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笑声打断了叶菖儿的思绪。

    一群人喧哗着走入殿内。

    为首的男人着暗红缎面长袍,金色丝线镶边,衣角绣着精美的朱雀图纹。

    后方跟着的四五人均衣着华丽,珠光宝气。

    男人拱手道:“陌掌门,失礼了。朱雀阁事务繁忙,我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让诸位久等了。”

    “哪里哪里,姜阁主百忙之中,还携一众后生盛装出席,令敝殿蓬荜生辉。”陌掌门只嘴上热情,身子都没移动半分,仍坐着漫不经心地饮茶,“求道之人清心寡欲,只略备了淡茶,还望姜阁主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陌掌门说这个话就见外了!”姜阁主转身催促身后的几位后生,“快,向各位前辈问好。”

    叶菖儿一眼就认出姜阁主身后的那位女子,正是那日在崖边栈道被血雀夺玉后,从上方御物飞过的红衣女子!

    她容貌绝美,一袭红衣尽显风华,举止优雅,眼底却藏不住的清冷孤傲。

    她向各派掌门行礼后,便同姜阁主说道:“爹爹你还有要事商议,女儿就先退下了。”说罢便带着其余几位后生离开。

    全程都没有瞧叶菖儿一眼。

    叶菖儿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血雀乃朱雀阁灵禽,夺玉之事,十有八九与她有关。

    姜阁主见女儿离开后,故意叹息一声,话语却充满了骄傲:“小女欣玥太过内敛,来玄武宗数月就已经是内门弟子了。明明平日和诸位长老都见过多次,也不多寒暄两句。”

    随即他看向青龙堂主的方向,“听说景堂主长子也到玄武宗来进修了,今天怎么未见到。”

    景堂主脸一沉,冷冷答道:“犬子忙于修行。”

    姜阁主眉梢一挑,嘴角扬起玩味的笑意,“听说令郎体质羸弱,不善武力。不知到玄武宗后,法术修行还顺利?”

    见姜阁主有意挑事,叶庄主忙劝道:“人各有所长,我听闻景堂主长子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属难得之才。”

    叶菖儿在一旁有点吃惊,爹爹行事低调,素不爱参与纷争,却在这种场合维护了自己的朋友。

    叶菖儿感觉心里温暖又踏实。

    她悄悄扯了扯叶庄主的袖角,叶庄主回头望着女儿笑着微微点头。

    景堂主却越发不耐,冷着脸将茶盏扔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呵,过目不忘又如何。心余力拙,难道还能纸上行武。”

    叶菖儿有点忍不住了,她愤怒地瞪着景堂主,哪有父亲这样看低自己儿子。

    这次姜阁主反而劝起和来,“诶,切莫动怒,儿女自有儿女福。”说罢他的眼神扫了一圈,落在了叶菖儿身上,“叶庄主,令媛不是也灵力甚微吗,不如他俩结个伴,我让小女给他们指点指点。”

    此话一出,叶庄主和景堂主都按捺不住了,呵责道:“你说什么?”

    不愉快的气息弥漫开来,现场气氛瞬间宛如紧绷的弓弦。

    陌掌门见状,赶紧制止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好了好了,寒暄到此为止,既然人到齐,今日就确认好逐神祭的事宜,该提早准备了。”

    在陌掌门的圆场下,三人这才不满地坐回座位。

    陌掌门唤来弟子,领其他三个门派随行人员到侧殿休息等候。

    叶菖儿赶紧向叶庄主使眼色。

    叶庄主回以领悟的眼色,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陌掌门,怎么未见徐时予?”

    “哦,今日安排他外出办事,应该快回了吧。”

    “上次宗门小测,小女幸得徐时予相助,免于受伤,菖儿还想着今日当面道谢来着。”

    陌掌门抚须笑道:“小小年纪,还挺客气。”说完唤来弟子一番交代。“放心吧,等时予回来,我就让他去侧殿找你。”

    “谢谢陌掌门。”叶菖儿腼腆含笑,行礼作揖后退出大殿。

    侧殿内。

    叶菖儿心烦意乱地坐在椅子上,一会儿噘着嘴看外面的天空,一会儿双手撑椅面,摆腿解闷。

    时予师兄什么时候来呢。

    见到他后,该怎么组织话语呢?虽然冲动来到这里,但叶菖儿心怀期待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安。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张小脸伸到面前,无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叶菖儿吓得往后一靠,这不是景堂主身后的孩子吗。

    这孩子也不怕生,亲昵地坐在叶菖儿旁边的位置,伸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

    叶菖儿被他盯着有点发憷,“那你在看什么呢?”,她抬起下巴,故作凶样。

    “我在看……姐姐长的真好看。”

    “哈?”

    孩童眼睛明净如清泉,笑容纯洁无瑕,叶菖儿感觉要被这双眸子吸进去,再揉碎了。

    粉雕玉琢的脸庞上,五官精致,嘴角微微上扬。将来定是个美如冠玉的少年郎。

    这谁看了不迷糊。

    叶菖儿心中喜欢得很,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故作大人语气:“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童明亮的眸子扑闪扑闪,“姐姐,我叫景释岚。”

    姓景……

    叶菖儿狐疑地看着这个孩子,道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和景尘衣是什么关系?”

    孩童听到这个名字睁大眼睛,语气中有种难以掩饰的兴奋:“你认识他吗?他是我的兄长!”

    但那激动的情绪消散得也快,说完他就像想到什么似的怔了一下,整个人的神色黯然下来。

    他转身在椅子上坐正,低头看着地面,但视线又时不时飘过来,观察着叶菖儿的反应。

    “认识哦,我和他在一个学堂修行。”他的样子让叶菖儿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你怎么了?”

    “……不是那样……”,景释岚在一旁咕哝着什么。

    “你说什么?”叶菖儿没有听清。

    “我兄长不是爹爹和姜阁主说的那样……”

    “当然不是。”叶菖儿脱口而出。

    “……?”景释岚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叶菖儿,以往别人和他谈起兄长时,那些人总以揶揄兄长为乐,让他非常难过。

    “嗯,我和他还挺熟的。”也是交过心的朋友了,叶菖儿暗自想到,“他确实挺厉害的,人也不错。”

    景释岚的表情转忧为喜,又凑近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们怎么熟识的?在学堂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能不能和我讲讲兄长的事情。”

    叶菖儿于是将景尘衣助崖底寻玉,在她与别人争执时出手相助,还有她烦恼时出谋划策等说了一遍。

    虽然情节大部分都杜撰美化了,隐去了受伤、被人找茬、相互诉苦那些。

    主打就是一个足智多谋,善解人意的良友形象。

    哄得小孩心花怒放,眼睛都闪闪发光了。

    “姐姐,还有呢,还有呢?”景释岚兴致昂昂,还不满足的样子。

    “呃…没有了,你回去让你兄长讲给你听嘛。”

    “兄长现在住在别苑,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景释岚的语气又消沉下去。

    “那下次我和他说说,让他有空多陪陪你。”叶菖儿拉住景释岚的手安慰道。

    “嗯!一言为定!谢谢姐姐。”

    在两人欢声笑语间,门外一袭白衣悄然而至,他轻扣门樘,“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叶菖儿抬首,看到徐时予笑意盈盈。

    “时予师兄,你来啦。”叶菖儿蹭的一下站起身迎上去,双目交汇时,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景释岚悄悄打量着她,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他调皮一笑,说道:“大哥哥,姐姐才和我抱怨坐这儿太闷了,你带她出去走走嘛。”

    “好啊,我和菖儿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

    景释岚轻轻扯了扯叶菖儿的手,比划了加油的口型,就笑着跑开了。

    叶菖儿无奈地看着这人小鬼大的孩子,内心还是很感谢他的助攻。

    她现在确实需要两人单独相处的环境。

    .

    庭院深深。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上次像这样是什么时候了呢?

    她抬眸看着徐时予的背影,他的袖口在微风中摆动,雪色长袍轻盈抚过草地,草儿随之颤动……

    只有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那个背影步入庭院中,宛如一副画卷,在她的视野里延展,又如雪般融化,变成一个模糊的白色光影。

    每次都是这样,和他在一起时,叶菖儿总变得恍恍惚惚。

    “菖儿?”徐时予停下脚步回头。

    叶菖儿回过神来,小跑两步跟上。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木槿花,采回去的木槿花结果被厨子做成面花吃了,叶庄主说你为此还哭了两天。”说完徐时予笑了。

    他的眼神充满了怀念,语气又温柔,似潺潺流水般沁润了她的心。

    徐时予伸出手,摘下最近的一朵木槿花,别在了叶菖儿的耳后,“你看,我为你栽种了好多。”

    叶菖儿仰头看去,徐时予身后花团锦簇,淡粉、纯白、紫红,各色木槿花争相开放,形成花的海洋。

    微风拂过,芳香四溢。

    叶菖儿情难自禁,将手置于徐时予胸口,眼睛深深地凝望着那对眸子。

    “时予师兄,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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