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许是因正值饭点，街上行人稀少，街旁也无路灯，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绣着金纹的白布装点了整条路，在阴凉的晚风拂动下，猎猎舞动，像是翻飞的白幡落在了血红的光池里。
“阿姨，”谢妤然看着一路以来红白交织的装饰，斟酌了下称呼后，问道，“请问镇上是要办什么……喜事么？”
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笑着解释道：“哦，这个呀，这是请神路，你来的正巧，今晚就是我们镇的庆典，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旧俗了，只是闹得有些晚，你不嫌闹腾的话，可以跟着小舟来凑凑热闹。”
这么巧的吗？
谢妤然挑了挑眉，复又蹙起眉头，故作犹豫道：“只是我一个外人，可以吗？”
毕竟小镇如此的封闭落后，这样大的庆典，不知道排不排外，有没有什么忌讳。
“可以的，我们镇虽不常与外界交流，但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哦，那小舟是……？”
“哟，林娘，回来了？”
路过一棵的大树下时，有几个围坐在树下纳凉的叔婶朝女人打了几声招呼，打断了她的问话。
“你身后的女娃是谁家的？怎么都没见过，是你在外的女儿？”打着扇的大娘身材微胖，好奇地瞅了谢妤然几眼，问道。
林娘抿着唇笑着摆了摆手：“不是，还早哩。她只是迷路到我们镇子附近了。这不是天快黑了么，不好出去，我就带她先去我家住上一晚。”
说完，她又问：“王婶，你们都吃过了？”
“早吃过了。这不，在等天黑，然后去散散步。”坐在王婶身边，身材娇小的女人回道。
王婶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冲谢妤然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外边来的么？”
正游神打量着村子的谢妤然冷不丁被点到名，眨了下眼，回过神：“谢林林，言射谢，双木林。”
她不带半点犹豫地说道。
“嗯？”王婶感到奇怪，“怎么会给女娃娃起这么个名字？”
谢妤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回道：“哦，是因为我父母姓谢和林。”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说谎。
王婶点点头，没有再问。
“先不说了，小舟还在家等着呢，我先回去了。”
“行，快回去吧，别让孩子等急了，这都几点了！只是你家那孩子也真是的，不都是大人操心小孩，哪有一个小娃娃操心大人的？”王婶操着扇子道，“没个娃娃样。”
她身旁的女人笑道：“懂事点怎么了？你莫不是因为牛牛太皮了，羡慕人家，嘴酸了不成？”
眼见着要掰扯起来，林娘忙打了岔，又跟几人说笑了几句，便带着她离开了。
落后林娘几步的谢妤然竖起了耳朵，听身后的两个女人又小声说着。
“唉，还不是因为她家里只有她和孩子两个，小舟哪能不懂事……你还是少提点吧。”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那不是又多嘴了嘛，哪管得住……只是小舟他爹也快回来了吧？”
“估摸着是，等今晚庆典过了，再问问林娘就是。”
“也对，今儿个是轮到她家了吧……”
随着她走远，两人的对话渐渐听不清了，谢妤然收回神，跟着林娘来到一个院落前。
院门红漆斑驳，破败而腐朽。
“吱呀”一声，许姨推开院门，门后的院中央搭着葡萄架，沿围墙的地方栽着几丛花，因未是花期，只缀着零星的几点花苞，她辨不出是什么花。
整个院落意外的干净整洁，还带有几分雅致。
很正常的一个院子。
林娘笑着让她在院中央的葡萄架下的凳子上坐下，顺手指了指沿墙的那几丛花，“那是月季，可惜还没到花期。”
谢妤然礼貌性地接口道：“我母亲也挺喜欢月季的。”
即使母亲已经离世十年，父亲仍然在家中的阳台上栽着大片月季，只是两者品种应该不同，她也不太关心这些花，一时没有认出那几丛也是月季。
不过，现在不应该正处于月季的花期么？
印象中，家里阳台的花在春季和秋季时总开得最为灿烂。
可能是品种不一样？
她没多想。
葡萄架后，被垂落的藤蔓半掩映的藤椅上，一个十一二岁正小憩的男孩被两人的动静惊醒，将盖在脸上的书微微拉低，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妈，你回来了？”
“小舟，你怎么就在这里睡了？小心不要着凉了。”林娘皱起眉，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
名唤小舟的男孩的目光只在谢妤然身上停顿了一下，便移开了，懒懒打了个哈欠，一手拿着书，拖着步子走到林娘的身前，轻蹙起眉，看向谢妤然，对着一身狼狈的陌生人，却仿佛只是循例般地问了一声，没半点的好奇：“妈，她是？”
他纯澈清透的眸子在光下黑得纯粹，像是上好的黑曜石，漂亮、冰冷。
但是也没有恶意。
只是单纯的没有强烈的情绪。
冷淡得几乎没有情感，却又十分的干净，像是孤僻而单纯的……天才。
谢妤然并不反感这个小男孩。
林娘简单解释了一下，小舟点点头，而后看向她，略歪了歪首：“嗯，姐姐，你好，你可以叫我小舟，‘知有江湖杳然意，扁舟应许共追求’的舟。”
听到这个介绍，谢妤然轻挑了挑眉，而后习惯性的微微一笑，让自己显得亲切友善，“嗯，你好。”
一样的虚假。
在看到小男孩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们是同类，缺失情感的不完整的人。
无论表现的多么悲伤或是多么欢喜，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完全的无法体会，却又努力的模仿他人，努力的去融入这个世界。
有的时候，太过的投入好像让她仿佛真的体会到了情绪这种东西。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好。
除了……
（怪物……
哭都没哭……
好冷静……
不正常……）
她仿佛再次听见了葬礼上，众人的低低絮语。
只有这种时候，会让她感到一点点的苦恼。
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的苦恼，以及，麻烦。
林娘揉了揉小舟的发顶，“那林林，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准备晚饭，待会儿再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
乍然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谢妤然微愣了下，而后不露痕迹地应下：“嗯，好，那林姨，麻烦你了，不过屋子我可以自己收拾的，可以烦你给我找身换洗的衣物么？”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还有些热水，你先去洗吧。”
说着，林娘走到厨房，提了一壶热水和一个塑料桶，带着她走到紧邻着厕所的浴室旁。
说是浴室，其实只是一间铺了水泥，有一个下水道口的小屋子，接了一个有些锈的水龙头，屋内的正中央放着一把塑料椅，调好水，林娘又拿来一个布袋，里头放着些衣物，挂在了放着洗漱用品的木架旁的钉子上，“好了，你慢慢洗。”
锁上浴室的木门，谢妤然研究了下木架上的香皂和样式陈旧且不知名的洗发水，匆匆冲洗了下，就换上了林娘找来的干净文胸和一件花花绿绿的连衣裙。
刚合身。
她将脏裙子口袋里的手机放进连衣裙的口袋里，将发擦得半干后，提着装了脏衣物的塑料桶，来到厨房边上的洗衣池旁。
听见动静的林娘从厨房里探出身，见她想要洗衣服，忙道：“你放着就好，一会儿我来洗就行。”
谢妤然犹豫下，点头道：“好，那林娘，我去收拾下房间吧。”
“好，”林娘没有拒绝，她指了指一间屋子，“林林，那你就暂时住在左边的那间屋子里吧。我现在下面，马上就能吃饭了。”
“好。”谢妤然应道。
走过院子时，重新躺回椅子上的小舟掀了掀眼皮，也起身，把书顺手放在躺椅上后，说道：“打扫屋子么？那我也来帮个忙吧。”
谢妤然没有拒绝。
途径躺椅时，她瞄了一眼书，是一本棕色的硬皮笔记本，瞧着有些老旧了，封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字迹，也看不出牌子，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这间房子仍是老式格局，中间一间客厅，两边是卧房。左边两间，右边只一间。
屋内铺着水泥地，墙上刷着的白灰已经泛黄，被剥蚀了不少，客厅内的家具很少，左边靠大门那边的卧房内也不过一张单人木床，一张靠着窗的木桌搭着一个椅子，还有贴着墙放着的一个木柜。
谢妤然抹了抹床板，没有灰。
小舟从木柜中抱出一床薄薄的垫铺，“其实妈妈每周都有打扫，很干净的。”
“这间屋子是？”谢妤然接过垫铺，铺在床板上，又拿过小舟取出的床单铺上，不解道。
为什么会空着一间卧房？这里看着不像需要这么多卧房的模样。
小舟笑了下，神情温柔下来，“这是给妹妹准备的。”
“嗯？”
准备？
“嗯，妹妹跟爸爸在外面的世界，不过爸爸马上要回来了。”小舟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第一次露出点孩子气。
他顿了下，敛了笑，又转了个话题，“姐姐，吃过饭我带你在镇子转一转，怎么样？”
一点也不像是孩子的口吻。
但谢妤然并不在意他与外表不符的成熟口吻，去探索熟悉小镇，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她点头应下。
而在与小男孩短短的数语交流中，谢妤然已经摸清了男孩的家庭状况，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似乎是父亲带着女儿在外，母亲与儿子留守在家。
接下来就是去摸清这个镇子的情况，只是到目前为止，对这发生的一切，她仍然没有任何的头绪。
但目前还是先搞清这个镇子的布局和出路吧。
离吃饭还有点时间，谢妤然又与小舟聊了聊天，想问问看有关村里的庆典，但男孩对此也只是简单地介绍下，跟林娘说的大差不差，只在末时补充了一句：“不要向神明许愿。”
见她面露困惑，他又道：“毕竟世上，凡事都有代价的。”
谢妤然了然地笑了笑，之后两人就只是坐在屋内，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直到林娘叫他们吃饭。
饭桌摆在院中央的葡萄架下，只是简简单单的三碗面，谢妤然坐下，面的味道闻着不错，色香俱全，而且没有她讨厌的葱花。她对此很满意。
动筷前，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另外两碗面，碗中却有葱花，她举筷的动作停了停。
林娘见状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谢妤然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她没有冒冒失失地问出口，只低头尝了一口，面的味道也很好。
林娘看了看她的面，又看看自己碗中的，反应过来，理了理鬓边的发，笑问：“要葱花么？”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我的女儿不喜欢葱花，刚才因着一时习惯，你的那碗就没有放。”
“不，不用了，谢谢。”谢妤然回道。
餐桌上的气氛很融洽，一直到吃完饭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事发生，一切都如此的正常普通，像是一个平常的黄昏。
谢妤然帮着林娘收拾完碗筷后，小舟便准备带着她去镇子逛逛。
林娘看了一眼昏黄的天色，叮嘱道：“不要太晚回来了，今晚还有祭典呢。”
“嗯，知道的。”小舟摆了摆手，带着她出了门。
路过隔壁的院子时，他指着院子道：“这是陶老师和李叔叔的家。陶老师是我们镇上学堂里两个老师之一。你想去看看学堂吗？”
不待谢妤然回答，他沉吟下，又道：“算了，学堂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神庙，熟悉下路吧。今晚的祭典就在那里举行。”
“神庙？”
“嗯，在镇中心，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感兴趣？
她看着像是对这些宗教实物感兴趣的人吗？
还是说……她不露声色地打量下走在前边的小男孩，这会是什么提示么？
不过马上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但心下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想了想，最终直白道：“你知道镇子有几个出口么？”
小舟头也没回，指着前方道：“你要出镇子的话，我劝你走镇门，喏，沿着这条主街直走就是。”
说着，小舟带着她往镇门口走去，仍是她来时的那条路，只是本坐在树荫下的几个叔婶不见了身影，但倒是多了三男一女的身影。
他们皆穿着薄款纯色冲锋，三黑一粉，都背着大大的登山包，显然也不是这镇内的人。
“阿姨，”谢妤然看着一路以来红白交织的装饰，斟酌了下称呼后，问道，“请问镇上是要办什么……喜事么？”
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笑着解释道：“哦，这个呀，这是请神路，你来的正巧，今晚就是我们镇的庆典，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旧俗了，只是闹得有些晚，你不嫌闹腾的话，可以跟着小舟来凑凑热闹。”
这么巧的吗？
谢妤然挑了挑眉，复又蹙起眉头，故作犹豫道：“只是我一个外人，可以吗？”
毕竟小镇如此的封闭落后，这样大的庆典，不知道排不排外，有没有什么忌讳。
“可以的，我们镇虽不常与外界交流，但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哦，那小舟是……？”
“哟，林娘，回来了？”
路过一棵的大树下时，有几个围坐在树下纳凉的叔婶朝女人打了几声招呼，打断了她的问话。
“你身后的女娃是谁家的？怎么都没见过，是你在外的女儿？”打着扇的大娘身材微胖，好奇地瞅了谢妤然几眼，问道。
林娘抿着唇笑着摆了摆手：“不是，还早哩。她只是迷路到我们镇子附近了。这不是天快黑了么，不好出去，我就带她先去我家住上一晚。”
说完，她又问：“王婶，你们都吃过了？”
“早吃过了。这不，在等天黑，然后去散散步。”坐在王婶身边，身材娇小的女人回道。
王婶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冲谢妤然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外边来的么？”
正游神打量着村子的谢妤然冷不丁被点到名，眨了下眼，回过神：“谢林林，言射谢，双木林。”
她不带半点犹豫地说道。
“嗯？”王婶感到奇怪，“怎么会给女娃娃起这么个名字？”
谢妤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回道：“哦，是因为我父母姓谢和林。”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说谎。
王婶点点头，没有再问。
“先不说了，小舟还在家等着呢，我先回去了。”
“行，快回去吧，别让孩子等急了，这都几点了！只是你家那孩子也真是的，不都是大人操心小孩，哪有一个小娃娃操心大人的？”王婶操着扇子道，“没个娃娃样。”
她身旁的女人笑道：“懂事点怎么了？你莫不是因为牛牛太皮了，羡慕人家，嘴酸了不成？”
眼见着要掰扯起来，林娘忙打了岔，又跟几人说笑了几句，便带着她离开了。
落后林娘几步的谢妤然竖起了耳朵，听身后的两个女人又小声说着。
“唉，还不是因为她家里只有她和孩子两个，小舟哪能不懂事……你还是少提点吧。”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那不是又多嘴了嘛，哪管得住……只是小舟他爹也快回来了吧？”
“估摸着是，等今晚庆典过了，再问问林娘就是。”
“也对，今儿个是轮到她家了吧……”
随着她走远，两人的对话渐渐听不清了，谢妤然收回神，跟着林娘来到一个院落前。
院门红漆斑驳，破败而腐朽。
“吱呀”一声，许姨推开院门，门后的院中央搭着葡萄架，沿围墙的地方栽着几丛花，因未是花期，只缀着零星的几点花苞，她辨不出是什么花。
整个院落意外的干净整洁，还带有几分雅致。
很正常的一个院子。
林娘笑着让她在院中央的葡萄架下的凳子上坐下，顺手指了指沿墙的那几丛花，“那是月季，可惜还没到花期。”
谢妤然礼貌性地接口道：“我母亲也挺喜欢月季的。”
即使母亲已经离世十年，父亲仍然在家中的阳台上栽着大片月季，只是两者品种应该不同，她也不太关心这些花，一时没有认出那几丛也是月季。
不过，现在不应该正处于月季的花期么？
印象中，家里阳台的花在春季和秋季时总开得最为灿烂。
可能是品种不一样？
她没多想。
葡萄架后，被垂落的藤蔓半掩映的藤椅上，一个十一二岁正小憩的男孩被两人的动静惊醒，将盖在脸上的书微微拉低，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妈，你回来了？”
“小舟，你怎么就在这里睡了？小心不要着凉了。”林娘皱起眉，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
名唤小舟的男孩的目光只在谢妤然身上停顿了一下，便移开了，懒懒打了个哈欠，一手拿着书，拖着步子走到林娘的身前，轻蹙起眉，看向谢妤然，对着一身狼狈的陌生人，却仿佛只是循例般地问了一声，没半点的好奇：“妈，她是？”
他纯澈清透的眸子在光下黑得纯粹，像是上好的黑曜石，漂亮、冰冷。
但是也没有恶意。
只是单纯的没有强烈的情绪。
冷淡得几乎没有情感，却又十分的干净，像是孤僻而单纯的……天才。
谢妤然并不反感这个小男孩。
林娘简单解释了一下，小舟点点头，而后看向她，略歪了歪首：“嗯，姐姐，你好，你可以叫我小舟，‘知有江湖杳然意，扁舟应许共追求’的舟。”
听到这个介绍，谢妤然轻挑了挑眉，而后习惯性的微微一笑，让自己显得亲切友善，“嗯，你好。”
一样的虚假。
在看到小男孩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们是同类，缺失情感的不完整的人。
无论表现的多么悲伤或是多么欢喜，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完全的无法体会，却又努力的模仿他人，努力的去融入这个世界。
有的时候，太过的投入好像让她仿佛真的体会到了情绪这种东西。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好。
除了……
（怪物……
哭都没哭……
好冷静……
不正常……）
她仿佛再次听见了葬礼上，众人的低低絮语。
只有这种时候，会让她感到一点点的苦恼。
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的苦恼，以及，麻烦。
林娘揉了揉小舟的发顶，“那林林，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准备晚饭，待会儿再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
乍然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谢妤然微愣了下，而后不露痕迹地应下：“嗯，好，那林姨，麻烦你了，不过屋子我可以自己收拾的，可以烦你给我找身换洗的衣物么？”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还有些热水，你先去洗吧。”
说着，林娘走到厨房，提了一壶热水和一个塑料桶，带着她走到紧邻着厕所的浴室旁。
说是浴室，其实只是一间铺了水泥，有一个下水道口的小屋子，接了一个有些锈的水龙头，屋内的正中央放着一把塑料椅，调好水，林娘又拿来一个布袋，里头放着些衣物，挂在了放着洗漱用品的木架旁的钉子上，“好了，你慢慢洗。”
锁上浴室的木门，谢妤然研究了下木架上的香皂和样式陈旧且不知名的洗发水，匆匆冲洗了下，就换上了林娘找来的干净文胸和一件花花绿绿的连衣裙。
刚合身。
她将脏裙子口袋里的手机放进连衣裙的口袋里，将发擦得半干后，提着装了脏衣物的塑料桶，来到厨房边上的洗衣池旁。
听见动静的林娘从厨房里探出身，见她想要洗衣服，忙道：“你放着就好，一会儿我来洗就行。”
谢妤然犹豫下，点头道：“好，那林娘，我去收拾下房间吧。”
“好，”林娘没有拒绝，她指了指一间屋子，“林林，那你就暂时住在左边的那间屋子里吧。我现在下面，马上就能吃饭了。”
“好。”谢妤然应道。
走过院子时，重新躺回椅子上的小舟掀了掀眼皮，也起身，把书顺手放在躺椅上后，说道：“打扫屋子么？那我也来帮个忙吧。”
谢妤然没有拒绝。
途径躺椅时，她瞄了一眼书，是一本棕色的硬皮笔记本，瞧着有些老旧了，封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字迹，也看不出牌子，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这间房子仍是老式格局，中间一间客厅，两边是卧房。左边两间，右边只一间。
屋内铺着水泥地，墙上刷着的白灰已经泛黄，被剥蚀了不少，客厅内的家具很少，左边靠大门那边的卧房内也不过一张单人木床，一张靠着窗的木桌搭着一个椅子，还有贴着墙放着的一个木柜。
谢妤然抹了抹床板，没有灰。
小舟从木柜中抱出一床薄薄的垫铺，“其实妈妈每周都有打扫，很干净的。”
“这间屋子是？”谢妤然接过垫铺，铺在床板上，又拿过小舟取出的床单铺上，不解道。
为什么会空着一间卧房？这里看着不像需要这么多卧房的模样。
小舟笑了下，神情温柔下来，“这是给妹妹准备的。”
“嗯？”
准备？
“嗯，妹妹跟爸爸在外面的世界，不过爸爸马上要回来了。”小舟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第一次露出点孩子气。
他顿了下，敛了笑，又转了个话题，“姐姐，吃过饭我带你在镇子转一转，怎么样？”
一点也不像是孩子的口吻。
但谢妤然并不在意他与外表不符的成熟口吻，去探索熟悉小镇，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她点头应下。
而在与小男孩短短的数语交流中，谢妤然已经摸清了男孩的家庭状况，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似乎是父亲带着女儿在外，母亲与儿子留守在家。
接下来就是去摸清这个镇子的情况，只是到目前为止，对这发生的一切，她仍然没有任何的头绪。
但目前还是先搞清这个镇子的布局和出路吧。
离吃饭还有点时间，谢妤然又与小舟聊了聊天，想问问看有关村里的庆典，但男孩对此也只是简单地介绍下，跟林娘说的大差不差，只在末时补充了一句：“不要向神明许愿。”
见她面露困惑，他又道：“毕竟世上，凡事都有代价的。”
谢妤然了然地笑了笑，之后两人就只是坐在屋内，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直到林娘叫他们吃饭。
饭桌摆在院中央的葡萄架下，只是简简单单的三碗面，谢妤然坐下，面的味道闻着不错，色香俱全，而且没有她讨厌的葱花。她对此很满意。
动筷前，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另外两碗面，碗中却有葱花，她举筷的动作停了停。
林娘见状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谢妤然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她没有冒冒失失地问出口，只低头尝了一口，面的味道也很好。
林娘看了看她的面，又看看自己碗中的，反应过来，理了理鬓边的发，笑问：“要葱花么？”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我的女儿不喜欢葱花，刚才因着一时习惯，你的那碗就没有放。”
“不，不用了，谢谢。”谢妤然回道。
餐桌上的气氛很融洽，一直到吃完饭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事发生，一切都如此的正常普通，像是一个平常的黄昏。
谢妤然帮着林娘收拾完碗筷后，小舟便准备带着她去镇子逛逛。
林娘看了一眼昏黄的天色，叮嘱道：“不要太晚回来了，今晚还有祭典呢。”
“嗯，知道的。”小舟摆了摆手，带着她出了门。
路过隔壁的院子时，他指着院子道：“这是陶老师和李叔叔的家。陶老师是我们镇上学堂里两个老师之一。你想去看看学堂吗？”
不待谢妤然回答，他沉吟下，又道：“算了，学堂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神庙，熟悉下路吧。今晚的祭典就在那里举行。”
“神庙？”
“嗯，在镇中心，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感兴趣？
她看着像是对这些宗教实物感兴趣的人吗？
还是说……她不露声色地打量下走在前边的小男孩，这会是什么提示么？
不过马上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但心下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想了想，最终直白道：“你知道镇子有几个出口么？”
小舟头也没回，指着前方道：“你要出镇子的话，我劝你走镇门，喏，沿着这条主街直走就是。”
说着，小舟带着她往镇门口走去，仍是她来时的那条路，只是本坐在树荫下的几个叔婶不见了身影，但倒是多了三男一女的身影。
他们皆穿着薄款纯色冲锋，三黑一粉，都背着大大的登山包，显然也不是这镇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