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不二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面前放着一个生日蛋糕。对面的妈妈笑着让她许愿。只是，她总觉得那笑容有些不自然。她开口想问，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再仔细看去，连妈妈的脸都变得有些模糊。淮不二只能妥协般地低下头去，想要吹灭那蜡烛——但蜡烛的火光摇摇晃晃，就是不肯熄灭。
淮不二疑惑地抬眼，她的尸体正正坐在前方。尸体面色青白，目眦欲裂，一声尖叫堵在喉头。
她瞬间惊醒。过了好一会，她狂跳的心才缓缓平复。她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声物品掉落的巨响。
她匆忙翻身下床。来到隔壁，道恩上半身倒在了地上，颇为狼狈地喘着粗气。见她过来，道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真的很抱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够到轮椅。”
“没有关系，我刚好醒了。不过以后要是有这种需要，你可以叫我的。”淮不二尽量放轻语调。见到道恩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她上前以拥抱的姿势将他扶到了轮椅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下次我会把轮椅放到你的床边，好吗？”
道恩紧咬牙关，似乎是难堪地点了点头。
淮不二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怀疑和恶念。昨天，她故意把轮椅放到道恩够不到的地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试探道恩的腿伤是否是真的。淮不二想知道她是否能完全控制道恩。目前看来，道恩确实没有自主行动能力。于她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心里思绪万千，淮不二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等会我要出门去买一些日常用品，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道恩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再度重重点头，整个人神经质地发着抖：“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请不要抛下我。”
精神创伤，又一个好消息。
“我不会抛下你的。”淮不二想了想，又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客厅有钟表，我大概一小时后就会回来。不要忘了吃药。”
看着道恩慢慢恢复了冷静，淮不二带上钥匙出门了。她刻意穿了一身宽松的服装，带上了“莱拉”的刀，手始终放在口袋里握住刀把。
来到街道上，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彼此观察。
人类社会秩序刚刚恢复，早几年说是末世也不为过，不谨慎的人是活不下来的。淮不二拣着明亮宽阔的路走。
据之前联邦的工作人员说，她家附近就有个小超市。淮不二七拐八拐，在房屋的缝隙间找到了一间逼仄的小屋，商品寥寥无几，看起来更像是周边居民的二手市场。也许是因为生产力有限，全新物品的标价明显高上不少。
淮不二买了一袋散装的米，几枚鸡蛋，一个焉巴的生菜和几瓶水。在工具堆中，她翻出来了一把菜刀和锤子，又选了半袋氧系漂白粉。
虽然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但加起来的价格也足以让淮不二肉痛。她打算今天下午就去工作单位问问工资的事。
她把这些东西放到柜台上，店员显然瑟缩了一下。淮不二倒也没撒谎：“最近治安不行。”
在店员结账时，淮不二发现柜台旁还堆着一些洗净的旧衣物。她挑了几件男性的衣物，有厚有薄。“莱拉”的衣服够她换洗的了，但道恩的衣物看上去不多。这几天天气转凉，她不想承担照顾生病的道恩的责任。
如果道恩穿不下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衣服还能剪开当抹布用。
淮不二特意嘱咐店员用黑色的塑料袋装。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握着菜刀，她明显感觉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急匆匆挪开了。
“我回来了。”
她把东西在门口放下，发现道恩正在厨房里洗碗。他身形高大，坐在轮椅上也能够得着水槽，洗净的碗碟在左手边摞成了一堆。听见淮不二回来了，他惊喜地回过头来。淮不二这才发现他上衣前襟全湿了。
“怎么弄得这么湿，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抱歉......我想帮上忙......”
“可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啊，还把厨房地板都弄湿了。如果你生病了，我还得请假来照顾你。”
淮不二默默观察着道恩越来越不安的神色，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是朋友嘛，我会帮你的。你看，我还特意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去试试吧。”
趁道恩狼狈地冲去换衣服的空当，淮不二把碗一个个翻过来沥干，顺便挑了一个深一些的汤碗装了半碗水，准备用来种菜。
其实道恩洗得相当干净，只是淮不二现在还不需要他有那么强的自理能力。
她哼着歌切下生菜的根部，将根部用筷子串起，做了一个十字形的支架，使生菜可以悬在水中而不至于沉底。水培生菜生长速度很快，只是容易生虫，需要两天换一次水。淮不二将汤碗放在家里阳光最好的窗台上。剩下的生菜切碎，打蛋，做了个简单的蛋炒饭。
“吃饭了。”
道恩的衣服有些小了。他别别扭扭地摇着轮椅到餐桌边，低垂着头开口：“真的很抱歉，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我没有生气，很高兴你愿意帮忙。我只是担心你。”
淮不二尝了一口蛋炒饭，太淡。她想起超市里那些调料高昂的价格就头疼，决定还是先对付着过，回头再看看公司内有没有特价。
道恩偷偷斜眼看她，见淮不二确实不在意的样子，才放心地开始吃饭。他倒是吃得很香，饭嚼也不嚼就咽下去。淮不二也没阻止，自顾自慢吞吞地吃着饭，直到道恩被梗住开始咳嗽才站起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下午要打扫家里。你可以乖乖地洗碗，不要把水弄出来吗？”她轻轻拍着道恩的背。道恩实在是太瘦了。她按住道恩的脊骨，就能感觉到他在不自觉地颤抖。
“我可以，我可以。”道恩的脸呛得胀红，努力地点头。
淮不二把碗碟留给道恩，自己找了件旧衣服剪开作抹布，开始清理。
她上楼下楼好几趟，才把那些垃圾袋扔完，连着房间内的杂物也被她扔了个干干净净。那些垃圾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可疑的液体渗进地板，留下大块大块斑状的痕迹。她将漂白粉和水按一比十的比例混合，浸湿抹布后再擦。墙上的霉菌如法炮制。
简单清理过后，房间内的霉味总算减轻了。淮不二将几个房间的门窗全部打开通风。趁这个机会，她检查了阳台和另一栋居民楼的距离，只有大约一臂长。淮不二找了几个有缺口的碗用锤子砸碎，在窗台上放满碎瓷片后再将阳台的窗户锁上。
以防万一，她将床挪到了墙边，并留下了大约一人宽的位置。在墙角和床底靠墙一侧，她分别放上了一瓶水，锤子则是放在了被床脚挡住的角落里，她一伸手就能拿到。
里里外外忙碌了半天，时间刚好到中午。淮不二检查了一下道恩洗的碗，这次他果然没有再将水洒出来。
她又简单做了一顿蛋炒饭。这次道恩也学乖了，照着她的样子小口吃。
不过淮不二没有等他吃完：
“我先走了，去上班，大概晚上才会回来。你在家把碗洗了就可以休息了。”
她略一思考，又补充道：“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开。我会带钥匙的。”
道恩沉默着点头。淮不二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丢下小狗独自出门的主人。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她伸出手亲昵地摸了摸道恩的头：“你刚刚洗碗洗得很好。”
道恩没有反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正在被当狗一样训斥和奖励，甚至有些羞怯地抿了抿嘴。
淮不二越来越觉得道恩的精神创伤比医院诊断得更严重了。他的思维和行为模式都是直线型的，对她的话也是全盘接受，缺乏常识。
不过，淮不二对他们关系的期待也是如此——只要道恩足够依赖她，那她之后无论用什么手段了解道恩的来历和当时基地内的情况，都会方便很多。
工作单位离救济房有几条街的距离，淮不二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一进入维修部，其中的一个员工就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吃惊地抬头看向她：“莱拉，你怎么来了？他们说你昨天才刚出院。”
“我想来问问工资的事情。”淮不二说，“其实，我脑部损伤有些严重，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你能告诉我我该去哪里问吗？”
员工面色一肃：“失忆？”
她打量着淮不二的神态，突然问：“从基地出来后，你会做噩梦吗？”
淮不二想起早上的那个梦，下意识觉得不能透露：“没有，我睡得很好。”
“幻觉呢？有没有不明原因的出血？”
“都没有。我的症状只有失忆而已。”
“也是，毕竟你去的是43号基地，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员工放松下来，又抱歉地对淮不二笑笑，“现在是特殊情况，不好意思。队长就在楼上。”
淮不二表示谅解，转头向楼上走去。
员工的表现透露出两方面的信息：一方面，她的失忆并不属于常见的情况，有些基地是“有问题”的，在那些基地中的人可能出现噩梦、幻觉或出血等症状，这和她队友遭遇的相当相似；另一方面，目前属于特殊情况，很有可能是联邦近期获取了什么新的情报或者遭遇了什么重大事件。
她将这些信息先默默记在心里。
敲响队长的房门，她听见一声疲惫的女声：“请进。”
推门进入，一个红发女性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文件。她浅褐色的眼珠扫过淮不二，淡淡开口：“今天就来上班？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
“从医院出来后好多了。”淮不二拉开椅子坐下，“队长，我想问问，这个月我的工资大概还有多久到账？”
“工资还是在月底发。”队长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文件，“你要是很急，可以选择接下一个任务。按规定，这样能给你优先十个工作日发。”
淮不二心下一动。这看似是个刁难人的选择，却很适合现在的她。救济房附近治安不好，联邦管理也混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那个小破屋根本无法阻挡别人的入侵，修筑房屋迫在眉睫。此外，她也需要参与更多任务来获取情报。
想到这，她开口说：“好的，我现在就想接任务。”
这倒在队长的意料之外：“你就这么缺钱吗？我先说好，外包员工有残疾或者死亡等情况只有固定补贴，不报销治疗费用。”
“没问题。”淮不二在心中骂了一句。
“你的主脑给我看一下。”
淮不二将那个形似手机的设备交了出去。
队长查看了最近几次她的行动记录，看到最新一条时，突然发问：“43号基地，这次行动中，除了你和道恩之外全员失踪。你们经历了什么？”
“我们进入不久后大门就关闭了，所以我们向基地深处深入，寻找出口。之后，我因为寻找食物和队友起了矛盾走散了，只好返回大门，但在走廊上饿晕过去。再之后我就只记得救援队发现了我。”淮不二按照医院被审讯时的回答说。
“医院报告说你失忆了。除了失忆外，你还有其他症状吗？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我睡得很好。”淮不二状似无意地问，“做噩梦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这次发现的前期症状里有做噩梦而已。”队长似乎不想多说，把主脑连同手上的文件一起递给她，“刚好这次行动还缺个维修工，你和魏观止一起去。”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规矩你都知道，文件里的制度都得遵守。这是为了你好。”
淮不二翻开文件，却愣住了。
在文件的正上方，所有规则的顶端，赫然写着一行红色的字：
密级2，一旦产生幻觉，立刻自杀。
梦里，她面前放着一个生日蛋糕。对面的妈妈笑着让她许愿。只是，她总觉得那笑容有些不自然。她开口想问，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再仔细看去，连妈妈的脸都变得有些模糊。淮不二只能妥协般地低下头去，想要吹灭那蜡烛——但蜡烛的火光摇摇晃晃，就是不肯熄灭。
淮不二疑惑地抬眼，她的尸体正正坐在前方。尸体面色青白，目眦欲裂，一声尖叫堵在喉头。
她瞬间惊醒。过了好一会，她狂跳的心才缓缓平复。她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声物品掉落的巨响。
她匆忙翻身下床。来到隔壁，道恩上半身倒在了地上，颇为狼狈地喘着粗气。见她过来，道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真的很抱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够到轮椅。”
“没有关系，我刚好醒了。不过以后要是有这种需要，你可以叫我的。”淮不二尽量放轻语调。见到道恩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她上前以拥抱的姿势将他扶到了轮椅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下次我会把轮椅放到你的床边，好吗？”
道恩紧咬牙关，似乎是难堪地点了点头。
淮不二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怀疑和恶念。昨天，她故意把轮椅放到道恩够不到的地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试探道恩的腿伤是否是真的。淮不二想知道她是否能完全控制道恩。目前看来，道恩确实没有自主行动能力。于她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心里思绪万千，淮不二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等会我要出门去买一些日常用品，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道恩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再度重重点头，整个人神经质地发着抖：“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请不要抛下我。”
精神创伤，又一个好消息。
“我不会抛下你的。”淮不二想了想，又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客厅有钟表，我大概一小时后就会回来。不要忘了吃药。”
看着道恩慢慢恢复了冷静，淮不二带上钥匙出门了。她刻意穿了一身宽松的服装，带上了“莱拉”的刀，手始终放在口袋里握住刀把。
来到街道上，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彼此观察。
人类社会秩序刚刚恢复，早几年说是末世也不为过，不谨慎的人是活不下来的。淮不二拣着明亮宽阔的路走。
据之前联邦的工作人员说，她家附近就有个小超市。淮不二七拐八拐，在房屋的缝隙间找到了一间逼仄的小屋，商品寥寥无几，看起来更像是周边居民的二手市场。也许是因为生产力有限，全新物品的标价明显高上不少。
淮不二买了一袋散装的米，几枚鸡蛋，一个焉巴的生菜和几瓶水。在工具堆中，她翻出来了一把菜刀和锤子，又选了半袋氧系漂白粉。
虽然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但加起来的价格也足以让淮不二肉痛。她打算今天下午就去工作单位问问工资的事。
她把这些东西放到柜台上，店员显然瑟缩了一下。淮不二倒也没撒谎：“最近治安不行。”
在店员结账时，淮不二发现柜台旁还堆着一些洗净的旧衣物。她挑了几件男性的衣物，有厚有薄。“莱拉”的衣服够她换洗的了，但道恩的衣物看上去不多。这几天天气转凉，她不想承担照顾生病的道恩的责任。
如果道恩穿不下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衣服还能剪开当抹布用。
淮不二特意嘱咐店员用黑色的塑料袋装。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握着菜刀，她明显感觉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急匆匆挪开了。
“我回来了。”
她把东西在门口放下，发现道恩正在厨房里洗碗。他身形高大，坐在轮椅上也能够得着水槽，洗净的碗碟在左手边摞成了一堆。听见淮不二回来了，他惊喜地回过头来。淮不二这才发现他上衣前襟全湿了。
“怎么弄得这么湿，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抱歉......我想帮上忙......”
“可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啊，还把厨房地板都弄湿了。如果你生病了，我还得请假来照顾你。”
淮不二默默观察着道恩越来越不安的神色，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是朋友嘛，我会帮你的。你看，我还特意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去试试吧。”
趁道恩狼狈地冲去换衣服的空当，淮不二把碗一个个翻过来沥干，顺便挑了一个深一些的汤碗装了半碗水，准备用来种菜。
其实道恩洗得相当干净，只是淮不二现在还不需要他有那么强的自理能力。
她哼着歌切下生菜的根部，将根部用筷子串起，做了一个十字形的支架，使生菜可以悬在水中而不至于沉底。水培生菜生长速度很快，只是容易生虫，需要两天换一次水。淮不二将汤碗放在家里阳光最好的窗台上。剩下的生菜切碎，打蛋，做了个简单的蛋炒饭。
“吃饭了。”
道恩的衣服有些小了。他别别扭扭地摇着轮椅到餐桌边，低垂着头开口：“真的很抱歉，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我没有生气，很高兴你愿意帮忙。我只是担心你。”
淮不二尝了一口蛋炒饭，太淡。她想起超市里那些调料高昂的价格就头疼，决定还是先对付着过，回头再看看公司内有没有特价。
道恩偷偷斜眼看她，见淮不二确实不在意的样子，才放心地开始吃饭。他倒是吃得很香，饭嚼也不嚼就咽下去。淮不二也没阻止，自顾自慢吞吞地吃着饭，直到道恩被梗住开始咳嗽才站起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下午要打扫家里。你可以乖乖地洗碗，不要把水弄出来吗？”她轻轻拍着道恩的背。道恩实在是太瘦了。她按住道恩的脊骨，就能感觉到他在不自觉地颤抖。
“我可以，我可以。”道恩的脸呛得胀红，努力地点头。
淮不二把碗碟留给道恩，自己找了件旧衣服剪开作抹布，开始清理。
她上楼下楼好几趟，才把那些垃圾袋扔完，连着房间内的杂物也被她扔了个干干净净。那些垃圾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可疑的液体渗进地板，留下大块大块斑状的痕迹。她将漂白粉和水按一比十的比例混合，浸湿抹布后再擦。墙上的霉菌如法炮制。
简单清理过后，房间内的霉味总算减轻了。淮不二将几个房间的门窗全部打开通风。趁这个机会，她检查了阳台和另一栋居民楼的距离，只有大约一臂长。淮不二找了几个有缺口的碗用锤子砸碎，在窗台上放满碎瓷片后再将阳台的窗户锁上。
以防万一，她将床挪到了墙边，并留下了大约一人宽的位置。在墙角和床底靠墙一侧，她分别放上了一瓶水，锤子则是放在了被床脚挡住的角落里，她一伸手就能拿到。
里里外外忙碌了半天，时间刚好到中午。淮不二检查了一下道恩洗的碗，这次他果然没有再将水洒出来。
她又简单做了一顿蛋炒饭。这次道恩也学乖了，照着她的样子小口吃。
不过淮不二没有等他吃完：
“我先走了，去上班，大概晚上才会回来。你在家把碗洗了就可以休息了。”
她略一思考，又补充道：“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开。我会带钥匙的。”
道恩沉默着点头。淮不二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丢下小狗独自出门的主人。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她伸出手亲昵地摸了摸道恩的头：“你刚刚洗碗洗得很好。”
道恩没有反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正在被当狗一样训斥和奖励，甚至有些羞怯地抿了抿嘴。
淮不二越来越觉得道恩的精神创伤比医院诊断得更严重了。他的思维和行为模式都是直线型的，对她的话也是全盘接受，缺乏常识。
不过，淮不二对他们关系的期待也是如此——只要道恩足够依赖她，那她之后无论用什么手段了解道恩的来历和当时基地内的情况，都会方便很多。
工作单位离救济房有几条街的距离，淮不二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一进入维修部，其中的一个员工就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吃惊地抬头看向她：“莱拉，你怎么来了？他们说你昨天才刚出院。”
“我想来问问工资的事情。”淮不二说，“其实，我脑部损伤有些严重，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你能告诉我我该去哪里问吗？”
员工面色一肃：“失忆？”
她打量着淮不二的神态，突然问：“从基地出来后，你会做噩梦吗？”
淮不二想起早上的那个梦，下意识觉得不能透露：“没有，我睡得很好。”
“幻觉呢？有没有不明原因的出血？”
“都没有。我的症状只有失忆而已。”
“也是，毕竟你去的是43号基地，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员工放松下来，又抱歉地对淮不二笑笑，“现在是特殊情况，不好意思。队长就在楼上。”
淮不二表示谅解，转头向楼上走去。
员工的表现透露出两方面的信息：一方面，她的失忆并不属于常见的情况，有些基地是“有问题”的，在那些基地中的人可能出现噩梦、幻觉或出血等症状，这和她队友遭遇的相当相似；另一方面，目前属于特殊情况，很有可能是联邦近期获取了什么新的情报或者遭遇了什么重大事件。
她将这些信息先默默记在心里。
敲响队长的房门，她听见一声疲惫的女声：“请进。”
推门进入，一个红发女性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文件。她浅褐色的眼珠扫过淮不二，淡淡开口：“今天就来上班？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
“从医院出来后好多了。”淮不二拉开椅子坐下，“队长，我想问问，这个月我的工资大概还有多久到账？”
“工资还是在月底发。”队长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文件，“你要是很急，可以选择接下一个任务。按规定，这样能给你优先十个工作日发。”
淮不二心下一动。这看似是个刁难人的选择，却很适合现在的她。救济房附近治安不好，联邦管理也混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那个小破屋根本无法阻挡别人的入侵，修筑房屋迫在眉睫。此外，她也需要参与更多任务来获取情报。
想到这，她开口说：“好的，我现在就想接任务。”
这倒在队长的意料之外：“你就这么缺钱吗？我先说好，外包员工有残疾或者死亡等情况只有固定补贴，不报销治疗费用。”
“没问题。”淮不二在心中骂了一句。
“你的主脑给我看一下。”
淮不二将那个形似手机的设备交了出去。
队长查看了最近几次她的行动记录，看到最新一条时，突然发问：“43号基地，这次行动中，除了你和道恩之外全员失踪。你们经历了什么？”
“我们进入不久后大门就关闭了，所以我们向基地深处深入，寻找出口。之后，我因为寻找食物和队友起了矛盾走散了，只好返回大门，但在走廊上饿晕过去。再之后我就只记得救援队发现了我。”淮不二按照医院被审讯时的回答说。
“医院报告说你失忆了。除了失忆外，你还有其他症状吗？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我睡得很好。”淮不二状似无意地问，“做噩梦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这次发现的前期症状里有做噩梦而已。”队长似乎不想多说，把主脑连同手上的文件一起递给她，“刚好这次行动还缺个维修工，你和魏观止一起去。”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规矩你都知道，文件里的制度都得遵守。这是为了你好。”
淮不二翻开文件，却愣住了。
在文件的正上方，所有规则的顶端，赫然写着一行红色的字：
密级2，一旦产生幻觉，立刻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