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薛含皎坐在装扮简朴自然的洞内，面前茶案上升腾起小缕水汽。
九尾狐族天生媚骨，容貌昳丽，薛含皎看着锦绫素手纤纤，烫盏点茶，姣好的容貌竟为这雅致的一幕硬生生添了一丝绮丽之感。
“神女是说，此次我应劫飞升，会横遭变故？”锦绫将茶盏递到薛含皎面前，弯月眉微蹙，眼波流动。
薛含皎颔首，搬出一早想好的说辞：“前日夜里我观月相有异，便卜卦起阵，卦象表明近日遭受天雷之人，会遇灾祸。”
呷一口茶，是上好的雪芽，齿颊留香。
“我思来想去，现下六界，唯有女君已到飞升之境。”薛含皎轻轻放下手中琉璃盏。
锦绫一张好看的瓜子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安。她知薛含皎司职月相，又师承昆仑丘，从未有看走眼月相的时候。
但这样的表情只在面上显露了一瞬，锦绫轻吐一口气，犹豫的目光很快坚定下来：“神女应当知晓，飞升应劫乃是修行者头等大事，对我九尾狐族而言，本君飞升更是举族之重，即便神女所言为真，本君亦不能脱逃。”
薛含皎微哂，她早知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抬手化出一枚白玉环佩：“我知此次历劫于女君之重，此次前来也非劝阻女君。我在这枚环佩中注入了昆仑丘秘法，危急时刻，其中的月华灵力可替女君抵挡致命一击。”
锦绫方五万余岁，这个年纪已到飞升上仙之境，实乃同龄中佼佼者，既做过提醒，想来不会出大问题。
待到锦绫应下，薛含皎也不多留，招来灵宠雪鹤，起身离开青丘。
半道上，想起许久未回昆仑丘，薛含皎驱使雪鹤改道向西飞去。
昆仑丘位列八荒之西，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雪鹤落在薛含皎常住的琅溪阁外，不一会儿便有童子上前：“诸位长老正在西风亭待客，神女若有要事，可为神女通报。”
薛含皎挥了挥手屏退小童子：“无碍，我自己逛逛。”
她在昆仑丘修行万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随意逛了一圈，便往昆仑丘藏书阁走去。
她还是在意上一世宁远藤和时如萱提过的无生果，纵然她活了十万岁，阅历无数，那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无生果的名号。
当时她问及二人从何得知，二人只说是偶然从古籍中寻得，其他并未多言。
可笑的是，就是她的这份信任，让她在与无生果的守护兽一番厮杀后负伤，令魔族有了可趁之机。
昆仑丘的藏书阁共七层，其中一至五层都是些现世的经法秘典，而五至七层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
薛含皎从第五层开始搜索查看。
上古典籍皆用古字记载，晦涩难懂，薛含皎虽略通古语，但读起来仍显吃力，细细读过品味，才能大概读懂其中之意。
勉强看完了第五层一半的古籍，已是黄昏，薛含皎微叹一口气，将手中书本放回原位。
一点相关的信息都没看到。但急不来。
走出藏书阁，招手唤来童子：“各位长老呢？”
“仍在西风亭待客。”童子脆生生回答。
薛含皎拂了下耳侧碎发，颔首：“我自己去西风亭，你退下罢。”
昆仑丘向来宾客稀少，除了她师父那几个老朋友和他们这几个弟子，上门来的也大都是求学之人，她倒有点好奇是何方神圣了。
沈望端坐在尉云老祖下首，两手置于膝盖之上，听着尉云老祖口中絮絮叨叨，而一旁的诸位长老则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边喝茶，一边讨论前几日下凡吃到的糕点，悠闲至极。
尉云老祖突然停下，看向下面的澄云长老：“你徒弟来寻你来了。”
沈望随众长老向亭外看去。
一道藤紫色的身影乘着通体雪白的仙鹤翩然落在亭外，素手奖赏似的抚了抚雪鹤的头，继而这道身影往亭内走来。
薛含皎走进亭内，见到端坐的沈望，一时还微微有些诧异。
压下心绪，向在座的各位长老师祖行过礼，薛含皎朝沈望稍一颔首：“承安神君。”
沈望起身回以一礼。
很快有童子为薛含皎奉上茶点。
薛含皎顺势在沈望旁边坐下，给他解围：“三个时辰前童子便跟我说各位长老在西风亭见客，师祖不会就在亭子里给神君讲了三个多时辰的道法吧？”
澄云长老笑吟吟开口：“可不是嘛，连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被拘在这儿了。”
薛含皎感觉到身边男子绷紧了身体：“师祖，承安神君公务缠身，您下次还是找昆仑丘弟子讲法吧。”
尉云老祖早就习惯了这些小辈的抱怨，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行了，你们这些小鬼哪个不是见了我就跑，好不容易来位客人，让老夫过过瘾也要被你们训。”
目光移向沈望。
沈望知这是让他表明来意，起身双手抱拳：“各位师祖长老，小辈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三日前，缚灵司接到消息，人界一位修为已逼近大乘期的修士被杀，尸首被利爪挠烂，查验后，现场未发现人为痕迹，只发觉了一股异兽之气，但攻击不似普通异兽，尸首上的伤口呈现被流星火灼烧过的痕迹……流星火是魔族秘术，我们怀疑，有异兽堕魔了，但缚灵司阅遍相关记录，前人从未提到过异兽堕魔之例。”
薛含皎的眼皮跳了两下，心中骇然，掀起惊涛巨浪——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魔化异兽早已出世。
“因此，小辈特来询问各位师祖长老可曾遇到过如此情况，亦或昆仑丘是否有相关记录。”
在座长老闻言皆一脸肃然。
异兽在六界，几乎是人人避讳、闻之色变的存在。百万年前，异兽自妖界横空出世，多由虎、狼等猛兽变异而来，与妖、魔不同，这些异兽心智较低、思维简单，但攻击性极强，出世后大肆侵扰六界，民不聊生，许多修为高深的仙者也殒于异兽之下。后由当时的通延帝君出面，将异兽封存在冥界，由邺都黎家世代镇压，祸端才算解决。
而异兽堕魔，代表它们会生出更高的心智，甚至有机会突破原有的限制化形成魔，比百万年前更加难应对。
尉云老祖默了片刻：“你提到的这种情况，自老身出世，六界从未出现，昆仑丘万籍古册，亦无记载。”
沈望明白这一趟除了听了几个时辰外的道法讲坛外，别无收获，当即起身告辞：“此案事关六界，若各位前辈之后有所发现，还烦请通知缚灵司。”
薛含皎在昆仑丘小住了半月，每日都在藏书阁查典籍，但她翻完了顶上三层的古籍，仍旧一无所获。
她坐在藏书阁屋顶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隐在飘渺云雾中的山峰，心绪无法平静，眉头紧拧。
人族那位修士死得惨烈，但她记忆中上一世那些被异兽夺走内丹的受害者，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刚开始或许是反抗挣扎后被杀，但之后几起，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也许早有异兽魔化，但由于所害之人皆是无名之卒或修为较低者，所以并未惊动六界。
随着异兽魔化程度提高，它们对流星火的掌控更加熟练，被害者修为也越来越高。
它们在成长、在进化。
得出这个结论，薛含皎眼睫颤了颤，心中漫起一股寒意。
这场局，或许已经部署了上千年。
她不敢再往深处细想，幕后之人若是蛰伏数万年，也未尝不可能。
腰间佩戴的传音佩响起，薛含皎拿起，是前些日子锦绫留下的神识，但传消息的却是九尾狐一族现任族长。
她侧首感应了一下送给锦绫的环佩中注入的灵力，已经消散。
-
薛含皎从未料到，两辈子第一次进缚灵司，竟是配合调查。
锦绫经受三十六道天雷后，虚弱之际确实遭到了异兽攻击，所幸早有防备只受了点伤，性命无虞，而最致命的一击，正是薛含皎给的白玉环佩挡下的。
九尾狐族未能捉到魔化的异兽，便将此事呈到了沈望案上。
薛含皎提前告知险象，按照缚灵司查案流程，她确实该走这一遭。
不过到底她有一个神女身份在，即使缚灵司平素威名在外，也得客客气气地为她斟茶，请她入座。
问话的是缚灵司一个叫章云开的狼妖，薛含皎凝神一瞬，不到六万岁的修为。
薛含皎照旧把跟锦绫的那套说辞搬来应付缚灵司，六界之中唯有她可参透月相，缚灵司也无从查证。
六界盛言，溶月神女“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有一副好脾气，最好说话，对谁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当是女仙表率。
章云开看着面前瑰姿玮态、浅笑自若的神女，压力却微微有些大。
得，他是指望不上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薛含皎见章云开合上手中簿子，食指点了点面颊，若有所思般开口：“承安神君不在缚灵司？”
章云开不太习惯“承安神君”这个称呼，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家司主：“司主有事外出了，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薛含皎点了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他，可以吗？”
章云开哪里敢说个“不”字，命属下好好照看神女，自己先跑了。
薛含皎并不呆坐着，起身在缚灵司随意逛了一圈。
缚灵司创立时遭众多天神反对，因而连办公署都选址在了妖界一处靠近仙界的荒山，依山势建造了一座公署，而谳狱则在后山。
公署庭院中栽了几棵养护得当的梨树，约莫是因为在山上，加上妖界灵力充沛，梨花竟都还开着，淡白花瓣似雪。
薛含皎脚尖点地飞到粗壮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坐下，梨花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将整座山头的风景尽收眼底。
沈望带着手下从外头回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倚在梨树上似笑非笑的薛含皎。
薛含皎今日穿了件丁香色的攒金百蝶长裙，长发随意挽成髻子，斜斜插着一柄岫玉莲花簪，眉眼弯弯。
沈望的眉头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见沈望回来，薛含皎从树上跃下，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公然在缚灵司爬树的不是她这位神女。
沈望听见自己耳边响起薛含皎山泉般清冽的嗓音——
“承安神君，我这里有一桩合伙生意，你要做不要？”
九尾狐族天生媚骨，容貌昳丽，薛含皎看着锦绫素手纤纤，烫盏点茶，姣好的容貌竟为这雅致的一幕硬生生添了一丝绮丽之感。
“神女是说，此次我应劫飞升，会横遭变故？”锦绫将茶盏递到薛含皎面前，弯月眉微蹙，眼波流动。
薛含皎颔首，搬出一早想好的说辞：“前日夜里我观月相有异，便卜卦起阵，卦象表明近日遭受天雷之人，会遇灾祸。”
呷一口茶，是上好的雪芽，齿颊留香。
“我思来想去，现下六界，唯有女君已到飞升之境。”薛含皎轻轻放下手中琉璃盏。
锦绫一张好看的瓜子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安。她知薛含皎司职月相，又师承昆仑丘，从未有看走眼月相的时候。
但这样的表情只在面上显露了一瞬，锦绫轻吐一口气，犹豫的目光很快坚定下来：“神女应当知晓，飞升应劫乃是修行者头等大事，对我九尾狐族而言，本君飞升更是举族之重，即便神女所言为真，本君亦不能脱逃。”
薛含皎微哂，她早知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抬手化出一枚白玉环佩：“我知此次历劫于女君之重，此次前来也非劝阻女君。我在这枚环佩中注入了昆仑丘秘法，危急时刻，其中的月华灵力可替女君抵挡致命一击。”
锦绫方五万余岁，这个年纪已到飞升上仙之境，实乃同龄中佼佼者，既做过提醒，想来不会出大问题。
待到锦绫应下，薛含皎也不多留，招来灵宠雪鹤，起身离开青丘。
半道上，想起许久未回昆仑丘，薛含皎驱使雪鹤改道向西飞去。
昆仑丘位列八荒之西，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雪鹤落在薛含皎常住的琅溪阁外，不一会儿便有童子上前：“诸位长老正在西风亭待客，神女若有要事，可为神女通报。”
薛含皎挥了挥手屏退小童子：“无碍，我自己逛逛。”
她在昆仑丘修行万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随意逛了一圈，便往昆仑丘藏书阁走去。
她还是在意上一世宁远藤和时如萱提过的无生果，纵然她活了十万岁，阅历无数，那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无生果的名号。
当时她问及二人从何得知，二人只说是偶然从古籍中寻得，其他并未多言。
可笑的是，就是她的这份信任，让她在与无生果的守护兽一番厮杀后负伤，令魔族有了可趁之机。
昆仑丘的藏书阁共七层，其中一至五层都是些现世的经法秘典，而五至七层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
薛含皎从第五层开始搜索查看。
上古典籍皆用古字记载，晦涩难懂，薛含皎虽略通古语，但读起来仍显吃力，细细读过品味，才能大概读懂其中之意。
勉强看完了第五层一半的古籍，已是黄昏，薛含皎微叹一口气，将手中书本放回原位。
一点相关的信息都没看到。但急不来。
走出藏书阁，招手唤来童子：“各位长老呢？”
“仍在西风亭待客。”童子脆生生回答。
薛含皎拂了下耳侧碎发，颔首：“我自己去西风亭，你退下罢。”
昆仑丘向来宾客稀少，除了她师父那几个老朋友和他们这几个弟子，上门来的也大都是求学之人，她倒有点好奇是何方神圣了。
沈望端坐在尉云老祖下首，两手置于膝盖之上，听着尉云老祖口中絮絮叨叨，而一旁的诸位长老则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边喝茶，一边讨论前几日下凡吃到的糕点，悠闲至极。
尉云老祖突然停下，看向下面的澄云长老：“你徒弟来寻你来了。”
沈望随众长老向亭外看去。
一道藤紫色的身影乘着通体雪白的仙鹤翩然落在亭外，素手奖赏似的抚了抚雪鹤的头，继而这道身影往亭内走来。
薛含皎走进亭内，见到端坐的沈望，一时还微微有些诧异。
压下心绪，向在座的各位长老师祖行过礼，薛含皎朝沈望稍一颔首：“承安神君。”
沈望起身回以一礼。
很快有童子为薛含皎奉上茶点。
薛含皎顺势在沈望旁边坐下，给他解围：“三个时辰前童子便跟我说各位长老在西风亭见客，师祖不会就在亭子里给神君讲了三个多时辰的道法吧？”
澄云长老笑吟吟开口：“可不是嘛，连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被拘在这儿了。”
薛含皎感觉到身边男子绷紧了身体：“师祖，承安神君公务缠身，您下次还是找昆仑丘弟子讲法吧。”
尉云老祖早就习惯了这些小辈的抱怨，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行了，你们这些小鬼哪个不是见了我就跑，好不容易来位客人，让老夫过过瘾也要被你们训。”
目光移向沈望。
沈望知这是让他表明来意，起身双手抱拳：“各位师祖长老，小辈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三日前，缚灵司接到消息，人界一位修为已逼近大乘期的修士被杀，尸首被利爪挠烂，查验后，现场未发现人为痕迹，只发觉了一股异兽之气，但攻击不似普通异兽，尸首上的伤口呈现被流星火灼烧过的痕迹……流星火是魔族秘术，我们怀疑，有异兽堕魔了，但缚灵司阅遍相关记录，前人从未提到过异兽堕魔之例。”
薛含皎的眼皮跳了两下，心中骇然，掀起惊涛巨浪——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魔化异兽早已出世。
“因此，小辈特来询问各位师祖长老可曾遇到过如此情况，亦或昆仑丘是否有相关记录。”
在座长老闻言皆一脸肃然。
异兽在六界，几乎是人人避讳、闻之色变的存在。百万年前，异兽自妖界横空出世，多由虎、狼等猛兽变异而来，与妖、魔不同，这些异兽心智较低、思维简单，但攻击性极强，出世后大肆侵扰六界，民不聊生，许多修为高深的仙者也殒于异兽之下。后由当时的通延帝君出面，将异兽封存在冥界，由邺都黎家世代镇压，祸端才算解决。
而异兽堕魔，代表它们会生出更高的心智，甚至有机会突破原有的限制化形成魔，比百万年前更加难应对。
尉云老祖默了片刻：“你提到的这种情况，自老身出世，六界从未出现，昆仑丘万籍古册，亦无记载。”
沈望明白这一趟除了听了几个时辰外的道法讲坛外，别无收获，当即起身告辞：“此案事关六界，若各位前辈之后有所发现，还烦请通知缚灵司。”
薛含皎在昆仑丘小住了半月，每日都在藏书阁查典籍，但她翻完了顶上三层的古籍，仍旧一无所获。
她坐在藏书阁屋顶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隐在飘渺云雾中的山峰，心绪无法平静，眉头紧拧。
人族那位修士死得惨烈，但她记忆中上一世那些被异兽夺走内丹的受害者，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刚开始或许是反抗挣扎后被杀，但之后几起，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也许早有异兽魔化，但由于所害之人皆是无名之卒或修为较低者，所以并未惊动六界。
随着异兽魔化程度提高，它们对流星火的掌控更加熟练，被害者修为也越来越高。
它们在成长、在进化。
得出这个结论，薛含皎眼睫颤了颤，心中漫起一股寒意。
这场局，或许已经部署了上千年。
她不敢再往深处细想，幕后之人若是蛰伏数万年，也未尝不可能。
腰间佩戴的传音佩响起，薛含皎拿起，是前些日子锦绫留下的神识，但传消息的却是九尾狐一族现任族长。
她侧首感应了一下送给锦绫的环佩中注入的灵力，已经消散。
-
薛含皎从未料到，两辈子第一次进缚灵司，竟是配合调查。
锦绫经受三十六道天雷后，虚弱之际确实遭到了异兽攻击，所幸早有防备只受了点伤，性命无虞，而最致命的一击，正是薛含皎给的白玉环佩挡下的。
九尾狐族未能捉到魔化的异兽，便将此事呈到了沈望案上。
薛含皎提前告知险象，按照缚灵司查案流程，她确实该走这一遭。
不过到底她有一个神女身份在，即使缚灵司平素威名在外，也得客客气气地为她斟茶，请她入座。
问话的是缚灵司一个叫章云开的狼妖，薛含皎凝神一瞬，不到六万岁的修为。
薛含皎照旧把跟锦绫的那套说辞搬来应付缚灵司，六界之中唯有她可参透月相，缚灵司也无从查证。
六界盛言，溶月神女“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有一副好脾气，最好说话，对谁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当是女仙表率。
章云开看着面前瑰姿玮态、浅笑自若的神女，压力却微微有些大。
得，他是指望不上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薛含皎见章云开合上手中簿子，食指点了点面颊，若有所思般开口：“承安神君不在缚灵司？”
章云开不太习惯“承安神君”这个称呼，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家司主：“司主有事外出了，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薛含皎点了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他，可以吗？”
章云开哪里敢说个“不”字，命属下好好照看神女，自己先跑了。
薛含皎并不呆坐着，起身在缚灵司随意逛了一圈。
缚灵司创立时遭众多天神反对，因而连办公署都选址在了妖界一处靠近仙界的荒山，依山势建造了一座公署，而谳狱则在后山。
公署庭院中栽了几棵养护得当的梨树，约莫是因为在山上，加上妖界灵力充沛，梨花竟都还开着，淡白花瓣似雪。
薛含皎脚尖点地飞到粗壮的树杈上，倚着树干坐下，梨花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将整座山头的风景尽收眼底。
沈望带着手下从外头回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倚在梨树上似笑非笑的薛含皎。
薛含皎今日穿了件丁香色的攒金百蝶长裙，长发随意挽成髻子，斜斜插着一柄岫玉莲花簪，眉眼弯弯。
沈望的眉头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见沈望回来，薛含皎从树上跃下，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公然在缚灵司爬树的不是她这位神女。
沈望听见自己耳边响起薛含皎山泉般清冽的嗓音——
“承安神君，我这里有一桩合伙生意，你要做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