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之前学校要举行运动会,梁矜写着开幕式的稿子,收到了父亲梁伟发来的信息。

    他问她什么时候买票回家,可梁矜国庆节的假期一般不回家,父母也都知道她留校兼职。

    从燕京回一趟溪城路费都不便宜,回去也待不了几天。

    梁矜这边撕开了一片吐司吃了,没等她把信息发出去,父亲梁伟的两条消息又响了过来。

    梁伟要求自己的女儿回来,具体什么原因他没说,反正是放了一个长假,学校又不会不放人。

    梁矜极少直接跟梁伟交流,这次也一样,两人电话也没有打一通,自己的爸爸勒令她务必回来之后就不再多言。

    梁矜不知不觉地吃光了一整片面包,对着电脑的眼睛逐渐涣散,她总是担心是外婆的身体出了毛病。

    敲完末尾,梁矜困得不行,尝试着给田芝打了电话,那边接通了她便问起王巧英的身体怎么样。

    妈妈田芝说都很好,外婆去医院做了检查,万般推辞下还是治了腰痛,如今已经好多了。

    外婆的女儿孝顺,梁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田芝说了几句就支支吾吾挂了电话,她也没问出梁伟为什么非要自己回去的原因。

    万清雅敷完面膜问了一句,“梁矜,你的项目申请顺利吗?”

    “还没去找教务处的老师确认,不知道能不能过。”梁矜润色着文章,分神想着家里的事情。

    梁伟的生意赚了不少钱,梁矜只希望爸爸能自足常乐,不要再搞什么商业投资了,要是再欠下一堆债务,恐怕梁矜也无力回天。

    “我问过我爸妈了,他们不同意我去,当初报京大幸好离家不远,不然我爸妈还不让我上呢。”万清雅拍着水乳,嘴里嘟囔着,父母没同意,她倒是也没什么难过的情绪,毕竟就在父母身边也不错,跑远了她还真想家。

    “京大啊,这都不上?”吴若灵的老家离燕京远,她每次回家都要两三样交通工具来回转,所以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愿意报京大。

    万清雅十分自豪,“我爸妈要求不高,他们能养我一辈子,上不上京大无所谓啦。”

    吴若灵的记忆里上学一直是很辛苦的事,毕竟家长都说这是唯一的出路,“真羡慕,我还要坐公共汽车才能回山里。”

    虽说是这样说,他们家是在山里,不过也是在一个小县城里,没有贫困山区那样夸张。

    “京大周围热闹,总比走出大山报进深山强。”梁矜笑了笑,合上电脑。

    她陪着舍友聊了一会儿,在软件上查看回溪城的票,国庆节的票难抢,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处理完运动会的工作,梁矜吃完午饭之后在人流稀少的走廊里跟沈泽清说要回溪城。

    “那我怎么办?”

    电话那端的男声听得出倦乏,梁矜知道沈泽清忙,周末陪她的时候还要在家里办公。

    他这样跟自己说话,梁矜一时间不忍心拒绝,但是她又必须要回去。

    “抱歉。”

    沈泽清期待着梁矜笑着跟他说要他一起去,哪怕开句玩笑话也好,却只等来了她严肃的道歉。

    几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整洁得一丝不苟的办公桌也显得略微凌乱,沈泽清开着电话,跟张明晗说去订一张飞溪城的机票。

    梁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不想再多麻烦沈泽清,“不用,我自己买票就好。”

    国庆节的票到点就售空了,梁矜要是真的能抢到,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订票。

    沈泽清站起身,背对着办公桌,“明晗已经买了,我送你过去。”

    “好。”梁矜同意他来送自己,其余的没有多说,找了个借口挂掉了电话。

    她去港大做交换生就是想借此跟沈泽清分手,可梁矜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出口,明明只是打电话,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体测。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只是交易不是吗。

    说到底,梁矜到底无法接受这样的关系,这样畸形的关系根本就算不上恋爱,非要切割掉才能矫正她的人生回到原有的轨道。

    张明晗亲自去订了一张飞机票,回来的时候他想问沈泽清为什么没挽留梁小姐,或者是让她早点回来。

    为了能在假期多陪陪梁矜,沈泽清这些天几乎要住在了集团里,提前了本该在国庆节假期的日程。

    如今梁小姐要回溪城,先生这些天的忙碌岂不是白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夕阳照着书架,在沈泽清眼下扫出顽固的阴影,他握着一杯泡得香浓的茶,“没关系,至少我有时间送她回去。”

    沈泽清的付出张明晗看在眼里,先生跟梁小姐在一起,张明晗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此刻温和的沈先生确实有了温度,仿佛是初春时候湖面上即将化成水的雪,雪下流着早春的湖水,连雪摸着也是暖和的。

    “明晗,我有些担心,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担心。”沈泽清察觉出梁矜的不对劲来,似乎有什么暗地里摇摇欲坠,即将崩塌下来。

    张明晗想劝说沈泽清,但是以沈先生的性子未必会听,“梁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如我去查一查。”

    沈泽清朝落地窗外看一眼,昏昏沉沉的暮色,“不用,她不喜欢我过分干涉她。”

    他要学会让步,梁矜才能多笑一笑。

    离别是在清晨,沈泽清在家里拿了一件外套搭在手上。

    十月是初秋,但是吹了空调总归要冷。

    登机之前,沈泽清给梁矜穿上外套,一颗一颗地系上扣子。

    不时有风扬过,吹着梁矜披散的头发,微微吹拂的鬓发,和那双墨水晕开的眼睛,在蓝色调的清晨里像是绘在瓷器上的画。

    沈泽清抚摸着梁矜的眼下,她的脸色红润多了,也不似前段时间那么瘦弱。

    于是,他微笑着送梁矜离开,嘱咐着她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走到登机口,梁矜忽然回头,朝沈泽清笑了笑,说自己都记住了。

    回程的飞机沈泽清也都已经安排好,张明晗订的是舒服的头等舱,这趟旅程,梁矜什么也不用操心就顺利地回到了家。

    田芝已经搬了出去,她在亲戚眼里已然成了一个无法理喻的疯子,毕竟谁会在丈夫发达以后还要闹离婚,那跟傻瓜有什么区别。

    平时闹闹还好,哪有到这个年纪要动真格离婚的,二婚都不好再找。

    家里的房子有梁伟和梁晨住着,梁晨不在家,梁矜只能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楼。

    “爸爸,你在家啊?”

    梁矜把行李箱搬进家门,瞧见梁伟坐在沙发上,开着灯,似乎是专门在等她。

    平时不该在厂子里的办公室坐着吗,为什么一早就在家里等着自己了。

    梁矜放好行李箱,没急着收拾,在一边问梁伟要自己国庆节回来的原因。

    “你还有脸说?”梁伟从沙发上站起来,仿佛是在工厂里训斥工人一样训斥女儿,“我为什么叫你回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梁矜咯噔一下,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父亲将她叫回家里怒斥。

    看女儿不说话,梁伟立刻觉得嫂子张翠岚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供你读了十几年的书你都白读了,难道燕京大学教你让父母丢脸?”梁伟站在梁矜面前,整张脸的皱纹都是加深的,“你是不是跟一个姓沈的男人在一起了?”

    原来是知道这个了,梁矜赶回家里,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先受到亲生父亲的一通审问。

    “是。”事实如此,梁矜没什么可狡辩的。

    或许梁矜自己都没料到,梁伟甩了一记响亮的巴掌给她。

    巴掌声在室内震耳欲聋,梁矜错愕着,她掐着双手没去捂着自己的脸,而是笔直地站着展示打出的巴掌印,眼眶溢出了泪水又被她硬生生地逼回去。

    “你知道家里人怎么说你吗?他们说你的钱都是那有钱男人给的,简直丢光我的脸。”梁伟打完,气愤道:“你干什么不好,跟一个社会上的老男人。”

    难听的话还有,梁伟说出的已经算是轻的,自己培养的清清白白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叫他怎么咽下这口气。

    “是谁说的?”梁矜看向父亲的目光锐利,“你就任由那些人诋毁我吗?你还配做我的父亲吗?”

    脸上的疼痛未消,心更是冷得厉害。

    梁伟永远都在乎他的面子,以往的梁矜是他教育成功的奖章,而现在的梁矜则是他教导无方的耻辱。

    “我生你养你,你就这样跟我讲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支持你妈跟我离婚,你让人家怎么看我,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离婚在梁伟的眼中就是丢人,所以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梁矜感觉到接近窒息的委屈,她脸上仍旧火辣辣地疼着,“你只在乎你自己,爸爸,你只在乎你自己。”

    人家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叫梁矜不要想着高攀他们沈家,关键还是张翠岚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因为儿子的处罚消沉好一阵,知道以后打了鸡血似的要把梁伟一家踩进泥地里,让周围的亲戚都看看京大的优秀学生梁矜是什么货色。

    梁伟一甩手,“我不管,你马上跟那个人分了,不要再联系。”

    他们家里不需要女儿高攀有钱人,等到梁矜毕业,他自会安排合适的相亲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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