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月菱的伤都养好了,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沈芳菲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火急火燎地往女儿的公寓去了。

    “你想回去住吗?”

    梁矜跟万乐菱打着电话,那边跟她发牢骚,果然是沈芳菲坚持想让万乐菱回家住,要不就换房子。

    “你说我这房子才装修好,我实在没空折腾了。”万乐菱在床边翻了个身,放下手机说:“再换一个,但她的要求高得不是一星半点,等找到合适的新房,我大学都读完了。”

    梁矜笑:“哪里那么夸张。”

    万乐菱哀嚎道;“就是这么夸张,我妈说我这房子风水一定有问题,克我。”

    家里老一辈迷信风水就算了,沈芳菲女士已经是年轻的一代了,非但不破除封建迷信,如今年纪大了更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万乐菱发泄似的扣着床单,闷闷不乐地说:“我有时候都怀疑,我妈到底有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

    听她这样说,定然是宁死不屈,不想回家去住的,梁矜问:“你们谈过了,结果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跟沈芳菲女士谈判了?”万乐菱笑了笑,故作玄虚地说:“你觉得结果是谁胜利了?”

    梁矜放下笔,思索一番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不过,看你笑得开心,你是大腿喽。”

    早该就不笑了,对面梁矜一猜就猜中了,没意思。

    万乐菱垫着枕头,抬着脖子朝外面瞅,叮叮当当,一群穿着法袍的人不知在敲什么乐器。

    “我妈找了大名鼎鼎的道长驱邪,我房间外烟雾缭绕,跟仙境似的。”

    梁矜忍不住捂着嘴笑,小声说:“太夸张了,我能过去围观吗?”

    “来,今天热闹呢,我妈也在这,第一次见给房子开光的。”万乐菱望着天花板,捂着一只耳朵,此时沈芳菲推门进来,她找阿姨置办了一八仙桌的贡品,水果都没地方放了。

    “乐菱,这水果供完了,阿姨刚切好,你记得吃。”沈芳菲端着盘子吃口甜脆的苹果,他们这里的习俗讲吃贡品有福气,“跟谁打电话呢?”

    “不去了,我开玩笑的。”梁矜向来不爱去热闹的地方,再说人家妈妈在哪儿,去了还要接待她这个客人,忙不过来。

    “同学啊,上次来的梁矜。”梁矜温柔知礼,沈芳菲听见女儿说要她来之类的,自然是跟着欢迎,道:“叫她来,你自个待着也无聊。”

    “梁矜,你有空吗?”万乐菱为了不辜负妈妈的好意,硬是求着梁矜过来了。

    公寓里沈芳菲带来的阿姨听说有一个南方小姑娘来,在锅里煮了几碗糯米圆子。

    “梁矜,你可来了。”万乐菱绕道她身后,拍着胸口说:“幸好我提前跟你说了不要带水果,我真是吃得够了。”

    “我带来家里晒的蒲公英,泡茶喝,去火。”梁矜怀里抱了一个玻璃罐子,因为要送人,罐子很精致,系了两条丝带,“这是我和外婆在乡下挖的,纯手工无添加。”

    万乐菱第一次见这种自己做的稀奇东西,“梁矜,你才是养生达人。我身边一个中医梁矜,一个西医谭舜,我这不得活到九十九啊。”

    梁矜换拖鞋进来,谦虚说:“没这么大的功效。”

    东西被阿姨接了放厨房里的柜子里,当人姑娘的面,沈芳菲清清嗓子,不停地跟女儿嘱咐一定要记得喝,对身体好。

    万乐菱简单地“嗯嗯”两声,带着梁矜要去看穿法袍的道士做驱邪仪式。

    女儿一溜烟跑掉,沈芳菲想着这罐子茶是到下辈子也喝不完了。

    “其实我们家请过不少次,我祖父母特别信玄学。”前面专门收拾了客厅做法事,万乐菱拉着梁矜在小沙发上坐下。

    有钱人大抵都信这些,他们有钱拿出来,买个心安也不值得心疼。

    八仙桌子是今早拉过来的,明天还要用车拉走,万乐菱坚决不能忍受自己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出现这么一个煞风景的家具。

    阿姨给她们一人一碗糯米圆子汤,白的是纯糯米,绿色是加了艾草汁揉的,绿白相织,好玩儿又好吃。

    有人拜访,沈芳菲去开门,进来是她的弟妹,方苑。

    “大姐。”

    “弟妹。”沈芳菲指了指柜门,方苑无声地换着鞋子,在家里早就有人给她放好了,到这儿当然不能指着沈芳菲给她拿鞋穿。

    “你怎么大驾光临?”沈芳菲进去,叫道:“阿姨,来客人了,倒几杯热茶。”

    “大姐不要拿我寻开心了,这不是听说乐菱受伤了,我这也是担心。”方苑后面跟着的人递了东西上来就下去等着,沈芳菲倒是不甚在意她拿的东西。

    现在转眼一瞧,都是些昂贵的营养品,人参燕窝。原来是知道这个了,沈芳菲同她客气:“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丫头的病都好了,一点皮外伤,用不了这些东西。”

    “一家人,大姐不用跟我客气。”方苑进到客厅,进去见是两个女孩在吃圆子,“这是?”

    她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是谁。

    “乐菱的同学,比她小一岁,跟颂年一般大。”方苑点头,难怪不认识,这是带了个不知名的丫头过来。

    梁矜并不认识这是谁,跟万乐菱在小沙发上吃圆子。

    敲击的乐器遮掩了谈话声,炉鼎里保佑的香火飘着轻烟。

    说了几句家里老人的近况,方苑便引入正题,“那天,泽清给他哥打了一通电话,听着不大好。”

    沈颂年高高兴兴地出去,回来却是被小叔叔打电话叫他爸爸领他回去的,问他犯了什么忌讳,沈颂年就是不肯说。

    沈泽清在沈家独揽大权,老爷子偏心眼不管不问,方苑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孩子年纪小,沈泽清未免太严厉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一点也不心疼。”

    方苑叹一口气,是真心为孩子忧虑的样子。

    沈芳菲端着一杯茶在手里,和缓地笑,“弟妹,别这么说。别的我不知道,泽清他是看重颂年的。”

    难道她也不知道,方苑也实在是没了办法了,只好借着看望外甥女来问清缘由。

    万乐菱对她这个装模作样的舅妈嗤之以鼻,她盛了一勺白糖,问梁矜:“要加糖吗?”

    “不用。”那边声音传到这里,梁矜却知道那天沈泽清为何将沈颂年遣送回家。

    万乐菱为了不引火烧身,加了白糖,一心一意地吃自己的糯米圆子。

    这边,方苑亲自来探望万乐菱,这丫头不招呼就罢了,连声舅妈都不叫,自己还在这儿呢。

    “乐菱,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舅妈看你都来迟了。”方苑撇一眼奏乐的道士,乐呵地说:“大姐,这房子出问题就得换,你不能总是惯着孩子,最后害了她。”

    万乐菱放下碗,暗自反驳,方苑自己溺爱沈颂年,还有资格说起别人了。

    沈芳菲没有回答,优雅地端着茶杯喝茶。

    方苑不敢一直拿着万乐菱不放,换了目标问:“乐菱的同学叫什么名啊?”

    “梁矜。”梁矜忙放下碗,嫣然道:“矜持的矜。”

    “梁家有像她一般大的姑娘吗?”方苑摇头,“是我糊涂了还是怎么着,没想起来。”

    梁矜不卑不亢,“我从溪城到燕京上学,您不认识我也正常。”

    “难怪我不认识,溪城是不如燕京好,不然你也不会来燕京上大学。”方苑喝茶,目不转睛地上下轻扫了梁矜几眼,“长得那么漂亮,以后可要把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到了燕京就以为自己能嫁到豪门了。”

    一个无名无势的年轻学生,长相气质都出众,跟万乐菱玩在一块,方苑可以肯定她有所企图。

    万乐菱圆睁着眼睛,方苑说出来这一番话敲打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烟灰里堆着的一束线香,香气浓得呛鼻,烟灰接连地掉,烧得一小节发黑。

    “多谢您的教诲,这世上确实能到处碰见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梁矜巧妙地回怼,一语双关。

    方苑精明,这丫头是在说她不知天高地厚,好伶牙俐齿的一张嘴。

    沈芳菲站起身,涂红的指尖摸着玉镯,“弟妹,我们年纪大了,跟小辈锱铢必较的惹人烦,你说是不是?”

    方苑也起来,“是啊。”

    “我知道你忙,我也就不留你吃饭了。”

    这下说的,方苑不走也得走了。

    沈芳菲跟方苑一走,万乐菱一口吞下一个圆子,“话那么多,怎么不让茶烫死她。”

    梁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眉眼弯弯地说:“你慢点吃。”

    “梁矜,你看见没,我舅妈脸都气紫了,还是你厉害。”万乐菱气鼓鼓地吃圆子,“你明个,不你今个就嫁过去当我小舅妈,看她还怎么嚣张。”

    梁矜抽了张纸巾给万乐菱,“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可能嫁过去。”

    万乐菱也觉得可惜,“我小舅舅他,唉,不说了。”

    梁矜手里的纸巾被抽走,碗中寡淡的汤水里剩下一个白色的糯米圆子,平白无故地,她有些想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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