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一张些许陌生的脸仰起下巴,翠绿的眼珠像是隔着遥远的屏幕与辛西亚望上,这是一场灵魂间的碰撞,蔓延到她的身体上,逐渐发麻。

    和视频中单方面见面不同,现在,辛西亚才无比深刻的意识到,她马上要和洛基面对面了。

    辛西亚说不清内心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只是单纯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

    像经过一个世纪,她才缓慢的移开视线,身子转向另一侧,一言不发地跟随在众人身后。

    拐角处,她站在唯一能让自己有亲近感的娜塔莎身侧,等待罗杰斯,可能刚等了半分钟左右,娜塔莎就发现辛西亚不安的用牙齿咬磨着下唇,她还以为辛西亚是因为对等下的战斗感到焦虑,便安慰她,“不用担心。”

    辛西亚松开牙齿,长呼一口气,娜塔莎根本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心累的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为什么罗杰斯还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直到罗杰斯穿着一身合身的红白蓝制服从拐角出现——他手上握着一面圆形盾牌,同样是属于美国队长的标志性武器。

    辛西亚才知道,这个军人是美国队长。

    娜塔莎见怪不怪的从辛西亚身旁绕过率先进入战机。

    战机里的空间非常富裕,差不多能容纳十几人,辛西亚没骨头似的找到个位置就坐下,想快速休息一会。

    *

    临近夜晚,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到了。”

    话音落下,娜塔莎按下了红色的按钮,彪悍的风顺着尾翼打开的舱门灌了进来。

    在辛西亚愣神之际,罗杰斯,也就是美国队长,不带任何防护措施就跳了下去。

    她甚至没空去看下面发生了什么,这位训练有素的军人就已经迅速作出决定。

    他那身以美国国旗为主色的战衣也在辛西亚眼中急速缩小。

    他降落的方位,几百名纽约市民聚在一起,乌压压的跪成一片,而一个男人站在高处。

    辛西亚怕自己看错,还特意贴近了窗口。

    “你的能力是什么?我们可以先在上面协助他。”娜塔莎调出战机的机炮。

    对准了地面上显眼的人。

    正常情况下,辛西亚应该至少应付一下,她是个很懒的人,能不动手的情况下最好不动手。

    可惜这会的她眼里只有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神。

    他变高了许多,还蓄起了长发,穿着一身耀眼的铠甲,身材瘦削,肩部线条优越,微微抬起下巴,头上是象征权柄的两角,露出几撮黑发,绿色的披风伴着他震耳欲聋的喊声随风飘扬,印象中湿漉漉的,仿佛饱含一整个森林潮湿的翠绿色双眸俯视着跪在下面的人群。

    如同一个真正的国王。

    辛西亚想过很多再见后要讲的话,如今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或许是注视太久的缘故,干涩的眼球愈来愈湿润。

    “小心点。“娜塔莎提醒她动手。

    辛西亚回过神打起精神来,深吸一口气。

    发丝无情地拍打在脸上,凭空燃烧的黑色烈焰在她手中凝结成弓和箭的模样,顺着指尖蔓延,她的眼尾也拖曳出一抹火焰,乍一看好似从火光中诞生。

    她作势拉弓。

    骤然出现的光亮照明了她的五官,黑色的瞳孔十分平静,唯有微微抿起的嘴角,和手上被拉得紧绷的弦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下面的美队和洛基已经交上手,盾牌边缘险些擦过洛基的手臂。

    该死。

    辛西亚呼吸有些急促,下方两人都是近战选手,她怕自己一箭射到洛基身上。

    因为专注而减弱的外界声音却愈来愈大,待她听清后,悠扬的旋律和女声有力的嗓音已经响彻空中。

    怪诞的场面连带着地面上打斗的身影都暂停一瞬,只需一眼,辛西亚就搞明白怎么回事,因为马上远处就飞来了一个她日日都会见到的人,醒目的红色机甲后牵着长长的流星尾——钢铁侠。

    Howl, howl,

    我必须呼啸。

    Howl, howl,

    我必须呼啸。

    辛西亚没被歌声打扰,她双臂抬高,动了动已经僵硬的手指。

    Screaming in the dark, I howl when we're apart,

    在黑暗中咆哮在我们分离时放声怒号,

    Drag my teeth across your chest to taste your beating heart,

    拽着我的獠牙穿过你的胸膛只为品尝你心脏的滋味。

    黑色的烈焰非但没有吞噬她,反而温柔的舔舐着她的皮肤,紧绷的弦擦过辛西亚的指尖。

    My fingers claw your skin, try to tear my way in,

    我的尖爪撕扯着你的皮肤想要破皮而入,

    You are the moon that breaks the night for which I have to howl,

    你是我嚎叫之夜划破夜空的那一轮明月,

    一只箭破空射出,脱离了辛西亚的手心,它张牙舞抓的冲向钢铁侠手中能量炮路径的中央。

    Howl, howl,

    我必须呼啸,

    Now there's no holding back, I'm making to attack,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我生为战斗。

    ——箭在半空中如烟花一样炸裂,迸发的火星又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了一面盾牌,将钢铁侠打出的所有能量尽数吸收。

    When the autumn moon is bright,

    在这秋月亮堂之时,

    If you could only see the beast you've made of me,

    若你只能看见你心中那以我为名的野兽。

    “辛西亚!你在做什么?!”娜塔莎一边操控着战机,一边大喊她的名字。

    辛西亚身上的火焰像潮水一样褪去,她放下手里的弓箭,终于有空回头看眼娜塔莎,轻声道谢,“麻烦了。”

    麻烦你们把我送到这。

    一个单薄的影子张开双臂站在战机边缘,高昂的歌声响彻夜空,再唱到“And turns them to hunters.”时,她便纵身一跃。

    下面是天堂里的地狱,悲伤恐慌织成一张网,稳稳接住了她。

    背后的战机熊熊燃烧,结尾的音乐拖着长音随它一同尖叫。

    美国队长焦急的对耳边的麦询问,“娜塔莎特工?娜塔莎!”

    蓝色的降落伞缓缓降落。

    一阵嘈杂的声音后,耳麦里,娜塔莎咳嗽了一声,“我还活着。”

    洛基突然撇过眼冲美队笑了一下,随后绿色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站直身子的女人,嘴角勾起道,“哇哦,看来你们中间出了叛徒。”

    辛西亚靠身体里的力量平稳落地。

    她一把扯下耳朵上的通讯设备,一路无阻,快步超洛基走过去。

    身上的风衣都给她走路带风的架势扬起。

    心灵权杖拦在中间。

    洛基被迫从嘲讽模式中打断。

    他皱着有型的眉毛。

    燃烧着的战机歪歪扭扭的坠落,所有人都不明情况的停手,钢铁侠停驻在空中,“嘿,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人还有重要戏份。”

    他诙谐的语气没能打断辛西亚汹涌而出的情绪。

    她快速揉了把眼睛,擦去还没流出眼眶的泪水,看不见心灵权杖似的猛的上前拥抱住洛基。

    在她贴过来的瞬间,洛基下意识退后一步抬高心灵权杖,但辛西亚的身体就像个黑洞一样,攻击出的能量都无影无踪,她不仅顺利穿过心灵权杖的阻碍,还伸出两条胳膊缠住他的腰,紧紧拥抱他。

    洛基厌恶的试图推开她,但这个女人跟膏药一样粘在他身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我是辛西亚。”

    时间仿佛静止了。

    洛基张到一半的嘴不知所措的闭上,诧异的看着到身高到自己下巴的女人,他的视角只能看见黑亮柔顺的发顶,当她说话时,他的胸腔也跟着颤动,洛基不敢有任何动作。

    因为女人的脸紧挨着他胸前的衣裳,依恋的闭上眼,那处布料很快就被浸湿了。

    她此刻仿佛抓住世界上最后一根浮木。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到她快要忘记一切,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深陷于此。

    她由衷的希望时间可以时间在此刻静止。

    ……

    不怪洛基第一眼认不出辛西亚。

    在他的记忆中,辛西亚还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总喜欢瞪着大眼睛憋气,跟现在他怀里的女人,有着翻天覆地的差别。

    但当她说出名字时,洛基内心就已经承认了她们是同一个人。

    感觉是没办法骗人的。

    更何况,整个宇宙,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他抬起空余的手下意识想搂住怀里这副颤抖的身躯,犹豫后却又放下,充斥着暴虐的心吝啬的挤出一小块来安置他此刻的情绪。

    震惊,喜悦,后悔…

    “我也很想你。”洛基低声说。

    辛西亚听见这句话没法掩饰的开心,早已布满泪痕的脸从他衣襟中抬起,妄图多看看这张梦寐不忘的面庞,但当她和那双淬了蛇毒似的眼神相对,面对她的,却是一张无比冷漠,戏谑的表情。

    “你想听我这么说,对吧。”

    …还有恨。

    洛基不慌不忙的说,辛西亚下意识松开双臂,他却步步逼近她。

    “不。”辛西亚脸色苍白的退后。

    翠绿的眼眸一片冰冷,审视着“再生”的灵魂。

    “你应该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吧。”

    辛西亚怎么可能忘记,她清晰的记得每一秒。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辛西亚原本擅长思考的大脑立刻一片空白,只会紧盯着洛基的一举一动。

    他举起权杖,权杖上不知镶嵌着什么宝石,动人心魄的蓝光映在铠甲上,权杖的尖端贴在辛西亚的肩膀处,或许是紧张,她心跳的很快,用来威胁的武器缓缓的移动,挪到了她的心脏上。

    心跳声好似顺着权杖传到洛基耳边。

    豆大的泪珠不停顺着脸颊滚落,辛西亚想说些什么,至少辩解一下。

    但她的嗓子发哑,这样的情形,好像回到了他们分别的那天。

    不同的是,当时是辛西亚站在主导位上。

    她半只脚踩在彩虹桥的边缘,手中的魔力将洛基定住。

    当时洛基大喊。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砍掉那颗苹果树,抹去所有你存在的痕迹,辛西亚,你真的做好被所有人遗忘的准备了吗!”

    而辛西亚那时候又说了什么呢?

    她只是深深望了眼洛基,一言不发地转身跳下彩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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