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笑起来：“听说你最近边忙考研边实习，正好我帮你减轻负担。”
她贴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你害姚慧去不成首都大学，那我就撤销你的学位。”
“让你没资格考研。”最后的一句话几乎一字一顿，势必要解恨一般。
周蕴一动不动，像是站成了一块木头。王瑞敏说完，从她旁边路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接着昂首挺胸地朝外走去。
“周蕴，你不要着急，老师会帮你再争取的……”教授走过来，尽力安慰她。
周蕴一直垂着头，此时终于动了，她抬起头背对着王瑞敏喊了一句：“王主任，等等。”
她很久没对她用过敬称了，王瑞敏预感到什么，停下脚步。
“周蕴，别鲁莽。”教授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周蕴转身走过去，直到王瑞敏面前。
就在他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和对方发生冲突之时，身形单薄的女孩突然跪了下去。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压抑的声音：“我错了，我会和江同学道歉。”
教授跑上来拉她：“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周蕴却纹丝不动，垂着头说：“请不要撤销我的学位。”
理石地面冰冷坚硬，膝盖像是埋进了雪地里面，周蕴顾不得，现实的引力压垮了她，她的背坨了，头垂了，尊严也碎了一地。
周蕴后悔了，她想到触手可及的幸福，从前那番同甘于尽的劲头就熄了火。
她马上就要和Leon见面了啊，她马上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为什么命运偏偏要在此时给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穿堂风刮进来，视线中的高跟鞋向前移近几分，冷漠中夹杂着嘲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现在认输了？”
王瑞敏笑起来：“晚了。”
她的反应在周蕴预期之中，她还想继续为自己求情，王瑞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周身一震。
“我想看的就是你这副样子。”她此时宛如扬眉吐气的胜利者，高高在上：“以后你会更惨的，听说你没有父母”笑一声：“有娘生没娘养的人，只配一辈子被踩在脚底下。”
周蕴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怎么，你不乐意听？”王瑞敏弯下腰去，继续嘲讽：“这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该……”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尖叫一声。
周蕴像是疯了的狗，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狠狠去掐她的脖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声音像是最后绝望的嘶吼：“凭什么？”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一颗一颗砸向地面。
“快……报警……”王瑞敏艰难地冲一旁不知所措的教授说。
“我都下跪了，你还要怎样？“周蕴掐着她，只是流着眼泪重复着这一句。
……
周蕴因为考试作弊被开除学籍，恼羞成怒袭击主任的事情很快传遍整所学校，当她从看守所里被放出来时已经是七天后，回到宿舍门口，只看见一大堆扔的乱七八糟的行李。
室友打开门，冷脸看着她：“我们这里不欢迎神经病，请你离开。”说完，砰然关上门。
周蕴在一众异样的目光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学校。雨毫无征兆突然下大，她拖着行李在街边走了很久，行李的带子忽然断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冒了出来，周蕴急忙去捡，越捡越乱，越忙越慌。
“小秦总，回老宅还是去哪儿？”宾利车内，司机问后座的青年。
秦迦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着手机上的几百通未接电话，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司机以为他没听见，刚要重复一遍，瞥见前方街道边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马路上积攒了不少雨水，他减慢速度想滑行过去。
“唉，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啊。”司机看着女孩狼狈的样子，发出一声感叹。
秦迦烦躁地抬起眼睛，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此时司机口中的可怜人已经被一群好心人围了起来。
透过缝隙，他瞥见了一抹瘦弱的身影。
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动，手还在捡地面上散落的衣物。
心脏忽然被猛抓了一下，悸动中带着抽痛。
鬼使神差地，秦迦说：“停车。”
司机听从他的吩咐，将宾利停在距离人群不远处的道边。
“看样子是遇见困难了，难道是被房东赶出来了？”司机人至中年，容易唏嘘感慨：“偏偏还碰上了大雨，真是有够倒霉。”
车内陷入寂静，司机以为秦迦只是想看热闹，没想到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给她送把伞。”
司机拿着伞下车，秦迦侧目，隔着车窗、雨幕和人群遥望那个背影。
眉头皱的更紧。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感觉，那是不是上天在告诉他，在未取得联系的三天内，他的Truly也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
周蕴终于在旅馆内安顿好后，才抽出空来坐在床上平复一下心情。
她的手里还握着好心人送的伞，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止不住地抽噎着，到最后甚至打起了哭嗝。
门突然被敲响，周蕴抹了把脸，走过去打开，看见老板拿着她地手机站在门外：“小姑娘，你刚才登记的时候手机落在吧台了。”
周蕴接过来道谢。老板看她满身狼狈，明显哭过的模样，犹豫着补充一句：“手机一直在震动，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吧。”
周蕴应下，可等门被关上后，她靠着门板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家人？偌大一个世界，哪里还有她的家人……也许她们说的对，像她这样的人，只配受尽欺负。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周蕴坐在地板上，举起来，隔着眼泪，朦胧地看见上面的字样，按下接通键。
“喂。”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
“为什么不接电话？”Leon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焦急和担忧，像是一根火柴，一下子点燃了周蕴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Leon听她半晌不讲话，迟疑着问：“怎么了？”温柔的成熟声音逼促出一道极致压抑的抽噎，紧接着是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
Leon一下子懵了，他从来没听过女孩子如此大哭，而这个人是Truly,就更让他头脑空白。
劈里啪啦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像是敲击着他的神经，他感到心乱如麻，几乎透不过气来。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周蕴的嗓子都哭哑了，他才开口：“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周蕴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给她撑腰的大人，听见他这么说，眼泪又流了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Leon强硬地说：“告诉我！”
周蕴马上就要将一切宣之于口：“我，我被开除了，我是被冤枉的……”
Leon快要急死了：“谁冤枉的你？我帮你去告她。”
这句话一出，周蕴突然止住了声音，电话两旁只有她不停的抽噎声。
她想说，是津港滨大信科学院的主任王瑞敏，可那有用吗？
连她的恩师教授都动不了她，连校长都站在她那一边，所有人都站在她那一边，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也是像自己一样无权无势的人，他们不过都是这个社会，随时可以被踩一脚的“底层人”而已，让他也去受辱吗？
于是脑子骤然冷静下来，她说：“没什么，就当我说胡话吧。”
Leon被她激起了怒气：“你他妈给我好好说，听好了，老子今天就要给你做主，你听懂没有？”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Leon快被气死：“你不信？”
“你不是和我一样吗？”发泄过后，周蕴的声音如同一滩死水：“承认吧，我们生来就是被压榨的命。”
Leon不理会她消极的发言，只是强调着：“你相信我可以吗？我有能力帮你。”
周蕴打断他：“凭那两万块钱？”她闭上眼睛：“别天真了，Leon。”
被现实毒打过的她，此时处于极度敏感消极的状态。
Leon被她的话堵住了嘴巴，半天没说话。
在她面前，他一直有些自卑的，因为除了出众的家世和外貌外，他好像没什么拿出手的。
偏偏两样都是他老子给他的，真正见面后，他真的能被完全接受吗？
如果他父亲不同意呢？他不给他钱，他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周蕴的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掀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将他一直掩盖的羞耻暴露在他眼前。
看吧，你能给我什么呢？没有学历，没有父亲的庇护，你攒两万块钱都费劲……拿什么给她撑腰？
“你非要这么讲话吗？”他的声音也跟着沉下来，像是雨滴坠入深潭。
“我承认”他艰难地寻找措辞来形容自己：“我是个没用的人。”
嗓音中夹杂着几分湿意：“但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外面雨下的更大，周蕴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感觉到发梢上积蓄的水滴落在膝盖上的湿意。“我喜欢你啊，我不想看你受这样的委屈……”
头一次，被她视为依靠的男人露出哭腔。
周蕴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他做了什么，嘴唇颤抖着，嘶哑着声音：“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也喜欢你，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稀里糊涂、语无伦次的安慰，连她自己都觉得语言匮乏，一直等到词穷后，她才发现好一会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贴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你害姚慧去不成首都大学，那我就撤销你的学位。”
“让你没资格考研。”最后的一句话几乎一字一顿，势必要解恨一般。
周蕴一动不动，像是站成了一块木头。王瑞敏说完，从她旁边路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接着昂首挺胸地朝外走去。
“周蕴，你不要着急，老师会帮你再争取的……”教授走过来，尽力安慰她。
周蕴一直垂着头，此时终于动了，她抬起头背对着王瑞敏喊了一句：“王主任，等等。”
她很久没对她用过敬称了，王瑞敏预感到什么，停下脚步。
“周蕴，别鲁莽。”教授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周蕴转身走过去，直到王瑞敏面前。
就在他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和对方发生冲突之时，身形单薄的女孩突然跪了下去。
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压抑的声音：“我错了，我会和江同学道歉。”
教授跑上来拉她：“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周蕴却纹丝不动，垂着头说：“请不要撤销我的学位。”
理石地面冰冷坚硬，膝盖像是埋进了雪地里面，周蕴顾不得，现实的引力压垮了她，她的背坨了，头垂了，尊严也碎了一地。
周蕴后悔了，她想到触手可及的幸福，从前那番同甘于尽的劲头就熄了火。
她马上就要和Leon见面了啊，她马上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为什么命运偏偏要在此时给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穿堂风刮进来，视线中的高跟鞋向前移近几分，冷漠中夹杂着嘲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现在认输了？”
王瑞敏笑起来：“晚了。”
她的反应在周蕴预期之中，她还想继续为自己求情，王瑞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周身一震。
“我想看的就是你这副样子。”她此时宛如扬眉吐气的胜利者，高高在上：“以后你会更惨的，听说你没有父母”笑一声：“有娘生没娘养的人，只配一辈子被踩在脚底下。”
周蕴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怎么，你不乐意听？”王瑞敏弯下腰去，继续嘲讽：“这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该……”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尖叫一声。
周蕴像是疯了的狗，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狠狠去掐她的脖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声音像是最后绝望的嘶吼：“凭什么？”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一颗一颗砸向地面。
“快……报警……”王瑞敏艰难地冲一旁不知所措的教授说。
“我都下跪了，你还要怎样？“周蕴掐着她，只是流着眼泪重复着这一句。
……
周蕴因为考试作弊被开除学籍，恼羞成怒袭击主任的事情很快传遍整所学校，当她从看守所里被放出来时已经是七天后，回到宿舍门口，只看见一大堆扔的乱七八糟的行李。
室友打开门，冷脸看着她：“我们这里不欢迎神经病，请你离开。”说完，砰然关上门。
周蕴在一众异样的目光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学校。雨毫无征兆突然下大，她拖着行李在街边走了很久，行李的带子忽然断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冒了出来，周蕴急忙去捡，越捡越乱，越忙越慌。
“小秦总，回老宅还是去哪儿？”宾利车内，司机问后座的青年。
秦迦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着手机上的几百通未接电话，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司机以为他没听见，刚要重复一遍，瞥见前方街道边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马路上积攒了不少雨水，他减慢速度想滑行过去。
“唉，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啊。”司机看着女孩狼狈的样子，发出一声感叹。
秦迦烦躁地抬起眼睛，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此时司机口中的可怜人已经被一群好心人围了起来。
透过缝隙，他瞥见了一抹瘦弱的身影。
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动，手还在捡地面上散落的衣物。
心脏忽然被猛抓了一下，悸动中带着抽痛。
鬼使神差地，秦迦说：“停车。”
司机听从他的吩咐，将宾利停在距离人群不远处的道边。
“看样子是遇见困难了，难道是被房东赶出来了？”司机人至中年，容易唏嘘感慨：“偏偏还碰上了大雨，真是有够倒霉。”
车内陷入寂静，司机以为秦迦只是想看热闹，没想到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给她送把伞。”
司机拿着伞下车，秦迦侧目，隔着车窗、雨幕和人群遥望那个背影。
眉头皱的更紧。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感觉，那是不是上天在告诉他，在未取得联系的三天内，他的Truly也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
周蕴终于在旅馆内安顿好后，才抽出空来坐在床上平复一下心情。
她的手里还握着好心人送的伞，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止不住地抽噎着，到最后甚至打起了哭嗝。
门突然被敲响，周蕴抹了把脸，走过去打开，看见老板拿着她地手机站在门外：“小姑娘，你刚才登记的时候手机落在吧台了。”
周蕴接过来道谢。老板看她满身狼狈，明显哭过的模样，犹豫着补充一句：“手机一直在震动，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吧。”
周蕴应下，可等门被关上后，她靠着门板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家人？偌大一个世界，哪里还有她的家人……也许她们说的对，像她这样的人，只配受尽欺负。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周蕴坐在地板上，举起来，隔着眼泪，朦胧地看见上面的字样，按下接通键。
“喂。”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
“为什么不接电话？”Leon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焦急和担忧，像是一根火柴，一下子点燃了周蕴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Leon听她半晌不讲话，迟疑着问：“怎么了？”温柔的成熟声音逼促出一道极致压抑的抽噎，紧接着是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
Leon一下子懵了，他从来没听过女孩子如此大哭，而这个人是Truly,就更让他头脑空白。
劈里啪啦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像是敲击着他的神经，他感到心乱如麻，几乎透不过气来。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周蕴的嗓子都哭哑了，他才开口：“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周蕴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给她撑腰的大人，听见他这么说，眼泪又流了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Leon强硬地说：“告诉我！”
周蕴马上就要将一切宣之于口：“我，我被开除了，我是被冤枉的……”
Leon快要急死了：“谁冤枉的你？我帮你去告她。”
这句话一出，周蕴突然止住了声音，电话两旁只有她不停的抽噎声。
她想说，是津港滨大信科学院的主任王瑞敏，可那有用吗？
连她的恩师教授都动不了她，连校长都站在她那一边，所有人都站在她那一边，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也是像自己一样无权无势的人，他们不过都是这个社会，随时可以被踩一脚的“底层人”而已，让他也去受辱吗？
于是脑子骤然冷静下来，她说：“没什么，就当我说胡话吧。”
Leon被她激起了怒气：“你他妈给我好好说，听好了，老子今天就要给你做主，你听懂没有？”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Leon快被气死：“你不信？”
“你不是和我一样吗？”发泄过后，周蕴的声音如同一滩死水：“承认吧，我们生来就是被压榨的命。”
Leon不理会她消极的发言，只是强调着：“你相信我可以吗？我有能力帮你。”
周蕴打断他：“凭那两万块钱？”她闭上眼睛：“别天真了，Leon。”
被现实毒打过的她，此时处于极度敏感消极的状态。
Leon被她的话堵住了嘴巴，半天没说话。
在她面前，他一直有些自卑的，因为除了出众的家世和外貌外，他好像没什么拿出手的。
偏偏两样都是他老子给他的，真正见面后，他真的能被完全接受吗？
如果他父亲不同意呢？他不给他钱，他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周蕴的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掀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将他一直掩盖的羞耻暴露在他眼前。
看吧，你能给我什么呢？没有学历，没有父亲的庇护，你攒两万块钱都费劲……拿什么给她撑腰？
“你非要这么讲话吗？”他的声音也跟着沉下来，像是雨滴坠入深潭。
“我承认”他艰难地寻找措辞来形容自己：“我是个没用的人。”
嗓音中夹杂着几分湿意：“但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外面雨下的更大，周蕴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感觉到发梢上积蓄的水滴落在膝盖上的湿意。“我喜欢你啊，我不想看你受这样的委屈……”
头一次，被她视为依靠的男人露出哭腔。
周蕴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他做了什么，嘴唇颤抖着，嘶哑着声音：“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也喜欢你，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稀里糊涂、语无伦次的安慰，连她自己都觉得语言匮乏，一直等到词穷后，她才发现好一会没听到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