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进村子,就响起了狗吠声,狗吠此起彼伏,听起来邱台村养了不少狗,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黄昏时候天还很亮,外面连一个玩耍的孩童都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任务说明里面邱台村是好些人出现了疫病,听许镜修说病死了七个人,这不是强盗袭击,也不是野兽袭村,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关门。

    村里的风比外面小一些,但鞋边还是有些尘土打着旋儿,狗吠声响起的时候,庄清文感觉到了很多道视线,不少村民从窗口露出头查看,不过当她和那些村民对上眼的时候,他们又会第一时间移开视线。

    庄清文挑了一家房前打扫得极为干净,篱笆扎得结实的村民家敲响了门。

    “谁呀?”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门没开,隔着门板跟庄清文对话。

    “打扰了,我们是灵山修士,接到任务过来查看疫病情况的,前阵子来的穿白衣的修士是我们的同门。”庄清文声音放得轻柔,再加上她和许镜阳穿的确实是和前阵子医修同款不同色,里面的人终于将门板挪开了一条小缝。

    从门缝里露出小半张脸,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眼睛很大,藏着些恐惧:“你往村里头走走,红色门板那家是村长,对不住,我并不敢给你开门。”

    庄清文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了。”

    跟村头的女子作别,两人往里面走了些,不多时就看到了红色的门板。这家确实是气派点,门板被刷成了朱红色,有石子和土砌成的围墙,远远看去院落挺大的。

    许镜阳走上前拉了门环,金属门环敲击在木门上声音有些沉闷,院中还有一只大黑狗在叫。也许是这家人早就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了,从旁边镂空的木窗闪了个黑影,下一秒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者,他似乎不会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接着给两人作揖,往里面指了指,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扶着门打量着这边。

    等看清楚了庄清文和许镜阳的模样,才拉着裙边快速地走了过来,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扑通就跪了下来:“求两位仙人救救我男人。”

    村长是感染的第九人,第八个被医修救了下来,他在这里待了一阵子没人再感染,听说灵山开设傀儡术的课程了,就先回一趟灵山了,他一走就有了第九人。

    跟着村长夫人往里走,可以闻到浓重的药味,等走到房门口就是一股恶臭了,这股恶臭形容不出具体和什么味道接近,就是很刺鼻,甚至有些刺激眼睛,躺在床上的人身上敷满了药。

    今天跟许镜修谈过这些人的症状,突然一天身上开始溃烂发臭,庄清文凑近看了一眼村长的症状,很符合许镜修的描述,开口问道:“这情况是第几天了。”

    中年女人瞬间落下泪来:“回仙人,已经是第三天了。”

    说罢她从无声落泪转为了崩溃大哭,都是村里人,对前面染病的七个人症状也是很清楚,也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死期了,她再次跪下,头往地上掷,只听到砰砰两声,夹杂在村长的痛吟中。

    庄清文扶起了她,而同时许镜阳开始查看村长的伤口,他徒手将敷在村长身上的药膏拂开,仔细观察伤口,然后转头对中年女人说道:“别哭了,去准备一盆干净的水给我净手,另外烧一桶开水备用。”

    这味道刺激得庄清文都想要捂住鼻子,但许镜阳好像察觉不到,时不时还掐个诀用火焰照明近距离查看伤口,等用女人端来的水敬净手后他说道:“是瘴毒,你给他喂一颗回春丹,晚了些,看天命了。”

    许镜阳让开位置给庄清文,庄清文拿出回春丹塞到了村长的嘴里,大概过了一炷香,房间里的臭气没那么浓郁了,这时候许镜阳才接着说:“你们把他身上的药膏擦掉,用凉了的开水给他擦身体,熬得到天亮就没事了。”

    中年女人又是磕头,旁边的哑仆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才忙活起来。

    许镜阳往外走,飞身落在院中的树上,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村落,也能看到北边弥漫着绿色烟雾的瘴气林,环视一周之后,他落到了庄清文跟前。

    “不像是误入瘴气林中毒的,像是浓度更高的瘴气毒。”

    庄清文指了指里面:“问问看。”

    屋内烛光摇曳,两个人围着村长忙活,似乎这家没有其他的奴仆了。想来整个邱台村的经济不会太好,毕竟处于低洼盆地,不靠山不靠水,只能靠地里种的三瓜两枣,糊了一家几口,交了赋税应当是没什么盈余。

    等村长夫人陈氏全部收拾完,天已经全然黑了,狗吠声也完全消失,整个村子笼在一种别样的静谧之中,连月下的虫鸣都比别处弱了几分。

    “夫人,村长去过瘴气林吗?”

    听庄清文提起瘴气林,陈氏的神情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的,他从来没去过瘴气林,那可是要命的,谁敢进去。”

    “可他身上就是瘴毒,以前来的医修应该也告诉过你们。”许镜阳不相信他都能看出来的病症,之前的医修师兄会没有跟村里人仔细讲过。

    没去过瘴气林却中了瘴毒,而且中毒的人还这么多,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是隐瞒去瘴气林这件事也不太可能,这已经是第九人了,没人这么不要命。

    “明天白天再看看,现在也不好调查。”庄清文伸了个懒腰,今天奔波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

    村长家里也没有几间房,现在最好的房间给村长养病,剩下只有一间客房,一间仆人房,听到陈氏嘱咐哑奴去睡牛棚,庄清文连忙表示往客房添几张条凳就行。

    客房只有一件大床房,哑奴帮忙搬了三张条凳过来,庄清文谢过他就将门给拴上了。

    “许师弟你睡床上吧,我晚上打坐就行。”话一说完,庄清文又想打自己的嘴巴了,这真是舔狗做太久了,下意识就将床让了出去。

    许镜阳看了庄清文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他有时候真的想把她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对谁都好,对谁都不设防,这就是大家族养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吗?

    可惜许镜阳不能真的敲开,不然就发现里面有个系统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庄清文将三张条凳靠墙固定了一下,盘起腿开始打坐了。

    她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感觉到头被人拍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杵在她面前的许镜阳了:“你睡床上去,我有洁癖睡不惯,凳子给我。”

    许镜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好像真的就是对那不是很精致的大床有些嫌弃,但庄清文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了,这纯粹是想让她睡床,又别扭的不想说些好听的话,一副抢凳子的样子。

    于是庄清文又犯贱了:“其实床很大……”

    被许镜阳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睡白不睡,她一个翻身从凳子上下来,蹭蹭蹭就朝着床跑过去,一秒躺下。

    许镜阳还没反应过来,庄清文就已经阖上了眼睛,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看着床上那抹黄,许镜阳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眼里也盛着一些宠溺。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庄清文就醒了,她睁开眼花了一秒钟适应这个陌生的床,然后小心地起了身。即使她的动作放得很轻了,许镜阳还是醒了过来。

    “还很早,你要不要到床上休息一下下,我待会儿再来叫你。”

    刚睁开眼睛的许镜阳眼底闪着精光,当看清楚庄清文之后,眼神又回归了呆滞,脑袋不清不楚的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爬上了床,全然不记得昨天说的洁癖那事。

    庄清文也没有戳破他,小心地打开了们,走了出去。

    邱台村早上的空气十分新鲜,微风带来一些露水和泥土的清新,深吸了一口气,庄清文朝着村长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门只是虚掩着,庄清文轻轻的打开门,陈氏身子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不知是没醒过来,还是惊醒了之后马上又睡着了,只是双手还拉着村长的手,呼吸绵长。

    庄清文抱着她拉上了椅子,陈氏也醒了过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马上扒着床边查看村长的呼吸,手指颤抖着伸了过去,感受到指尖的气息,忽然间就卸了力气,跪在脚踏上呜咽出声。

    庄清文早就看过村长的脸了,知道已经脱离危险才去扶起陈氏,接着她把手指放在村长手腕上查看脉象,虽然还是浮细无力而软,重按不显,但比昨日已经好太多了。

    “夫人暂且放心,最难的一关已经熬了过去,你先去厨房熬点稀肉粥备着,等村长转醒之后分三次喂下去,慢慢养着不会出错的。”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家中的男人意味着什么,是再简单不过了,庄清文安慰着眼底已经青黑一片的妇人,没敢说刺激她的话。

    陈氏起身的那一瞬间,庄清文看到一缕黑气从村长的身体里飘出,她伸手勾起那一缕黑气,指尖轻轻一捏就化为齑粉,她看向窗外的树影,自言自语道:“有人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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