聚拢过来。

    薛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战,人有点慌。走近去看胖丫叔,脸上带着潮热,人却意识模糊不清。

    薛草想着许是天气太热,症状和师傅说过的大差不离,按着师傅的教的,开了退热的药让胖丫去熬。

    胖丫婶哽咽说人上午还好好的,突然就被抬回来了,把俺吓死了,热病厉害了岂不闹死人。

    边说边感谢薛丫头来帮忙看看。

    薛草应付这胖丫婶的担心,又想着核对师傅的教导,心里总有点不太放心。

    旁边胖丫姐姐春哥拿着布帮亲爹擦着不停留下来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流的,春哥抬起他的肩膀,拿布轻轻擦去。

    薛草出神想着病症,眼睛刚好盯着病患,徒见其肩膀抬起,隐隐确好像看到了一片红疹。

    “婶!煎好了!”

    薛草想站起来去查看,胖丫端着药高兴地已经喊出来了。

    薛草的思绪一下被打断了,视线里的胖丫叔被围过去的人们挡住了。

    众人手忙脚乱拿着药给胖丫叔把药灌了进去,好像真起了点效,喝完听见病人“咿咿呀呀”喊了一声自己媳妇的名字。

    这可皆大欢喜!

    人们开始夸起薛师傅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胖丫婶都赶紧去给薛草倒了杯好茶,边擦着眼泪边开心地感谢薛丫头。

    这可把三脚猫薛草给羞坏了,一时之间都不会开口,支支吾吾地挠了挠头,赶紧辞了被留下来吃饭的要求跑了。

    *

    薛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院子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薛草知道是她师傅回来了。

    她扒拉一下头发,显得自己整齐一点,快走几步推开了门

    “师傅!”

    院中穿着灰衣的人正背对着门在收拾草药,转过头来看见薛草,眼睛里颇有光亮,继而想起什么,马上变成了肃容。

    “小草,我让你晒的草药怎么全在屋里,是不是又睡懒觉了?!”

    薛草早就想好了措辞,把今天干的事打乱时间糊弄了上去。

    薛文州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山羊胡,问到:“你是说后面看到五叔背上有红疹?”

    薛草点头,边去给师傅倒了杯水。

    薛老头接过水,慢慢喝了一口,细想一番。

    “明早我亲自去一趟,不,现在就走吧。”

    “师傅,我们还没吃饭呢,你出去一天,肯定只啃了干粮,吃饱才好干活,我先给你做点吃的吧?”

    薛老头扫了她一眼,“饭早就做好了,我回来看你不在,料你不交代一声就走,回来也是饿肚子,进屋去吃吧。”

    “好耶!”话落人已冲进屋去。

    他看了一眼屋内,摇头笑笑,转身思考这次病症。

    ——

    “此病非普通热病,我今天回来的路上顺手看过也是貌似热病生红疹的人,照这个症状看,如果我推算不错,应该是时疫。”薛老头严肃地看着躺在床上面若金纸的五叔,他转过去吩咐春哥的亲娘“五婶,我现在写下这药方你让春哥速速去熬。”

    “五叔今天去了哪里,五婶你仔细想想告诉我。”

    五婶脸都白了,说到:“这两天孩子他爹天没亮就起身去隔壁村,今天回来就这样了。”

    薛草闻言色变:“师傅,那隔壁上江村怕是已经有瘟疫了!”

    薛老头沉默地摸了摸山羊胡。

    “不必慌乱,五婶,到时候春哥熬好的药,你记得你们都要喝下,免得感染,之后我每日都回来看诊。保持开窗通风,四处用艾草熏过,有客人来,不要让他们进这屋。”

    五婶连连应下。

    薛文州转头准备出门,薛草急忙跟上。

    “师傅,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徐村长,隔壁村已经有瘟疫,我们这不会幸免,要找他开始准备。”

    薛文州走路快到要飞起来,脑子却一直在转。

    不多时,已经望见了村长家的灯。

    薛草跑在前面敲响了徐家的门,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啊?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薛文州后脚已经跟上,“徐村长,是我,文州。”

    门很快就打开,里面是披着衣服的徐良,“薛先生怎么了,这么晚,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们进去再说吧。”

    进屋之后,薛文州先择重点事项跟徐良一一道来。

    “所以薛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村也危险了。”

    “需要早做准备,今天去过五叔家的人都有感染的风险,必须以徐村长你的名义,集合他们,按我开的这个药方服下,尽量避免传染。其余还有种种,需一一早做准备。”

    “薛先生不必多说,一切都照你说的办,不过——”

    “不过什么?”

    “按理来说,既有瘟疫,官府不可能不得消息,我现在让我儿子前去县内上报,但是这种突来的时疫让老朽很不安啊。”

    薛文州沉默片刻,道“不管变化如何,你我各自尽力,天灾也能尽量遏止,保住邻里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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