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非总是朝着喜闻乐见的方向走去,没有人知道我的世界正在时间的海洋里沉没,时间的海洋如此之深,死亡就像巨大的鳄鱼时隐时现……

    在我与姜北星同居的第二年,我被诊断患上了抑郁症。我想死,但是看着姜北星,我又不敢死,我爱他,不想让他孤身一人。

    但是我好痛苦,我在洗澡时割腕,他站在门边一遍一遍喊我的名字,跟我说话,后来我慢慢变冷,声音低了下去,不回答他时,他惊恐地打开浴室门,发现我躺在被血染红的浴缸里,我求他,不要打电话,不要叫120,我让他陪着我,我向他伸出手去。他流着眼泪,痛苦地看着我,走进浴缸抱着我,对我说,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叫了救护车。

    在外出时我故意走到危险处,一些工地上总有拦不住的入口可以进入,我甩开他的手偷偷地跑进去,跑到吊车的下面,跑到起重机的跟前,跑到待浇筑水泥的地基井旁边,他一直紧紧地跟着我,我怕他也被弄死只好放弃,跟着他回家后,继续控制不住地骂他,打他,对他吼叫,对他哭,埋怨他,诅咒他。

    我总是站在高楼窗边,在没有护栏和纱门的窗边跃跃欲试……姜北星总是能发现我的企图,时时刻刻地守着我,盯着我吃药不让我吐掉,在我寻死不成时被我拳打脚踢。他默默忍受,陪着我,抱着我,寸步不离。我们一起迅速的消瘦,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他全天候地陪着我,看着他越发衰弱病态,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有一天,我对他说,我要去欧洲治疗,北欧治疗抑郁症很有经验。他坚持陪我去,我说不,我好久没有陪我的爸爸妈妈了,我希望这次是我的爸妈陪在我身边,我保证治愈后第一时间回来找他,永远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他与我的爸妈商量,最后随我的意愿妥协。

    其实我要去瑞士安乐死,我要让他离开我,我希望他能好好生活,恢复他正常的生活。

    离开之前,我们疯狂缠绵,我缠着他不放开,他舍不得我,也疯狂地回应我,□□的欢愉已经激不起我的情绪,但他是愉快地,忘情地在投入。我们疯狂了几乎整晚,都已累得无法起床,一起沉沉地睡去。

    到了瑞士后,我与爸妈谈了几个夜晚,他们终于同意我进行安乐死,他们了解到只有死亡才能治愈我,活着的每一分钟对我都是莫大的煎熬。在我做了一切检查,爸妈帮我办理好手续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好轻松,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一周后,检查一切正常,爸妈希望我能给他们留下一点回忆,能不能陪他们在很喜欢的意大利玩一玩,预感到我即将解脱,心情难得轻松起来,我答应了爸妈。

    我们在意大利待了两周,期间爸妈常常会留下我一人独处然后他们结伴出去玩,我知道他们开始试图适应以后没有我的日子,只有晚上睡前会照常一起聊一聊分享今天的见闻和心情。

    两周后我们一起回到了瑞士,在酒店大堂里,竟然看到了姜北星在等我们,他身穿黑色风衣,里面是高领黑色毛衣和西裤,脚蹬翻毛皮切尔西靴子,脖子上挂着暗红色的羊绒围巾,头发在我们同居后就剪短了,只有刘海搭在前额两侧,已然消瘦的身体和苍白俊俏的脸庞,看起来像是远古的吸血鬼贵族,仿佛张开嘴巴就能看到尖尖的肉牙和瞬间嗜血的血红色的眼瞳。

    看到我们后,他疾走了过来,抱着我不放开,爸妈看到他这个样子,表示理解与我点头招呼上了楼,让我们两人单独面对彼此。他一直沉默,只紧紧地抱着我。我也环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来了?还是不放心吗?我现在很好了,你看看我。”随后他放开了我,扶着我的肩膀打量我,才轻轻笑了起来。

    我们到了酒店的餐厅,坐下后又互相端详了好久。看到他我才发现,我很想念他。我们分开后,每天晚上我都会对他说一声晚安,爱你。他对我说,他在家里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梦到我来欧洲没有被治愈,最后选择了在瑞士安乐死。他觉得梦是反的,最初没有很紧张,然而后来他总是做同样的噩梦,就查了一下我们的具体行踪和位置,看到我一直在瑞士没有去别的国家,他慌了,马上订了机票飞来瑞士。很不巧,我们错过了,他在酒店等了我两周,还找到了我去的那家医院,找到了我的医生,医生因为保密协议没有向他透露任何信息,但是他知道了这家医院可以合法进行安乐死,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出现。

    他对我讲述这些时,我一直温和地笑着,没有辩解,没有安慰,只安静地看着他。他在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圆形的绒面小盒子,放在桌上,我看着小盒子,惊讶地抬头,他紧紧盯着我不移开视线,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单手开启了小盒子举到了我们中间,我看到了两个莫比乌斯白金指环缠绕着放在一起。他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听到我们周围餐厅的客人看到他的举动,纷纷对我们鼓起掌来,从零星的掌声渐渐变成有节奏地拍打声,我们向周围看了一下,他轻笑着,“伊爱,我爱你,我们结婚吧。嫁给我,好吗?”我也在笑,但是我的眼里满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的身影好像在慢慢融化,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眼泪滴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看到他的眼睛也在慢慢湿润,他安静地等待我的答案。

    过了很久,周围的掌声已经平息下来,我凝视着他美丽的桃花眼,对他说,我也爱你,但是对不起,不可以。

    他闭上了眼睛,眼泪瞬间流淌下来,他合上了小盒子,把他塞到了我的手里,“好,不结婚,那我们一起戴上这个戒指可以吗?”,他恳求我,“只戴着戒指,当作我们的信物,求你。”

    我点头答应,他迅速将两个戒指戴到了我们的右手无名指上,我的正正好好,他的反而看着松动大了一点,换着戴到了中指上,就这样我们戴上了没有结婚意义的戒指。

    爸妈暂时离开了瑞士,姜北星陪着我继续待在瑞士。一周后,我预定的日子快到了,医院我没有再去,只等着那天的到来。

    我尽力配合姜北星的所有意愿,一周过得很快也很幸福,我希望他能感觉到我的好转放下心来尽快回去,一天晚上,我们在浴缸里相拥,我继续暗示他要早点回去等我,他突然对我说:“伊爱,我们一起去医院吧,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不干涉。我想全程陪着你,不要总是赶我走了。”我推开他,转身与他视线交缠,我看到他的祈求和真诚,我确认了很久,意识到他真的不会阻拦我,我松了一口气,笑着对他点头。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医院,确认了最终的日子,在3天后的上午。我轻松愉快地签了最后一次名字,姜北星全程沉默,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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