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寻淼没接容息的电话，第一次是无意。
这顿饭刚吃到一半，她去了洗手间，没带手机。
回来时，乔铭指着刚刚熄灭的屏幕告诉她，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
她“噢”了一声，看了眼通话记录，决定吃完饭再拨回去。
一块糕点刚塞到嘴里，容息又打来一个。
手机在桌面嗡嗡震动了几秒。
筱寻淼深吸一口气，抬眼便看到对面，少年挑着眼尾，在偷瞄屏幕上跃动的名字。
一脸甚是感兴趣的表情。
她不想满足乔铭欲壑难填的求知欲，摸过手机，抬手按了下音量键静音。
动作却被身旁乔锦瞥见：“你怎么不接容息电话？”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话说，你在他那住得怎么样？”
乔铭原本还在看戏，听了这话瞬间变脸：“不是说是淼淼姐自己出去租房吗？”
筱寻淼也是一愣。
租房遇险后，容息受伤，她搬进他家里。这件事她还没向任何相熟的人透露过。
她疑惑地看向乔锦。
“这事我是听园长说的，园长嘛，当然是听容息说的。”
“园长好像很喜欢他。”乔锦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个学生，有点东西。”
筱寻淼咬着下唇，没说话。
也是没想到，平日在动物园里严肃得令下属生畏的园长，竟然会对容息青睐有加。
在乔锦的追问下，她只能翻出刚到容息家时拍的照片：“喏，他家是这样的。”
乔锦星星眼：“哇，我喜欢他家装修风格。”
“那你们现在轮流做饭吗？”
筱寻淼：“我哪里会做！他请了阿姨。”
……
对面两个姐姐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忽视了乔铭的发言。
少年的手指慢慢收紧，掌心平平展展的纸巾被攥得皱成一团。
下一秒，他把纸团拨到一边，伸出五指挡在她们中间。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淼淼姐为什么要住进那个人家里？”
筱寻淼：“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吧。”
乔锦：“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两人的话音同时落下，乔铭眸子里的目光慢慢冷了下来，像初开的桃花，又遭了春雪。
“不说算了，反正……”
乔铭的神情很快恢复自然，眨了眨眼睛：“那不如我们讨论一下，等会去哪玩？”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乔铭：“那我想打麻将。”
乔锦甩出一记眼刀：“那得把你劈成两半。”
刚好凑够一桌，四个人。
乔铭可怜巴巴：“不是说我想去哪就去哪吗？”
“我不是今天的寿星吗？”
“好凄惨的十八岁生日，没人愿意理我，想打麻将也没人陪……”
乔铭眼圈泛出红意，似乎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漫过眼眶，簌簌往下掉了。
筱寻淼率先败下阵来：“你……我们陪你就是了。不过……我不会打麻将。”
乔铭眼睛一亮：“我教你啊，打两把你就学会了。”
“还有，三个人怎么打？”
“这个嘛，我同学都在上学呢。”他顿了顿，问，“你们有朋友可以叫过来凑个局吗？”
乔锦：“我的小少爷，我朋友也都在上班啊，怎么可能翘班出来陪你打麻将？”
沉默了片刻，姐弟俩的视线齐齐投向筱寻淼。
她叹了口气。
认识的人里，大概率只有容息有空。他目前居家办公，不用去公司打卡。
简直是天选麻将凑局人。
早知道还有这种后续，出门的时候就应该给他发条消息说一声。
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压根没想起这一茬。
他一定是一觉醒来，发现她不在家，才打电话问。
可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现在她又理直气壮打回去，喊他来救场？
筱寻淼开不了这个口。
她向后瘫倒在座椅上，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乔铭问：“他？谁啊？”
“……就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我那个学生。”
乔铭认真想了想，眯着眼提议道：“姐姐，不然……我帮你？”
*
筱寻淼按下拨号键，打给了容息。
为了听清容息的反应，她还开了免提。
乔铭开口说完第一句话，筱寻淼松了一口气。
虽说乔铭在她们面前是个不大讲道理的小孩，但是到了外人面前，他的情商，高到没话说。
比如，他毕恭毕敬对着手机，表情乖巧，十分懂礼貌地称呼容息——
“哥哥”。
这甜甜一声下去，容息心都要化了吧。
筱寻淼屏住呼吸听那头的声音。
却只听到了一片寂静中，男人忍耐压抑的深重呼吸。
过了一会，她意识到，容息好像没有融化，他被点燃了。
他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意味：“我没有随便认兄弟的习惯，你是谁？”
乔铭看了一眼筱寻淼，缓缓道：“我是淼淼的朋友，乔铭。”
这是打电话之前，他们俩约定好的说辞。
筱寻淼担心，容息得知乔铭是个今天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会直接挂了电话。
还不如说是她的朋友。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乔铭又放软语气，解释了一句。
“我年纪比你小一点，所以擅自这样称呼了，冒犯到你的话……对不起。”
容息笑了一声，三分冷漠，七分不屑。
乔铭的笑容僵在脸上，咬住唇，有些手足无措。
筱寻淼的心一抽，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年。
容息这人今天怎么回事，这张嘴比刚磨好的刀子还割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乔铭，他今天还过生日呢！
本该高高兴兴的一天，何苦要受这种气。
筱寻淼冷着脸，把手机挪到自己跟前，冲着电话那头发火。
“你不来就不来，我朋友今天过生日，你冲他发什么臭牛脾气？”
乔铭拍了拍她的小臂，小声劝道：“姐姐，你别生气了，我没事的……”
见他这么小意体贴，筱寻淼更生容息的气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掐了电话。
*
“嘟，嘟，嘟——”
容息的耳朵稍稍偏离手机听筒，在这段电话被挂断的忙音里愣了好久。
通话终究被系统强制终结，耳边重归沉寂。
男人宽大的手掌一点点向下滑落，手指终究脱力，掌心攥紧的手机“啪”的一声砸到脚下漆黑的深渊里。
筱寻淼是真的生气了。
刚刚的话，比当时在那栋老房子里的那句“这是我自己的事”，要重上一万倍。
她说他，臭牛脾气。
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容息闭上眼，反复揉捏着眉骨。
她那个叫乔铭的“朋友”，确实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过分的话。
可每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扎向他的耳膜。
听到那道天真烂漫的少年音叫她“淼淼”，他只想开口叫对方赶紧闭嘴。
还有电话挂断之前，对方那个亲昵得引人无限遐想的称呼。
姐、姐？
男人独自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车库里冷白的灯光，眼神幽暗，却没有具体落在某一处。
眸子的最深处，隐隐可见一点酸涩的惘然。
刹那间，又多了一点慌张。
危机感从心底向外蔓延，一丝一缕，溢满了整个车厢。
上次撞见筱寻淼和陈清时交谈那一幕后，他将那些微妙情绪归因于与陈清时的天然不合。
而这一次，他逃无可逃，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心。
容息俯身向下，指尖径直向暗处探去，摸索到手机冰冷的机身后，紧紧一握。
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黯淡的车厢内，一方屏幕微微亮起荧光，映出男人深邃的眉眼，却驱逐不了其间汹涌的愁云。
他的视线锁死在通话界面的那个名字上。
打通了，但没人接。
他一遍又一遍拨过去。
通话记录里，“筱寻淼”三个字后的括号里，出现了一个刺眼的“21”。
容息叹了口气，再次按下呼叫按钮。
长长的“嘟”声后，电话被接起。
乔铭的声音离得有些远，似乎在劝筱寻淼：“姐姐，他都打了这么多个了，你就跟他聊聊吧。”
竟然还得靠他帮自己说情。
容息自嘲地笑了笑，强行按捺住想要挂断电话的念头，等着电话那头接下来的回应。
窸窸窣窣声中，手机似乎被递到女孩手中。
筱寻淼不情不愿的声音传来：“……喂？你要说什么？”
容息心跳乱了几拍，叹了口气妥协：“刚刚都是我不好。”
他顿了顿，才艰难开口：“你们在哪里？”
“我现在过来。”
这顿饭刚吃到一半，她去了洗手间，没带手机。
回来时，乔铭指着刚刚熄灭的屏幕告诉她，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
她“噢”了一声，看了眼通话记录，决定吃完饭再拨回去。
一块糕点刚塞到嘴里，容息又打来一个。
手机在桌面嗡嗡震动了几秒。
筱寻淼深吸一口气，抬眼便看到对面，少年挑着眼尾，在偷瞄屏幕上跃动的名字。
一脸甚是感兴趣的表情。
她不想满足乔铭欲壑难填的求知欲，摸过手机，抬手按了下音量键静音。
动作却被身旁乔锦瞥见：“你怎么不接容息电话？”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话说，你在他那住得怎么样？”
乔铭原本还在看戏，听了这话瞬间变脸：“不是说是淼淼姐自己出去租房吗？”
筱寻淼也是一愣。
租房遇险后，容息受伤，她搬进他家里。这件事她还没向任何相熟的人透露过。
她疑惑地看向乔锦。
“这事我是听园长说的，园长嘛，当然是听容息说的。”
“园长好像很喜欢他。”乔锦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个学生，有点东西。”
筱寻淼咬着下唇，没说话。
也是没想到，平日在动物园里严肃得令下属生畏的园长，竟然会对容息青睐有加。
在乔锦的追问下，她只能翻出刚到容息家时拍的照片：“喏，他家是这样的。”
乔锦星星眼：“哇，我喜欢他家装修风格。”
“那你们现在轮流做饭吗？”
筱寻淼：“我哪里会做！他请了阿姨。”
……
对面两个姐姐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忽视了乔铭的发言。
少年的手指慢慢收紧，掌心平平展展的纸巾被攥得皱成一团。
下一秒，他把纸团拨到一边，伸出五指挡在她们中间。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淼淼姐为什么要住进那个人家里？”
筱寻淼：“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吧。”
乔锦：“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两人的话音同时落下，乔铭眸子里的目光慢慢冷了下来，像初开的桃花，又遭了春雪。
“不说算了，反正……”
乔铭的神情很快恢复自然，眨了眨眼睛：“那不如我们讨论一下，等会去哪玩？”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乔铭：“那我想打麻将。”
乔锦甩出一记眼刀：“那得把你劈成两半。”
刚好凑够一桌，四个人。
乔铭可怜巴巴：“不是说我想去哪就去哪吗？”
“我不是今天的寿星吗？”
“好凄惨的十八岁生日，没人愿意理我，想打麻将也没人陪……”
乔铭眼圈泛出红意，似乎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漫过眼眶，簌簌往下掉了。
筱寻淼率先败下阵来：“你……我们陪你就是了。不过……我不会打麻将。”
乔铭眼睛一亮：“我教你啊，打两把你就学会了。”
“还有，三个人怎么打？”
“这个嘛，我同学都在上学呢。”他顿了顿，问，“你们有朋友可以叫过来凑个局吗？”
乔锦：“我的小少爷，我朋友也都在上班啊，怎么可能翘班出来陪你打麻将？”
沉默了片刻，姐弟俩的视线齐齐投向筱寻淼。
她叹了口气。
认识的人里，大概率只有容息有空。他目前居家办公，不用去公司打卡。
简直是天选麻将凑局人。
早知道还有这种后续，出门的时候就应该给他发条消息说一声。
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压根没想起这一茬。
他一定是一觉醒来，发现她不在家，才打电话问。
可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现在她又理直气壮打回去，喊他来救场？
筱寻淼开不了这个口。
她向后瘫倒在座椅上，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乔铭问：“他？谁啊？”
“……就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我那个学生。”
乔铭认真想了想，眯着眼提议道：“姐姐，不然……我帮你？”
*
筱寻淼按下拨号键，打给了容息。
为了听清容息的反应，她还开了免提。
乔铭开口说完第一句话，筱寻淼松了一口气。
虽说乔铭在她们面前是个不大讲道理的小孩，但是到了外人面前，他的情商，高到没话说。
比如，他毕恭毕敬对着手机，表情乖巧，十分懂礼貌地称呼容息——
“哥哥”。
这甜甜一声下去，容息心都要化了吧。
筱寻淼屏住呼吸听那头的声音。
却只听到了一片寂静中，男人忍耐压抑的深重呼吸。
过了一会，她意识到，容息好像没有融化，他被点燃了。
他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意味：“我没有随便认兄弟的习惯，你是谁？”
乔铭看了一眼筱寻淼，缓缓道：“我是淼淼的朋友，乔铭。”
这是打电话之前，他们俩约定好的说辞。
筱寻淼担心，容息得知乔铭是个今天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会直接挂了电话。
还不如说是她的朋友。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乔铭又放软语气，解释了一句。
“我年纪比你小一点，所以擅自这样称呼了，冒犯到你的话……对不起。”
容息笑了一声，三分冷漠，七分不屑。
乔铭的笑容僵在脸上，咬住唇，有些手足无措。
筱寻淼的心一抽，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年。
容息这人今天怎么回事，这张嘴比刚磨好的刀子还割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乔铭，他今天还过生日呢！
本该高高兴兴的一天，何苦要受这种气。
筱寻淼冷着脸，把手机挪到自己跟前，冲着电话那头发火。
“你不来就不来，我朋友今天过生日，你冲他发什么臭牛脾气？”
乔铭拍了拍她的小臂，小声劝道：“姐姐，你别生气了，我没事的……”
见他这么小意体贴，筱寻淼更生容息的气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掐了电话。
*
“嘟，嘟，嘟——”
容息的耳朵稍稍偏离手机听筒，在这段电话被挂断的忙音里愣了好久。
通话终究被系统强制终结，耳边重归沉寂。
男人宽大的手掌一点点向下滑落，手指终究脱力，掌心攥紧的手机“啪”的一声砸到脚下漆黑的深渊里。
筱寻淼是真的生气了。
刚刚的话，比当时在那栋老房子里的那句“这是我自己的事”，要重上一万倍。
她说他，臭牛脾气。
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容息闭上眼，反复揉捏着眉骨。
她那个叫乔铭的“朋友”，确实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过分的话。
可每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扎向他的耳膜。
听到那道天真烂漫的少年音叫她“淼淼”，他只想开口叫对方赶紧闭嘴。
还有电话挂断之前，对方那个亲昵得引人无限遐想的称呼。
姐、姐？
男人独自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车库里冷白的灯光，眼神幽暗，却没有具体落在某一处。
眸子的最深处，隐隐可见一点酸涩的惘然。
刹那间，又多了一点慌张。
危机感从心底向外蔓延，一丝一缕，溢满了整个车厢。
上次撞见筱寻淼和陈清时交谈那一幕后，他将那些微妙情绪归因于与陈清时的天然不合。
而这一次，他逃无可逃，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心。
容息俯身向下，指尖径直向暗处探去，摸索到手机冰冷的机身后，紧紧一握。
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黯淡的车厢内，一方屏幕微微亮起荧光，映出男人深邃的眉眼，却驱逐不了其间汹涌的愁云。
他的视线锁死在通话界面的那个名字上。
打通了，但没人接。
他一遍又一遍拨过去。
通话记录里，“筱寻淼”三个字后的括号里，出现了一个刺眼的“21”。
容息叹了口气，再次按下呼叫按钮。
长长的“嘟”声后，电话被接起。
乔铭的声音离得有些远，似乎在劝筱寻淼：“姐姐，他都打了这么多个了，你就跟他聊聊吧。”
竟然还得靠他帮自己说情。
容息自嘲地笑了笑，强行按捺住想要挂断电话的念头，等着电话那头接下来的回应。
窸窸窣窣声中，手机似乎被递到女孩手中。
筱寻淼不情不愿的声音传来：“……喂？你要说什么？”
容息心跳乱了几拍，叹了口气妥协：“刚刚都是我不好。”
他顿了顿，才艰难开口：“你们在哪里？”
“我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