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感觉你在骗我,人被骗时是有直觉的,更何况我那么喜欢你。”他抬手抹了抹眼角。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目的不纯,可那早就变了,但是……但是你……”语气中带着委屈和控诉:“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周曳直直地盯着他,目光跟着他的动作而颤动。

    “你不要告诉我真相。”秦迦将头偏向车窗,嗓音沙哑:“永远也不要。”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根导火索,挖出深藏在秦迦心中的怀疑。

    装装傻就还能过去,可如果继续查下去……

    秦迦不敢想,他最害怕的是——如果连这份感情都掺上欺骗,他们该怎么办?

    秦迦没和周曳一起回去,周曳到达牧区的第三天,秦迦才被简易行开车接回去。

    两人住的近,有一次狭路相逢,周曳看着他想开口,却被秦迦刻意躲避过去。

    周曳垂下眼睛,只能转身回屋子。

    简易行看出不对劲,等秦迦训练完走过去搭话:“怎么回事?去一趟海市,回来就沉默了?”

    秦迦不说话,看着窗外的雪景,这两天牧区的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要我说,你如果真喜欢人家,架子别端的太高,小心阿吉泰近水楼台先得手……”

    “我架子端的高?”秦迦垂眼。

    简易行语气夸张:“还不高呢?你路上见到周曳,人家明明想和你打招呼,你装没看见绕道走?”

    秦迦冷嗤一声,喝了口水,不说话。

    简易行继续教育他:“对待女孩子,要宽容一点,谁还没犯过错……”

    “你女朋友骗了你,你能原谅她吗?”秦迦突然开口。

    简易行哑了两下:“那要看什么事情。”

    秦迦像是很迷茫,重复着:“对啊,要分事的……”

    如果周曳骗得他很惨,他还能原谅她吗?

    他能原谅自己吗?

    周曳坐在火炉旁边,怔怔看着炉火跳跃,手上的钩针半天没动弹。

    “叶子,你看到我的头巾吗?”查苏大妈风风火火进来,四处寻找。

    周曳回神,指向床头:“在那儿。”

    查苏捡起来就要走,却被周曳一把拽住。

    周曳张张嘴,又咬住下唇。

    查苏奇怪地盯着她:“有事儿?”

    周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做了诸多准备后终于开口:“您和大叔吵过架吗?”

    查苏一听,登时笑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天天吵,现在老了,吵不动了。”

    “那……”周曳寻找措辞:“怎么才能哄好生气的人呢?”

    查苏觉察出猫腻,捏了把周曳的脸:“叶子这是有心上人啦?”不等周曳反驳,她抢先回答:“吵架总该有原因,你愿意主动低头,就证明错在你,对不对?”

    周曳无法反驳。

    查苏拍拍她的肩膀:“该认错就认错,真心待你的人不会计较那么多,会原谅你的。”

    真心待她的人不会计较那么多……

    周曳握紧手中的毛线,抿了抿唇。

    午饭时秦迦和简易行都没有过来,阿吉泰去叫人,说两人已经吃过了。

    周曳的期待落空,头垂下去。

    饭后,她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打成腹稿,反复推敲每一句话的真实性后,起身朝秦迦的蒙古包走去。

    他们暂住的地方很破旧,在经年风雪的摧残下摇摇晃晃,有种随时要倒塌的感觉。

    周曳差异自己此时才注意到这一点,他是怎么愿意在这样的危房里面居住的?

    到达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抬手敲门。

    一声,无人应答。

    时间一秒秒过去,周曳敲了足足两分钟,也没人给她开门。

    就在她按耐不住要开口喊人时,身后传来阿吉泰的呼喊:“周曳姐,别敲了,他们刚才开车出去了。”

    出去了?周曳偏头,果然平时停车的地方空空如也。

    准备好的坦白再次落空,周曳感到怅然失落,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咬了咬唇,回了蒙古包。

    中途被积雪绊了一跤,她看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雪,眉头紧皱:“这样的天气出去做什么?导航又失灵了怎么办……”

    “我说秦迦,这个破导航要是罢工怎么办?我可不记得路。”简易行不停瞥着中控台,生怕哪一秒突然黑屏。

    秦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清单:“那就自求多福。”

    简易行叹一口气:“你在较什么劲啊,我说叫周曳一起来,就是不同意……你孤家寡人一个,我可还有女朋友等着我呢。”

    秦迦掀一下眼皮:“我怎么就孤家寡人了?”

    简易行忽然反应过来,抽自己一下:“看我这破嘴,把秦总放哪了。”

    可秦迦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简易行有女朋友在等着,那么他呢?周曳在等着他吗?

    他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再想下去他难保自己不会心软、后悔。

    两人居住的蒙古包在寒风中左摇右晃,吓的简易行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今天索性去市里请个修理工,再买些材料,好好加固一下。

    要置办的东西格外多,两人跑到晚上八九点钟还没买齐,于是决定在酒店订个房间,明天继续买。

    第二天雪大起来,简易行看着地上的积雪,神色担忧:“不知道牧区那里怎么样……”

    如果和这里一样还好,下的太大,只怕他们的车通行不了。

    两人又在市区耽搁了一天,第三日一大早载着木匠启程。

    车子晃晃悠悠行驶了一小时,到达格尔牧区,简易行将车停在以前居住的蒙古包门口,打算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秦迦坐在副驾驶,头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此时外面响起一阵骚乱,嘈杂的人声夹杂着无数牲畜的脚步,活像遇到热带水牛大迁徙。

    眉毛皱起,秦迦被吵醒,睁眼看向窗外。只见牧民赶着牛羊马,浩浩荡荡走过长街,道边有公务人员维持秩序,其中包括裴盛宇、姜遥等人。

    人群走过,突然秦迦的眸子一定——他看见阿吉泰一家形容狼狈,跟在队伍最后面。

    此时后座的木匠犹豫开口:“我刚才看新闻,从格尔到达瓦的道都被雪封住了,两三米深,车肯定开不过去……”

    他的话音刚落,秦迦已经一把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呼啸的西伯利亚寒风吹的人东倒西歪,秦迦脚步虚浮地趟过雪地,朝阿吉泰走去。

    “周曳呢?”

    阿吉泰正在埋头走路,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秦迦正站在她面前,面目深冷。

    阿吉泰哑声两秒,结巴着反问:“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秦迦眉毛怪异地拧起:“找我?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人此时都意识到不对劲,阿吉泰连忙将事情的前情后因告知。

    原来达瓦突降暴雪,政府派人转移牧民和牲畜,周曳原本也要跟着一起离开,在离开村子前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凝重地说她还不知道秦迦和简易行是否已经回来,要回去确认一下。

    公务人员是按照本地住户名单挨家挨户通知的,秦迦和简易行不在名单上,没有人顾得上他们。

    随着阿吉泰的讲述,秦迦脸色愈发难看,到最后嘴唇已经绷成一条直线。

    “如果你们没回去,那周曳姐现在在哪里?”阿吉泰嘴唇发抖。

    还能在哪里?她寻找未果后发现大部队已经撤离,此时应该在雪原上艰难跋涉。

    “达瓦的情况……怎么样?”秦迦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阿吉泰一偏头,声音颤抖:“不好,很不好。”

    有多不好呢?

    秦迦将木匠赶下去,独自开车向达瓦行进,刚走了二十分钟,车轮已经因为积雪太厚,行进愈发困难。

    他正狠踩油门时,手机突然响起,连忙拿起来,却发现不是他期待的名字——周曳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什么事?”

    简易行简直要疯了,头一次大声斥责他:“你疯了?路都封成那样了,一个人开车去干什么?你这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你这是去送死。”

    秦迦猛打方向盘,驶出一片雪窝:“救援队能进来吗?”

    简易行要被他气死,咬着牙说:“车根本进不去,直升机最早明天上午才能到。”

    情况似乎变得前所未有严峻,秦迦直视着前方的白茫茫,过了半晌才开口:“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麻烦你给海市那边传个信。”

    电话两边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的呼吸经过电流交换。

    不等简易行表态,秦迦挂断电话。

    他知道,他肯定会照做的。

    飞扬的雪花一捧捧扑在挡风玻璃上,扫雪刷不停轮刮,还是结出一层薄冰。

    秦迦松开脚,终于车子陷进厚重的雪窝里再也走不动,他眯眼打量了一眼车轮,估

    摸着雪的厚度,拉进衣服拉链开门下车。

    风霎时灌进来,他被呛得咳嗽一声,一脚踩进松软的雪地。

    膝盖以下全部被淹没。

    在狂风中,他掏出手机,按照之前存储的定位进行导航,网络质量很差,语音断断续续。

    “预计全程五公里,请先直行……”

    另一只脚朝前方迈过去,一步一步踏向达瓦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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