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清倾和纪明初赶到餐厅的时候,裴洗尘和他的相亲对象胡冰夏已经坐在里面了。

    佘清倾知道胡冰夏,胡家小女儿,刚毕业回国不久,按年纪来看还是个小孩,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这么小就安排相亲了。

    她俩挑了距离两人不近不远的卡座,点好了餐,但没摘墨镜。

    “我们是来帮打鸳鸯的吗?”纪明初小声问。

    “那得看鸳鸯想不想被打。”佘清倾也小声回。

    “你怎么知道他俩在这?”纪明初又问。

    “线人说的。”佘清倾说。

    “你还买通了裴洗尘公司的人?”纪明初大惊。

    她知道佘清倾在裴洗尘的事上胆子一向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佘清倾很佩服纪明初对自己瞎话的信任和丰富的想象力,只好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让她静静。

    这个距离一直说话太容易被发现。

    但裴洗尘早就发现了。

    佘清倾是这家融合菜的常客,她一进门好几名店员就围了过去“欢迎佘小姐”,他想不发现都难。

    “失陪一会儿。”裴洗尘对着相亲对象胡冰夏说。

    待胡冰夏点了头,裴洗尘才起身,直奔佘清倾这桌。

    “他起来了他起来了!”纪明初的座位正对着裴洗尘,闭嘴咬牙地小声说。

    “别看他!”佘清倾说着就把脸埋进了面前的空盘子里。

    “他走过来了!”纪明初仿佛一个实时播报器,随时发布裴洗尘行进动向。

    说完,裴洗尘已经站到了桌旁。

    “明初,好巧,你和佘清倾也在这吃饭?”

    你们前任互相都只叫全名的吗?纪明初的小心肝颤颤巍巍地抖。

    纪明初没怎么和裴洗尘打过交道,一般和他对接合作的都是他哥纪明礼。她本来就怕她哥,顺带着也怕裴洗尘。

    “好巧,呵呵。”

    听见这声傻笑,佘清倾就知道没戏了。

    她摘了墨镜,做作地朝裴洗尘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八颗牙的笑容:“我和小初就是路过。”

    “那要一起拼个桌吗?”裴洗尘说着伸出手腕整了整袖口,露出的那节手腕骨骼分明,还有性感的青筋。

    “不了不了,我们马上吃完了。”纪明初赶紧说,她可不想跟裴洗尘一起吃饭,谁知道佘清倾会不会真的答应。

    裴洗尘若有所思地扫一眼空空荡荡的餐桌,但也没出声戳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这话是对着佘清倾问的。

    佘清倾想卖个傻,只看着裴洗尘笑并不接话。

    但裴洗尘不吃这一套,大有“你不回我我就站着不走”的架势。

    熬了十几秒,佘清倾终于还是顶不住了。

    “老秦说的。”

    早上佘清倾还没到纪明初家,秦予泉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老裴被他爷爷逼去相亲,你有没有空去捞他?」

    这话要是秦予泉以外任何一个人说的,佘清倾都不会信。

    但发消息的是秦予泉本人,他和裴洗尘关系近,佘清倾发自内心地相信裴洗尘是被逼相亲,等着人搅局。

    但现下来看,估计是秦予泉谎报军情。

    面前的裴洗尘只听着,并没接话。

    一时间,大家都只顾着呼吸没人出声,直到一道女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裴先生还带了前女友来相亲啊,怎么,跟我相完跟她相吗?”

    胡冰夏过来的时候,局面已经非常尴尬了,她这句话更是尬上加尬。

    “刚看到熟人在这,顺便来打个招呼。”裴洗尘这话是对着胡冰夏说的。

    熟人佘清倾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但没出声。

    胡冰夏话里带刺,她可不想上赶着被扎。

    “那是我失礼了,”胡冰夏这才笑了笑:“不如我们拼个桌,也好给两位赔个礼?”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拼桌?

    “她俩等下还有约,我们先回去吧。”

    裴洗尘这句话说得很讲究,还知道把刚才破洞百出的理由换了一个。

    “那两位,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胡冰夏朝坐着的二人笑了笑,笑得很是得体。

    然后她得体地转身,又得体地挽上了裴洗尘的手臂。

    裴洗尘没有拒绝。

    两个人就这么挽着一起走回了卡座。坐下的时候,裴洗尘还绅士地先给胡冰夏拉开了座椅,然后才入座。

    “清清,胡小姐就这么把裴洗尘领走了,我们的戏份到这就没了?”裴洗尘刚一走,纪明初就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现在上场就只有当恶毒女配的戏份了。”佘清倾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所以他不是被逼来相亲吗?

    -

    “我真没瞎说,他和我说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确实是不想去。”秦予泉把自己铺在他家客厅的大沙发上,一脸诚恳。

    和纪明初吃完饭,佘清倾就直奔秦予泉家,找他要个说法。

    佘清倾坐在他家沙发一角,用眼睛恶狠狠地上下扫了扫秦予泉:“你最好是。”

    “那不然的话,可能就是他真碰到喜欢的了。”佘清倾伸手拿了一颗果盘里的葡萄。

    说完,佘清倾把葡萄塞进了嘴里。

    嘶,酸的。

    “你家葡萄哪买的,怎么这么酸?”佘清倾皱着眉问。

    “江心买的,酸吗?”秦予泉也拿了一颗葡萄吃了,“我这颗甜的。”

    那还能是我心里酸吗。佘清倾暗地里默默吐槽。

    “江心呢,今天没在?”佘清倾左右看了看,问道。

    “回学校了,忙,天天泡实验室。”一提到女朋友,秦予泉话里话外都透着炫耀。

    “有为青年。”佘清倾应了一句。

    江心算是秦予泉在路边捡的女朋友。

    那天江心低血糖,一头晕在了秦予泉车门边上,给秦予泉吓坏了,直接拉进了医院急诊科,后来两人一来一回就看对眼了。

    交往快两年,秦予泉给江心的那张卡里,前前后后至少转进去八位数,还不算两个人一起出去玩秦予泉付的账。

    “老秦,江心天天泡实验室发论文,这么多钱会不会给她压力太大了?”佘清倾私下里问过秦予泉这个事。

    “没事儿。”秦予泉不愿意聊这个,佘清倾也没法问。

    江心遇上秦予泉遇得太巧,花钱又花得太猛,身边不止一个人提醒过他。

    但秦予泉对江心很是上心,说不准是他自己愿意上这个当。再者秦家有钱,只骗财不骗别的,再来十个江心也不在话下。

    况且谈恋爱,说到底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

    -

    佘清倾回到御园家里的时候,周姨还没做好饭,她先进保险柜提了两个手提箱出来。

    下周裴洗尘生日酒会,工坊订的香槟色礼服半年前就开始制作了,但搭配的珠宝她还没选好。

    备选的两套珠宝,一套红宝石,一套钻石,其中一套是裴洗尘送的,另一套不是。

    两套都可以搭礼服,但裴洗尘如今有了愿意进一步接触的相亲对象,她不知道该不该戴那套。

    拿不定主意的佘清倾仰面躺在床上,发了条微信给纪明初询问建议。

    纪明初秒回:

    -「选红宝,你星座那天的幸运色是红色。」

    纪明初的观点总是角度清奇,且很实用。

    裴洗尘生日这天,佘清倾如约戴着红宝石项链踏上了举办酒会的游轮。说是生日酒会,其实不过是一次隐含商务性质社交聚会。裴洗尘请了不少人,自己却迟迟不露面。

    秦予泉今日在国外赶不回来,纪明初也还没到,佘清倾不耐烦一个人周旋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自己跑到甲板角落的躺椅上吹风吃点心。

    可能是她选的角落太隐蔽,后来的那对情侣根本没注意到甲板上有人,直接坐到了躺椅后面的吧台里。

    -「男声:“宝贝,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开心。”」

    -「女声:“佘清倾戴的那套红宝你看到了吗?就是我当初特别想拍的那套,没想到在她手里!”」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佘清倾就知道:完了,她合理逃离现场的唯一机会已经错失。

    按照佘清倾的处事原则,只要对方不把话怼到她面前,一律都当做没听见。

    所以现在,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在躺椅上,小心控制着别让躺椅、高跟鞋和她礼服上的闪片流苏发出声响。

    -「男声:“没事儿,咱们也拍,拍个十套不一样色的换着戴!”」

    -「女声:“那是高珠,国内就一套。我记得当时是男人拍下的,你说怎么会在她那儿?”」

    -「男声:“那是她家电话委托吧?”」

    -「女声:“不是,我查过,那套买家就是男人。那时候……哎?你说是不是裴洗尘拍了送她的?”」

    -「男声:“没准。没事儿宝贝,我再给你拍一套更好的。”」

    -「女声:“哎呀你不懂。裴洗尘今天是陪着胡家小姐一起来的,你说她要真戴着裴洗尘送的珠宝来,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啊?”」

    -「男声:“那要是他们打起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她那串项链要是掉了,我就去给你捡回来!”」

    -「女声:“谁要别人掉的,我自己又拍了一套红宝,晚上去我那儿给你看看。”」

    快半个小时过去,大戏终于演完了。

    听着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佘清倾这才敢活动一下筋骨。

    坐得一动不动,腿已经全麻了。

    佘清倾扶着躺椅扶手慢慢起身,想活动一下,但麻掉的脚根本不听话,再加上今晚搭礼服的鞋跟也很高,右脚脚背直接朝内扣到了地上。

    疼得佘清倾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说好了红色是幸运色吗?

    -

    “你还能坚持吗?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纪明初和佘清倾一起站在大厅的角落,小声问。

    “没事。”

    裴洗尘和胡冰夏才上船,她就这么走了,不知道要传出几个版本的八卦。

    平常佘清倾从不介意站在舆论中心,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佘清倾不想今天出现没有必要的瑕疵。

    幸好礼服够长,堪堪能盖住脚面。只要不走动,把重心放在左脚原地站一站,等差不多了再找个地方坐着,撑一个小时问题应该不大。

    佘清倾规划地很好,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待胡冰夏走近,佘清倾才看清,今晚胡冰夏戴的红宝石项链,和自己颈上的这条,撞款了。

    “两条高珠都能撞上……”纪明初也很震惊。

    前女友和相亲对象一起出席男主角的生日酒会,还撞款,真是好大一个瓜。佘清倾已经注意到有目光在自己和胡冰夏之间反复横跳。

    本来脚背就疼,现在还得端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虚假微笑,佘清倾心里的烦躁值开始奔着临界点飙升。

    佘清倾努力微笑的功夫,裴洗尘独自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开口前也扫了一眼她颈间的项链。

    “纪小姐,明礼刚刚好像在找你。”裴洗尘对纪明初说。

    纪明初知道裴洗尘这是要支走自己,她还托着佘清倾手肘,并不想撤退。

    但佘清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只好先离开。

    “怎么了?”纪明初走后,佘清倾先开口问道。

    裴洗尘看着佘清倾,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的项链,可以先换下来吗?”

    话音落地,佘清倾没有动。

    她只盯着裴洗尘的眼睛,像是在仔细分辨他的话里有没有其他含义,还是只是单纯地希望,她换下和胡冰夏撞款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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