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开始下雪了,不是人造的泡沫雪,而是带着重量的,水汽在自然的高空中凝结成的结晶。

    白色枯寂中,雪花延伸出半透明的枝丫,洒落在秋黄的草坪。

    梁矜仰躺着,沈泽清的手滑入她的衣衫里,如雪如玉的身躯,仿佛是抹了一层细细的挥发出清香的鹅蛋粉。触碰到刺着金色绣线的蝴蝶和牡丹,纤弱的腰忽然起伏地一缩。

    “可以吗?”

    沈泽清撑在床边的胳膊无声地收紧,高领毛衣还完好地穿在身上,探进柔软里的手青筋却突突地跳,就如同他胸腔里蓬勃的心脏。

    梁矜的手揪着反着光泽的丝绸,指甲上勾着晶莹的蚕丝,几根细密的线因为她的撕扯而被破坏,却又像是把她的双手缚住在方寸之间。

    她感受到皮肤表面上渗透着一点凉意,慢慢地变热,又很快地将自己的身体烧了个遍,如同北风吹过的原野,烧出了似霞光般的火,干燥蒸发着体内的水分。

    梁矜点头,意思是可以。

    沈泽清埋首在女孩的脖颈里,衣服被撕开了一角,袖子颤颤巍巍地掉在手肘处,臂膀是有一根细细的带子,勒出了胭脂水粉色。

    “这一次之后,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梁矜的侧脸被堆叠的布料遮挡着,微弱的视线里,她见到沈泽清裹得一丝未露,不过是额前的发丝动了位置。

    可他咬着牙关,抑制住几声难耐的低喘,肌肤上浮出青色和朱红,像是白玉掉进了花丛里,花瓣纷纷扬扬地掀起。

    梁矜闭着眼,她被凉意刺激着,吸口气稳住道:“嗯。”

    顷刻间,沈泽清又吻了上来,他把喘息声都送入梁矜的身体里。

    有衣带崩坏的撕拉声,塌上交叠着一双人影,窗外依然飘着雪,落下枝头去,白色同绿色松枝对比鲜明。

    绸绿的翡翠也陷进白色里,蜿蜒的汗像是窗外先行到地面的雪化成的水。

    梁矜咬唇,盯着沈泽清问:“你为什么要帮我父亲的生意,让我把债还了。”

    她还是想问个清楚,因为帮自己还债在他的角度上是没有好处的,反而失去了能拿捏梁矜的把柄。

    “可是,矜矜,”沈泽清撩起梁矜粘在唇上的头发,眼底幽幽的一抹,是忍不住的疼惜之情,“这不该是你欠的债。”

    梁矜为家庭担负着压力,靠着父母的养育之情,她已经渐渐地痛苦起来。

    总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的人,明明恃才傲物,却因为家庭的错误而低头把自己的身心交易出去。

    沈泽清不愿意她烦恼,他想为梁矜斩除一切能让她为难而痛苦的藤蔓,尽管这可能成为她离开自己的理由。

    梁矜欠下的债还完,他们的交易就已经结束,再无瓜葛。

    她这样认为着,沈泽清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自己作弊。

    不是因为梁伟的生意头脑,他也未曾东山再起过,梁矜总算知道为何她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后,在港城听到了父亲又没了钱,还是以前那副样子。

    但是妈妈田芝因为那次机会,她终于得以离开存了点积蓄,终于不用再回到梁伟身边听他的抱怨,这让梁矜有些欣慰。

    一切的一切都是沈泽清的所作所为,而非她心里所想的上天的授意。

    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原来都有人在帮自己。

    梁矜眸子里映着变形的光影,其实是覆着泪,“你不怕我跟你分手吗?”

    叫她长硬了翅膀,飞出去再也不会来。

    若是万乐菱不知道这些,若是她选择不告诉,或许一辈子,梁矜和沈泽清就没有了可能。

    怕,怎么不会怕。

    沈泽清回答说:“矜矜,爱情是一个矛盾体,我甚至有时候要违背自己的意志来爱你。”

    错与对交织在一起,挑不明分不清,沈泽清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梁矜再好一些,那样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就心软一些。

    梁矜逼着泪流回眼眶,在沈泽清怀里用尽了力气说:“我真讨厌你。”

    沈泽清抹去她额头上的薄汗,春化白雪的声音流淌着喘息,“我也没有办法,我是爱你的疯子。”

    所以,永远不可以离开他。

    “我知道了许多事,都是有关你的。”梁矜咬了一口舌尖,尽量说得清楚,“我不能一直都排斥你以及你所给予我的东西,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梁矜要用一点时间来完全地接纳这份特殊的感情,这份自出生起就未尝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感情。

    沈泽清对此极尽耐心,“没关系,我们都很年轻,而你的人生还在起步阶段。”

    蹉跎的时间不过一年,百年之限的人生相比,是百分之一的微不足道。

    梁矜的手虚虚地掩着唇,她说着什么可说出话像是无助的哭诉,求着有大慈大悲之心的沈先生放他一马。

    “矜矜,我早说过自己不是慈悲的人,”沈泽清轻吻着梁矜的耳侧,连绵不断地呼着气,让人躲也无法躲,“乖乖,你听我的话,明天给你奖励,好不好?”

    梁矜摇头,她只觉得自己刚才答应太过草率,自己上过沈泽清的当,知道那“奖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泽清垂着眼,哑着嗓子笑,“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笑着,梁矜也不自觉地跟着震颤,她开口想说不,却只能捂住自己口中支离破碎的叫声。

    梁矜睡到早晨,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在港城,暖意代替了沿海的潮湿,她抬头想起来这是西海街院子的屋顶。

    醒过来之后,梁矜轻着翻身的动作,却被沈泽清搂紧怀里,他不知是一夜未眠还是刚刚转醒。

    沈泽清问:“起床吗?”

    梁矜窝在被窝里,她的浑身酸得厉害,毛绒绒的一颗脑袋钻过去,也不要男人温暖的怀抱了,“不要。”

    她可算是说出了这句不要,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添了几分年轻女孩的娇气性儿。

    “不要就不要,别扭过头去。”沈泽清把梁矜搂在怀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脊背,“睡吧。”

    困意来袭,梁矜不多时又睡了过去,将近一年没有过,她实在是累了。

    沈泽清说是要陪着自己睡,等到太阳也出来的时候,梁矜却瞧不见他了。

    榻上靠枕被撤下去两三个,重新换了完好的,梁矜不禁地回想起昨夜的场景。

    丝绸的料子太金贵,可那也不都是她的错。

    梁矜穿上衣服,拿发绳挽了头发,两根发带垂下去,像是萌芽时节抽出的淡绿杨柳条。

    她反复地抻着自己的手指,指甲剪得齐整,梁矜从指甲缝里撤出泡过染料的一根长丝,看来自己确实该剪一剪指甲了。

    梁矜跑到前厅里,首先看见的是一颗巨大的圣诞树,真实的树,挂满了装饰品,底下围着一圈的礼盒。

    包了五彩斑斓的包装纸,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玻璃纸包装的糖果,毫不吝啬地堆得高高的。

    梁矜走到圣诞树下,挂着雪花和金色蝴蝶结的圣诞树,盛装打扮为了迎接她的到来。

    沈泽清信守诺言,他披着一件衣服过来,像是出去不久,“给你的奖励。”

    梁矜的脸忽然发着一阵热,她撇过头,见礼物盒子的包装纸上也没有标签,她怎么知道哪个是给自己的。

    “哪一个?”

    梁矜扭头问,沈泽清过来将高高垒砌的盒子拿下来一个,递过来一把剪刀,“都是你的,喜欢哪个拆哪个。”

    这里没有别人的礼物,沈泽清准备的只给梁矜。

    梁矜拿剪刀拆开一个,丝带落地,她拿出一对带着铃铛的发夹,金色的小铃铛配着红色的丝绒。

    “这个好看。”梁矜双眼晶亮,她拿起来朝着左右晃动着,响起清脆的铃声,“这个金色的铃铛做得好逼真,像是真的金子一样。”

    沈泽清笑而不语,毕竟这就是纯金的铃铛,不像是真金才是奇怪。

    梁矜放下来,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她怎么就能认定戴在头上的发夹不值钱。

    “我给你戴上。”沈泽清的手伸进盒子里,他捋直束着编发的发带,将发夹扣在梁矜的头上。

    梁矜稍微动一动,那铃声就轻轻地响,她摸着丝绒,担心道:“会不会掉啊?”

    沈泽清陪人坐着,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掉了也不要紧,这里应该还有,你拆开看一看。”

    梁矜走了以后,沈泽清在外面见了合适的礼物,总要再买给她,尽管人走了,可习惯难改。

    日日月月下来,便买了这许许多多,都一并包了送她。

    梁矜拆了几个,各式各样的,包装立刻就装满了垃圾桶,“留着下次拆吧。”

    沈泽清目光柔和地抚摸着她的发髻,道:“我们去吃早饭。”

    “等等,我忘了一件事。”梁矜把剪刀搁置在一边,对沈泽清说:“圣诞节快乐。”

    沈泽清反应过来,也回她:“圣诞节快乐,矜矜。”

    这是梁矜假期的第二天,而明天最迟梁矜下午就会踏上回港城的征途,她还有一场考试没有完成。

    面临如此地奔波劳累,梁矜扯出笑意,她躬着身体,亲在沈泽清的面颊上,“你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跟你道新年好。”

    女孩的头上如装饰的圣诞树一般璀璨,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沈泽清心跳不出所料地漏了一拍,“好。”

    终于,他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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