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非深宽厚的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赵芸幽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浅笑了一下。

    “是,您好。”

    老爷子只点了点头,示意她坐。

    “赵家不错,和季家也算有点渊源,你父亲,他把你教的很好。”

    ……啥。

    赵芸幽有些懵。

    竟不知道季家和赵家还能有什么渊源。

    她还以为,这段商业联姻里,最大的阻碍就是季家这个老爷子。

    毕竟,她分走的半壁江山,可算是老爷子当初一手打下来的。

    季浅浅小心翼翼递给季非深一杯茶,给她递茶的时候,眼底亮晶晶的,脸颊还挂了丝不好意思。

    “非深哥,大嫂……新婚快乐。”

    赵芸幽有些无所适从。

    之前才和季浅浅成为朋友,再见面,居然就成了家人。

    ……还是这样,不尴不尬的一家人。

    季明礼这次总算在“高人”指点下开窍了,适时插话。

    “大嫂,以后都是自己人,我之前从事的行业多少和娱乐业沾点边,有什么事尽管跟小弟开口。”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忘了季非深一眼。

    “你说是吧?大哥。”

    季非深难得把视线落在他脸上,低低沉沉“嗯”了一声。

    轻抿了口茶,他垂着视线开口。

    “揽天那边整顿的差不多了,你空了就回去,好好做。”

    季明礼只是想套个近乎试试口风,没想到一句大嫂,居然就换回了揽天娱乐。

    “是,哎!大哥,我这次一定不让你和爷爷失望!”

    他连连点着头,探寻的视线由不得多在赵芸幽脸上流连了下。

    他这是……发现了财富密码?

    “赵家和季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那么多人和媒体盯着,婚礼上课不能有差池。”

    季老爷子放下茶杯。

    “你要办不好,我找人——”

    “我自己安排。”季非深直接打断他的话,“该请的,我一定都请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非深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她一眼。

    赵芸幽攥着手心,有些紧张。

    老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沉默了片刻。

    “瑞士那边,还是告知一声。”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赵芸幽知道季非深的父母在瑞士,却不懂其中的曲折隐秘。

    她也本能地望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季非深抿着唇,声音低沉冷淡。

    “不了吧。”

    他的视线垂下去,眼底浅淡的寂寥之后是无所谓。

    “他们也不在意。”

    ——

    陈烛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内的灯没有开。

    他闻到一阵浅淡的茉莉香气,然后才顺着香氛蜡烛的光源,看到穿着白色纱裙的温凝寒。

    温凝寒坐在黑色的钢琴前,周身被镀上一层色暖黄光晕,顺着他靠近的脚步,弹奏着《小猫圆舞曲》。

    陈烛的手搭上她光裸的肩,一路顺着往前,面前的女人轻轻战栗,尔后弹错了音,钢琴声戛然而止。

    她自前拉住了陈烛的手。

    “我像她吗?”

    陈烛嗅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嘲讽地掀唇。

    “赵芸幽?”

    他松了手,唇角嘲讽的弧度拉大,随意地靠在钢琴上。

    “跟她比,你配吗?”

    温凝寒脸上的神情一滞。

    陈烛抱着手臂,金色的头发向后拢着扎成发髻,笑得吊儿郎当。

    “别生气,这可不是我的想法,这是季非深的想法。你想问的也不是我的看法,不是吗。”

    太过挑衅和嘲讽的语气。

    温凝寒冷冷的收回了目光。

    “我找你来,不是听你奚落的,”温凝寒的指尖从黑白键上滑过,“陈烛,你不是恨季非深吗?你能眼睁睁看着他结婚生子,拥有一切吗?”

    陈烛偏头看她。

    “你也恨他?”

    “我不一样,我爱他。”

    “呵。”

    陈烛捞过钢琴上的红酒,猛地一口气喝光,转身向外走去。

    “你找人把宣传片剪好,其他的,等我消息。”

    ——

    回去的车上。

    季非深识趣不去碰壁,没有主动找她说话。

    赵芸幽透过自己这边的车窗望着对面男人望着窗外的侧脸,视线不期然和他相遇。

    男人轻哂,回过头来。

    “好奇我父母的事?”

    一下被他猜中心事,赵芸幽默了一下,有些尴尬。

    “……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他们也算恋爱四年,关于季非深自己的家境身世,除却人尽皆知的季家,他不说,她也从不多问。

    想来有些嘲讽,那时候,她也真是听话极了。

    “我以前有个弟弟。”

    稀疏平常的语气,赵芸幽去听得愣住。

    季非深向下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

    “他叫季非羽,比我小四岁。”

    “小时候我一直被放在爷爷身边养着,之后被送去了美国。长大一些,他们带着季非羽来了美国。14岁那年,季非羽跑去校门口给我送棒球帽,被绑架了。”

    “歹徒那天想绑架的人其实是我,他们不知道季非羽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没拿到勒索的钱,他就先出事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我父母接受不了,尤其是我母亲,她时而清醒时而发疯。疯起来就掐着我骂,怎么被绑架的不是我;清醒过来,又斥责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车子在路上平稳的疾驰。

    窗外的车水马龙一闪而过,赵芸幽望着男人光影下沉稳俊逸的脸,一霎失声。

    “半年后,我父亲怕她出事,和她双双迁去了瑞士。”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季家的这些事。

    忽然就懂了老爷子说“通知瑞士那边”时,在场几个人惊异的表情是为何。

    “幽幽,我得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家。”

    季非深静默地望着她,眼底的深潭好似可以看透她的内心。

    “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季非深极少用这样商量甚至带了点祈求的语气同人说话。

    这让她差点的动摇。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从姜逢安的家里跑出来,淋了雨浑身湿透,抱着膝盖坐在他的床上。

    季非深从赵若扬手里接过干净的毛巾,温柔将她包裹,替她擦拭头发。

    赵芸幽蓦的抬头,倔强的大眼睛望着他,忽然问:“季非深,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

    男人沉默了半晌,手上的动作继续。

    “好。”

    之后,她和他双双搬到了他的别墅,还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曾经她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到手,却只觉烫人,她不敢,也不知道怎么握住了。

    无端有些心虚,赵芸幽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

    ——

    婚礼定在28日。

    禾泽官方坐实了季赵要联姻的消息,整个富人圈和金融圈都几度震荡,甚至因为上热搜频繁,连娱乐圈也跟着传言不断。

    有人吃瓜,有人酸,有人祝福,还有极少数为赵芸幽不值的,骂她骨头软丢女人的人。

    能回头嫁给在订婚礼上抛下自己的男人。

    赵芸幽本人淡定得很,该干嘛干嘛,甚至名媛活动照参加不误。

    圈子里的人到底人精鬼精,眼看着赵芸幽摇身一变季太太,巴结的讨好的走到哪都能涌出来。

    这场活动好不容易能和赵芸幽有交集,一口一个“季太太”,马上邀请她参加下一场。

    禾泽在公布消息的时候还代传了总裁季非深的邀约。

    凡是和季氏旗下相关行业产业有过合作的公司及其下属,都可在婚礼当天,免费在季氏旗下的酒店举办活动、聚餐。

    这大手笔,就差没把“我们总裁的重视”写在翡翠街高耸入云的禾泽办公楼上了。

    似乎还嫌不够大手笔,禾泽集团多次向赵氏抛出橄榄枝。说是合作,不如说是直接扶植赵氏来得更准确。

    圈内人圈外人酸的不成人形,赵之顺却拒绝的果断又理智。

    他叹口气,视线有些冷沉地看向季非深。

    “我就这一个女儿,她之前受了苦,我只想她能快乐。”

    “哪天你不喜欢她了,好好给我送回来就行。”

    “千万别像上次一样,丢下她。”

    一席话,听得门外被差去端水果的赵芸幽几乎落下泪来。

    十月底的Z市带了点凉意。

    季度终于把婚纱赶制出来,提前三天让赵芸幽去试。

    赵芸幽本来想拒绝,她自己就是设计师,杜斐的技术和季度的专业性,让裙子不合身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架不住杜斐的盛情邀请,赵芸幽还是去了一趟。

    没想到刚刚换好婚纱,站在圆台上,对着正面墙的镜子看着自己,恰好看到了上楼的季非深。

    原本和杜斐说笑着的赵芸幽,脸上的神情忽然就冷下来,站在原地,不去看他。

    算来,两人已经有阵子没见了,她以各种理由回避他,要么就早出晚归,没两天,季非深出差了。

    她倒是不知道他今天回来。

    镜子里反射出闪光灯猛地亮了一下,伴随着“咔嚓”的快门声。

    赵芸幽微微侧目,恰好看到季非深托举着自己的手机,难得有丝失了沉稳,关掉了闪光灯,再度按了一下拍摄。

    这才抬起眼皮,和镜中的她视线相接。

    “你穿婚纱的样子,很美。”

    他似乎在解释自己拍照的原因。

    工作人员笑着打趣:“是啊,季太太真的太美了。不过季先生也别心急,婚礼上,您有的是机会,好好端详新娘呢。”

    季非深没有回答,只低头深摩挲着照片里,赵芸幽隔着镜子同他对视的脸庞,嘴角的弧度温柔不少。

    婚礼当天。

    整个Z城都见识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现场。

    热搜一早就挂了起来,惹得路人和吃瓜群众都慕名点进去。

    与此同时升上来的热搜,还有一条温凝寒新剧《我们回不去的时光》宣传片。

    #温凝寒含泪谈旧爱#和#季非深赵芸幽大婚#放在一起,引爆了当天的话题量。

    温凝寒的粉丝又酸又替爱豆不平,热搜往下翻几条就有他们写的小作文,大斥赵芸幽鸠占鹊巢,横刀夺爱。

    禾泽集团位于翡翠街最大的酒店里高朋满座。

    季老爷子难得出现在公众人物面前一次,是为了长孙的婚礼。

    季浅浅站在老爷子身后,像一朵不染纤尘的高洁莲花。

    所有人都在等待新郎新娘出场。

    赵若扬捧着那枚烫手的盒子,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季非深负手而立,正端详墙上一幅母亲牵着小女孩儿的背影画。

    赵若扬手都在轻颤,慷慨赴死般地把手中的黑丝绒盒子和底下的信封递了上去。

    “boss。”

    “嗯。”

    “季小姐……太太,她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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