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便利店,要进图书馆的人过来买咖啡和速食吃。

    梁矜打算进去买块面包当早餐,她这两天晚上睡得不好,也没心情去食堂吃早饭。

    便利店的门叮铃一声,人流涌动。天气升温以后,茸茸碧绿的草地上,横斜地牵起杂乱缤纷的绳子。便利店的冷藏柜的东西也渐渐丰富起来,雾水状态的冷气模糊了玻璃。

    绿色的抹茶面包放在顶层,不同的种类却是相似的包装,是同一个系列的商品。

    便利店里有学生说话的声音,男生女生的声音大大小小地混杂在一起。

    梁矜伸手去够那块不带奶油夹心的面包,或许是因为大家更喜欢带奶油夹心的那个,这个销量不好的放在最里面的角落。

    梁矜触及不到的时候,向上垫着脚。

    一只手从她侧边绕过去,伴随着男同学一句,“你拿什么啊?”

    梁矜的脚跟落地,擦着男生的手过去,反正面包多得是,不是非要单吃这一个。

    “梁矜,”沈颂年叫了出来,他拿着面包的手挡住了梁矜离开的步伐,“我看你拿不到,不是故意跟你抢的。”

    身后刚才叫的男生是沈颂年的朋友,他像是突然拘谨了,站在那边等着沈颂年也不说话。

    沈颂年的手握得塑料的包装纸作出响,梁矜瞄了一眼,她手一伸拿了一包吐司,朝人摆摆,“不用了,你拿着吃吧。”

    沈颂年将面包放了回去,跟朋友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介绍说:“这是梁矜。”

    沈颂年的朋友点两下头,就是这姑娘,让沈颂年念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梁矜停留了一瞬,他们三个似乎陌生得连客套话都讲不出来。

    便利店的冷藏柜呼呼冒着冷气,梁矜拿着面包去自动收银机上结账,路过源源不断的白雾,又像是回到了冬日,水一样的冷沉积在布料的经纬里。

    出了便利店,梁矜撕开了包装往外走。

    “梁矜,我们顺路。”不见了沈颂年的朋友,沈颂年只身到梁矜边,跟她隔着距离。

    梁矜塞回了面包,背着包慢慢走,“你也去图书馆?”

    沈颂年看着她不太情愿的脸色,故作从容地解释说:“是我二姐今天要开第二次项目会议,她没给你发信息吗?”

    梁矜亮了手机,从收银界面上返回,见万乐菱确实发了一条紧急的消息。

    沈颂年也跟着着急,“她忘记通知你了?”

    梁矜收了手机,她这个方向正好是去图书馆,也不必着急了,“好像是的。”

    “那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

    仿佛忘记通知组员的人是沈颂年,他抓了抓脑袋,心里却是急着挽救。

    梁矜手里松软的面包被她的指头压得有些实,缝隙里挤出几丝带着麦香的空气,“我跟你顺路,能有什么事。”

    “梁矜……”沈颂年额前的黑发长了些,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白净,“我就问问,不是……要对你死缠烂打。”

    男生磕磕绊绊地讲完整话,不过朋友倒是他叫走的,所以说得分外地底气不足。

    “我知道。”梁矜注意着脚下的楼梯,图书馆正门的花圃长出新鲜枝条都被剪了下来,万年如一日,还是深沉整齐的灌木。

    沈颂年停下来,再爬楼梯的脚步轻盈,如同是毛毛躁躁的高中生。

    “我二姐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通知你,简直……”

    “简直是什么?”

    沈颂年为梁矜打抱不平,万乐菱在图书馆门口揪住了他,“敢在背后说我坏话,你长进了,沈颂年。”

    “我错了,二姐,我错了。”沈颂年拉下脸给万乐菱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大姨告状。”

    “我不,”万乐菱拧头,“还说我告状,罪加一等。”

    万乐菱扯着沈颂年的外套走了,梁矜的肩膀卸了下来,她种情况下,和沈泽清的侄子说话都感到压力像是一座大山压着她的肩膀。

    万乐菱进去跟沈颂年算账,谭舜站在门前挑眉,笑得颇有些乐不可支。

    万乐菱和谭舜的突然出现也让梁矜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医学部高冷的谭学神清咳道:“她要来等你,说自己脑子熬夜熬坏了,忘记给你发信息了。”

    梁矜了然,这样欢快的场景中,她的眼睛转过去有悲凉的底色,“乐菱是个很好的姑娘。”

    谭舜放下手,正色地嗯了一声。

    梁矜刹那间领悟到了什么,万乐菱和谭舜熟悉得好快。

    图书馆里,梁矜一行人找了一个不会打扰人的小房间。

    万乐菱开着笔记本电脑,邻着梁矜坐将要修改的地方将给她听。

    “你没吃饭呢。”万乐菱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送到梁矜怀里,桌底的角一指垃圾桶,“没事,快吃,你有肠胃炎不能不吃早饭。”

    梁矜只得拿出面包小口吃着,万乐菱给她的矿泉水瓶子是水滴状钻石切割的形状。

    梁矜说谢谢,尝了尝水,没有矿泉水的苦味,有点水果清淡的甜味。

    谭舜同样开着电脑打字,万乐菱和他讨论得激烈。

    沈颂年两手不在桌子上,他总觉得自己二姐要和谭舜打起来,其实没有。

    梁矜始终是心平气静,但她能抓住要害,使别人轻而易举地被她说服。

    项目改完细化,万乐菱揉了揉眼睛,她昨天熬夜熬到凌晨。清晨跟谭舜会面,他立刻发了医学生的职业病要跟她说熬夜的几大危害,还好自己跑得快。

    “梁矜,你没有没想过以后去留学啊?”

    梁矜认真地思考过回答万乐菱,“中文系是可以留学,不过我对汉语国际教育不感兴趣。”

    万乐菱用胳膊抱住自己,显得苦恼,“我家里想让我出国留学,经济管理专业到哪里都能留学。”

    沈颂年转着黑笔,“不是挺好,出国去玩两年。”

    万乐菱冷哼,留学有什么好的,她怪声道:“梁矜,你去申请港大的交换生呗,出去玩玩挺好的。”

    “别啊。”沈颂年找补说:“我闹着玩,咱不能瞎折腾。”

    “也可以,”梁矜的手点着矿泉水瓶的棱角,光线折射得五彩斑斓,“我也想出去看看。”

    可她没钱,就是去签证方便一些的港大也拿不出钱来。

    沈颂年依稀仍然想劝劝梁矜,早知道嘴不那么快了,梁矜走了,上哪儿找人家去。

    梁矜要去留学,他肯定要跟着去,但是家里要是知道……

    “来,拍张照片庆祝一下。”万乐菱不再说留学的烦恼,兴致勃勃地真从包里拽出了一个自拍杆,谭舜不习惯地往后一躲。

    梁矜知道万乐菱是个分享欲比较强的人,这样的人常常能一直乐观着,她没躲,稍微侧头进了镜头。

    几个青年,意气风发,围坐一桌,如志同道合要干出一番事业的伙伴。

    照片发出后,万乐菱兴致勃勃地刷朋友圈。

    画面上露着半脸的梁矜自然精致,垂顺的头发乌木沉香般,调了几个滤镜都多次一举,失掉了天然的颜色。

    万乐菱发了原图,自己看着底下点赞的人数排成几列,抢到第一位置的是沈颂年,不过她此刻真想把这个见色忘义的弟弟拉黑。

    这种正能量朋友圈,万乐菱难得没屏蔽家长。

    妈妈给她发了评论鼓励她加油,不过小舅舅为什么一个赞也没给她点。

    万乐菱其实也不太在乎这几个赞,她收拾了东西,猛然发现谭舜还没走。

    “我当你走了呢,差点绊我一脚。”

    谭舜背着书包,“万同学,你看,你眼睛熬夜都熬坏了。”

    这么大的人都看不见。

    万乐菱气鼓鼓地警告他,“不要给我讲这些,你这是在加深我的焦虑。”

    谭舜见好就收,“不说了,我不回去,在自习室订了座。”

    万乐菱心想他们医学部可是熬夜大户,还好意思说自己熬夜,开完会还去图书馆学习,不让人焦虑才怪。

    梁矜手里头还有篇论文,中文系主任是文艺学方向出身,最适合给她一些建议。

    他们中文系的主任在学校里开着课,身上还有职务,梁矜避免跑空跟她约了时间。

    梁矜在学术研究上格外执着,这种执着的精神很受教授喜欢,她又不靠着一些有的没有讨教授们开心。那些教授自然都乐意给梁矜的论文一些适当的助力,所以梁矜的第一篇论文很顺利地就发出去了。

    走到办公室,梁矜叩几下门。

    “请进。”

    梁矜一走进去就闻到了泡茶的香味,沈泽清的茶叶价比金贵,她在那里养刁了点鼻子,嗅出是好茶的香气,风雨欲来天气下茶树的幼芽。

    梁矜料想主任是待客,在门前游移不定,不知是否能不能进门。

    “进来。”

    正待的客发话,主任斟了一杯茶给梁矜。

    沈泽清平静地扫过门口的梁矜,端起的茶碗上面,鸦黑的睫毛向下聚拢,晦涩不明。

    主任温声喊着,“梁矜,过来。”

    梁矜走过去,手端的血管一跳一跳,震得她思绪乱糟糟。

    主任怎么想梁矜也不会认识沈泽清,她拍拍学生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怕,“来,这是沈先生。”

    梁矜嗫嚅,“沈先生好。”

    叫他沈泽清的话刻骨铭心,梁矜惶恐不能自已,她年纪尚小,不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叫主任知道了该如何看她。

    沈泽清颔首,瓷茶杯在茶几上磕出脆声。

    “沈先生,文校暂时赶不回来,我去问问。”她是中文系的主任不错,可她的级别还没到接待沈泽清的地步。

    主任惶惶然地再去办公室打电话问,临走时安顿好梁矜让她先出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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