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洛城上空密云重重,天阴沉沉的,雨一直没落下来。

    下班时间,乔锦刚将一周的工作收尾,就被同事催着收拾东西出发。

    周五不喝酒,人生路白走。

    一群人吃了饭又转场去了清吧,喝了点淡酒,听小有名气的驻唱乐队唱了仨小时歌。

    到家时,已临近转点。

    打开门却没看见那个不管几点总会候在门边试图吓她一跳的少年。

    客厅的灯仍旧亮着,父亲坐在沙发上,戒烟十年的中年人又抽起了烟。

    烟圈在空气中渐渐散去,笼成一片淡青色的云雾,她看不见父亲的表情。

    一向抗拒吸二手烟的母亲对此视若无睹,在落地窗前来来回回走动,搓着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听到门开关的声音,她远远苛责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转过身却和玄关处换鞋的乔锦撞上目光,下一秒,乔母的眼圈便红了。

    “阿锦……你弟弟他,离家出走了。”

    乔锦花了一刻钟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这一周,乔铭日日背着包早出晚归,乔父乔母问起,他只说他出去学习了。

    然而周四他不仅回来得晚,还弄得满身尘土,头发乱糟糟状似野人。

    正巧遇上起夜的父亲。

    乔父看着从玄关延伸到他脚下的泥印子,实在没忍住脾气,前所未有地骂道:“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上泥坑子里学习打滚了?”

    “从明天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

    乔铭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进了房间。

    第二天乔父起床时,地板已被拖得锃亮,晾衣架上多了一套搓得干干净净的衣裳,是乔铭昨天穿过的。

    他回房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妻子,心想,儿子这自尊心,也不知道随了谁。

    悄悄把乔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窥见其中状貌,心火又起。

    床上的被单扯得平平展展,人,却是不见了。

    昨晚他说的话,竟被当作了耳旁风。

    他摸来手机给乔铭发消息:【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又跑去哪儿了?】

    对方没回,大概还在生昨晚的气。

    过了一会儿,乔父斟字酌句补了一句:【晚上早点回来。】

    一个小时后,手机叮当一响,乔铭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乔父冷哼一声,今晚他非得给这小子好好上一课。

    然而,他等了一整晚,乔铭都没有回来。

    从傍晚六点开始,乔父乔母轮流上阵给他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最后一通,是23:14,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乔锦揉了揉太阳穴,乔铭的手机,多半是被父母打得没电了。

    乔铭既然回复了父亲的消息,那也算不上离家出走。他这阵子一直在琢磨化形,说不定是辅导班有什么学习活动耽误了。

    乔锦沉思了片刻,顾不上许多,拨出了给筱寻淼的电话。

    ……

    另一边,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猝不及防亮起。

    与此同时,铃声撞破了夜色中的寂静,筱寻淼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迷迷瞪瞪探手抓过手机,看清备注后接通,听了一会儿,彻底清醒过来。

    可她这一周,都没见过乔铭。

    “是不是去哪个同学家了?”

    “我爸妈正在一家一家联系,还没有打听到消息。”

    筱寻淼的手指慢慢攥紧被单:“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每天私聊问问他的。”

    乔锦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别担心,说不定明天早上他又灰头土脸回来了。”

    “那……有消息随时联系。”

    “好。”

    两人通话很快结束。

    筱寻淼靠在床头,在黑暗中细细思忖着。

    上一次和乔铭联系,还是周一她问了一句他这一周的安排。

    乔铭的答复是,他打算自学。

    筱寻淼眼皮一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转念一想,乔铭一向听得进去她的话,应该不会做这种傻事。

    *

    次日又是周六,天空中的云层仍未散去,盖在城市上方,压得人微微喘不过气。

    尽管乔铭暂时缺席,辅导班去云山村训练的计划并未中止。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筱寻淼想去验证一下凌晨那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

    出发前,大家习以为常把手机丢进她的背包里。

    云山村地处远郊,偏僻荒凉,筱寻淼无法保证山里一定安全得密不透风。

    因此她曾经三令五申,去自然模拟考场,必须是白天,还得全员结伴而行。

    为了防止他们自己存下定位偷偷过去,上周六出发前,她暂时没收了手机,直到回了市区才发给大家。

    那边的山路诡谲复杂,智商再高,记忆力再好,初来乍到也无法凭眼力根本完全记住路线。

    而等所有人终于轻车熟路后,化形考试也该开考了,他们也没有再去那边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又或许是因为乔铭不在,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筱寻淼坐在前排,怀里的背包忽然响起铃声,是陈清时的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递到后方。

    陈清时接过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后眉头微微皱起。

    “是,我们之前一起去过。”

    “我正在去那边的路上。”他静静听了一会,答复道,“收到。”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握在掌心:“今天我就不训练了,乔家报警了。”

    筱寻淼呼吸重了几分,离乔铭失去音讯已过了二十四小时。

    陈清时又开口道:“队长安排我在这边摸排情况。”

    容息握着方向盘,罕见地搭了句话:“我们一起吧。”

    祝以彤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找人要紧。”

    *

    市中心的阴云一直连绵至云山村,山间树影幢幢,天光越发昏暗不明。

    风低低吹过地面,时而猛烈,时而轻缓,似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草一木。

    一场雨,将至未至。

    四人穿过摇摇晃晃的竹林,用最快的速度向后山行进。

    到了那片空地,按先前在车上的计划分成两拨,走不同的路分头行动。

    筱寻淼和容息沿着小路往上去,一路走,一路唤着乔铭的名字。

    声音回荡在林间,拉拉扯扯飘得很远,回应的却只有满山树叶招摇的沙沙声。

    间或几道鸣叫声,飞鸟扑腾着翅膀,从这边树梢掠向另一边。

    整座山静得仿佛只有他们。

    而脚下的路却已然走到了尽头。

    筱寻淼停在终点微微喘着气,和容息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视线所及之处,是大片透着暗意的绿色,没有任何他们需要的蛛丝马迹。

    乔铭可能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她打电话给祝以彤,得知他们那边的情况也一样,低头叹了口气。

    手机开着免提,陈清时的声音响起。

    “我去上面看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你们去房子里等。”

    筱寻淼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我们也来。”

    说完才想起用眼神询问身旁的男人,一起吗?

    容息不假思索点头。

    ……

    眼前的小路只修到这里,却不代表山上再无去处。

    两拨人开了位置共享,从不同的方向踏入那片此前没有涉足过的野林,四人再次会合。

    林子里的树已上了年头,枝叶交错间,光线愈发朦胧,陈清时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而其他人也打亮手机,大家分散开去。

    筱寻淼踏着落叶枯枝慢慢往前,目光一寸寸扫过周围的一切。

    不远处,其他人也都正低头在地面细细寻找着。

    她停下来想了一会,偌大的一座山,就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身形慢慢变化,筱寻淼化出了原形。

    她在树木间缓缓穿行,皱着鼻子嗅闻空气中的气息。

    泥土,败叶,苔藓,嫩叶,野花,不同动物经过的痕迹……

    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一种。

    直到走到某棵树下,她停住脚步,甩了甩尾巴,惊得停歇在树丛间的两只鸟瞬间呼啦啦振翅飞走。

    她用爪子扒开眼前的叶子,低头嗅了嗅,耳朵猛地竖起——

    不久前,她触碰过乔铭化出豹猫皮毛的小臂,指腹上残留的气息,就是这个味道。

    乔铭果真来过这里!

    可为什么来的路上并没有嗅到他的气味?

    她仰起头看头顶的树,慢慢攀上树干,仔细嗅闻着,直到走到两棵树枝叶交叉的地方,才找到了答案。

    乔铭多半是化形成豹猫,一路从树冠间到达了这里,然后他下了树,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筱寻淼再次落到地面,凝神化出人形,冲其他人喊道:“这边有线索!”

    几人快步走到她身边,陈清时想了想,交代道:“我走前面,你们注意脚下,尽量别破坏现场。”

    说完他便迈开腿,谨慎地踏了出去。

    筱寻淼再次恢复原形,嗅闻着地面。其余的人跟在后面,踩着前人踏过的地方前行,同时留意着附近的环境。

    然而,一行人往前走了不过才十来米,豹猫的气味消失了。

    陈清时抬手示意:“停一下。”

    手电筒的光从上至下晃向杂草丛生的地面,右手中握了一路的断枝向前探去,扒开了那片堆积得有些刻意的落叶。

    陈清时的眉头突然皱起。

    他从随行包中掏出手套戴上,又摸出一把软尺,蹲下身开始测量那串被藏得敷衍的足迹。

    队友从乔家人口中问出的线索里,乔铭失踪那天,穿的应该是42码的板鞋。

    而此时眼前的脚印,属于一双44码的登山靴。

    与此同时,祝以彤指着身旁树干上的某道勒痕,喃喃问道:“这是什么?”

    容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缓缓开口。

    “这里,绑过捕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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