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村外，大道上的路灯早已熄灭，唯有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还亮着。
车灯从远处靠近，最后一趟夜班公交缓缓停下。
司机等了一会儿，奇怪地看向车外。
两个男人站在车站处，一个揪着另一个的前襟，似乎马上就要打上一拳。
两人的神情被灯牌照得一目了然，一个带着微微的忿意，一个冷着脸十分不屑，总之都无意上车。
“哐当”一声，司机关紧车门，迅速驶离这场是非。
陈清时从远去的公交车上收回视线，继续方才的对话：“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为什么要拦？”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容息答非所问，语气里多了丝嘲讽：“多谢你，我错过了末班公交车。”
其实不仅是这一趟，上一趟他也没能入院上车。
为了避免引起罪犯注意，他过来时特意没开自己的车。此时夜半三更，要回去没有司机接单，他只能步行下山坐公交，却不想刚出来就碰上了陈清时这个刺头。
两人平日里不怎么交流，关系算不上融洽，这次陈清时为了筱寻淼以身作饵的事，主动和他起了争执。
“你他妈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陈清时少有地爆了粗口。
容息烦躁地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乔铭就不管了？”
“还是说，你们这么多人都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陈清时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泄了气般松开手，往后撤了两步。
对方的话还没停：“我从不认为她不该去。”
“如果乔铭回不来，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容息抚平皱皱巴巴的领口，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些事，你不知道。她有她必须去的理由。”
陈清时没再说话。
比起容息，他确实没那么懂她。可那又怎样？难道不是活下去更重要吗？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此时她已经入局，两人只能在这里作无谓的争辩，实在无趣。
陈清时走到站牌后，跨上停在那里的摩托车，戴上头盔。
刚发动车子来到大路上，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是直系领导打来的电话。
他懒得摘下头盔贴到耳朵边上听，直接开了免提。
对方的语速很快：“事情有变，你被抽调支援……”
容息一字不落地听完，脸色也是一变。
陈清时单腿支着地面，盯着容息，语气阴沉：“满意了？”
对方却没搭腔，低头看着手机，右手转而抬起，把屏幕亮到他眼前。
陈清时抿着唇看了一会，偏头用下巴指了指后座：“上车。”
沉闷的轰鸣声中，摩托划破厚重的夜色，迅速向市中心驶去。
*
时间倒退到一刻多钟前，B队蹲守的地界，罪犯刚刚现身。
小队全员的呼吸声调整到最轻，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那个黑衣男人的动作上。
那人靠近小熊猫后，并未急着将她带走，而是伸手去确认她的存活，掏出一瓶喷雾，对着她按了几下。
接着才不紧不慢解开四周捕兽网的系带，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麻袋，囫囵套了上去，最后束紧袋子随意放到了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撅断一根粗枝，在这片空地上边走边翻动，大概是为了毁踪灭迹。
B队队长咬着后槽牙默默关注，在夜色中蓄势待发。
当眼前的人收网下山时，他会立刻传讯，警方将尾随他直达罪犯的老巢，将涉案人员一举擒获。
然而……预料之外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人的身形扭曲变化，化作了一只秃鹫。
B队队长眼睁睁看着他用双爪勾起那个麻袋，振翅腾空，直破山林，向云天而去。
怪不得他进山的方式无人知晓，他竟是化作动物形态而来！
这段录像实时回传到警局，李遂也坐不住了，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抽调警力。
根据从上次监控中获得的情报，盗猎买卖双方的交易将在天亮时进行。若是找不到精确位置，那乔铭和筱寻淼，还有其他的野生动物，就再也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李遂打完所有部署工作的电话，肩上的压力仍未松懈半分。
他弹了弹烟盒，抽出一支夹到指间。打火机刚擦出火光，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陈清时疾步冲了进来，将一部手机放到了李遂眼前。
屏幕上是一张地图，一个红色圆点正在慢慢滑动。
陈清时回头向后招手：“你来说。”
李遂愕然看向后方，与门边的人目光相撞。
是那天在云山村见过的，辅导班的学生。
青年微微颔首：“李警官，来不及详细解释，我的技术没问题，定位绝对精准。”
“请一定要带她回来。”他声音沙哑地说。
*
天色擦亮时分，洛城北郊废弃许久的工业园区。
黯淡朦胧的光线中，数十名警察从南北两门蹑足潜入，呈圆圈式向西北角聚拢。他们在离目标地点最近的安全距离停下后，默契将身形隐入就近的遮挡物之后。
一间蓝色大门的仓库被围得水泄不通。
容息提供的定位地图上，代表筱寻淼的那个小红点停留在这间仓库内，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再移动过。
这段时间，足够专案组制定出最符合现状的应对方案。
诸事按照新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全员整装待发，只待交易双方现身。
清晨五点，洛城日出前。
一辆黑色轿车领着一辆中型货车驶入园区，缓缓在仓库门前停下。
前排的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下来，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样貌不明。
他抬了抬手，司机又走向车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两个黑色箱子。箱子拎到手中，司机手臂微微往下坠了坠，足以看出其中分量。
李遂站在远处的楼顶上，通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幕。
他贴近手持麦克风：“目标即将进入，全员戒备。”
冷峻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麦里同时响起。陈清时无声深吸一口气，身体肌肉紧绷，如满弓紧弦。
被暗处数十支搭在弦上的利箭直指的蓝色大门前，男人拨通电话，从嘴唇张合的形状来看，那是一句接头暗语。
数分钟后，门内传出“咔呲咔呲”的金属摩擦声。
随着内部门闩一点点拉出，蓝色大门向里滑去，打开一道谨慎的豁口。
蒙面的头颅从内探出，四下打量过后，视线停留在眼前的西装男身上。
男人忍着不耐重复暗语，问：“货齐了吗？”
里面的人微微点头：“您可以带一个人进来验货。”
男人招了招手，货车上跳下十来个黑衣保镖。最为高大壮硕的一个隔着两步距离，跟在男人身后走进门内。
剩余的人自动散开守到仓库外围，司机盯着再次被合拢上锁的门，提着两个箱子在外等候。
李遂下达第一道命令：【一组，解决外面。】
一组特警闻声出动，守卫在外围的人还没来得及向里面的人示警，便软绵绵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司机倒地前的一秒，两只箱子刚一松开就被一名警察轻松接过，并未砸到地上发出响声。
过了一会儿，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言简意赅的讯息被一组成员同步给李遂。
“箱子。”
大门内的门闩再次拉开的那一瞬，第二道命令传来：【行动！】
一组毫不犹豫撞开大门，“轰”的一声巨响，里面的人心里一惊，下意识想逃，却已是来不及了。
二组快箭迅发，已经涌进仓库内部。陈清时最后一个踏入，反手将门带紧。
“哐当”——门闩拉紧，恶鬼难逃。
水泥铺就的地面满是积灰，正中央摆着大大小小的铁笼，每个里面都锁了一只动物。
小熊猫、金丝猴、豹猫、朱鹮、赤狐……仿佛是为了满足什么人的收藏癖好，每类仅有一只，没有重样的。
或许是因为收网之人喷下的喷雾，眼前的大多数动物看起来都不太有精神。
角落里那只豹猫的情况更糟，伏在笼子里，眼睛都未睁开。
二组组长眉头紧锁，开口喝令：“抱头蹲下！”
在场的几人不情不愿照做，只有站在笼子右侧的黑衣壮汉没动。他蒙着头面，却让陈清时没来由地眼熟。
一行行数据在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个身高、体型，像极了他们追捕许久的那个人。
不对，不是像，就是他，曲楠！
陈清时从关门到作出判断不过几十秒，他不假思索甩出银色手铐，一个箭步上前。
这一次绝不能让他逃脱！
与此同时，曲楠发出一声古怪的闷笑，身形扭曲变形迅速变小，变作一只肥硕的老鼠，向侧边掠去。
老鼠奔走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蹿上水泥墙壁，它的目标是高窗玻璃上的破洞。
陈清时沉静传讯：“东面第三扇窗。”
守在窗外的三组成员迅速反应，瞄准那个洞口。
“砰”声响起的那一秒，曲楠本能反应收起鼠形，肩膀却被洞穿。整个人从高处坠落在地，一声钝响后，耳朵里只剩下茫茫的嗡鸣声。
他喘息着捂住流血不止的肩膀，不甘地看向天际初升的太阳。
一名警察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冰冷的银铐紧接着锁上手腕：“曲楠，你被捕了。”
车灯从远处靠近，最后一趟夜班公交缓缓停下。
司机等了一会儿，奇怪地看向车外。
两个男人站在车站处，一个揪着另一个的前襟，似乎马上就要打上一拳。
两人的神情被灯牌照得一目了然，一个带着微微的忿意，一个冷着脸十分不屑，总之都无意上车。
“哐当”一声，司机关紧车门，迅速驶离这场是非。
陈清时从远去的公交车上收回视线，继续方才的对话：“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为什么要拦？”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容息答非所问，语气里多了丝嘲讽：“多谢你，我错过了末班公交车。”
其实不仅是这一趟，上一趟他也没能入院上车。
为了避免引起罪犯注意，他过来时特意没开自己的车。此时夜半三更，要回去没有司机接单，他只能步行下山坐公交，却不想刚出来就碰上了陈清时这个刺头。
两人平日里不怎么交流，关系算不上融洽，这次陈清时为了筱寻淼以身作饵的事，主动和他起了争执。
“你他妈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陈清时少有地爆了粗口。
容息烦躁地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乔铭就不管了？”
“还是说，你们这么多人都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陈清时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泄了气般松开手，往后撤了两步。
对方的话还没停：“我从不认为她不该去。”
“如果乔铭回不来，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容息抚平皱皱巴巴的领口，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些事，你不知道。她有她必须去的理由。”
陈清时没再说话。
比起容息，他确实没那么懂她。可那又怎样？难道不是活下去更重要吗？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此时她已经入局，两人只能在这里作无谓的争辩，实在无趣。
陈清时走到站牌后，跨上停在那里的摩托车，戴上头盔。
刚发动车子来到大路上，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是直系领导打来的电话。
他懒得摘下头盔贴到耳朵边上听，直接开了免提。
对方的语速很快：“事情有变，你被抽调支援……”
容息一字不落地听完，脸色也是一变。
陈清时单腿支着地面，盯着容息，语气阴沉：“满意了？”
对方却没搭腔，低头看着手机，右手转而抬起，把屏幕亮到他眼前。
陈清时抿着唇看了一会，偏头用下巴指了指后座：“上车。”
沉闷的轰鸣声中，摩托划破厚重的夜色，迅速向市中心驶去。
*
时间倒退到一刻多钟前，B队蹲守的地界，罪犯刚刚现身。
小队全员的呼吸声调整到最轻，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那个黑衣男人的动作上。
那人靠近小熊猫后，并未急着将她带走，而是伸手去确认她的存活，掏出一瓶喷雾，对着她按了几下。
接着才不紧不慢解开四周捕兽网的系带，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麻袋，囫囵套了上去，最后束紧袋子随意放到了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撅断一根粗枝，在这片空地上边走边翻动，大概是为了毁踪灭迹。
B队队长咬着后槽牙默默关注，在夜色中蓄势待发。
当眼前的人收网下山时，他会立刻传讯，警方将尾随他直达罪犯的老巢，将涉案人员一举擒获。
然而……预料之外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人的身形扭曲变化，化作了一只秃鹫。
B队队长眼睁睁看着他用双爪勾起那个麻袋，振翅腾空，直破山林，向云天而去。
怪不得他进山的方式无人知晓，他竟是化作动物形态而来！
这段录像实时回传到警局，李遂也坐不住了，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抽调警力。
根据从上次监控中获得的情报，盗猎买卖双方的交易将在天亮时进行。若是找不到精确位置，那乔铭和筱寻淼，还有其他的野生动物，就再也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李遂打完所有部署工作的电话，肩上的压力仍未松懈半分。
他弹了弹烟盒，抽出一支夹到指间。打火机刚擦出火光，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陈清时疾步冲了进来，将一部手机放到了李遂眼前。
屏幕上是一张地图，一个红色圆点正在慢慢滑动。
陈清时回头向后招手：“你来说。”
李遂愕然看向后方，与门边的人目光相撞。
是那天在云山村见过的，辅导班的学生。
青年微微颔首：“李警官，来不及详细解释，我的技术没问题，定位绝对精准。”
“请一定要带她回来。”他声音沙哑地说。
*
天色擦亮时分，洛城北郊废弃许久的工业园区。
黯淡朦胧的光线中，数十名警察从南北两门蹑足潜入，呈圆圈式向西北角聚拢。他们在离目标地点最近的安全距离停下后，默契将身形隐入就近的遮挡物之后。
一间蓝色大门的仓库被围得水泄不通。
容息提供的定位地图上，代表筱寻淼的那个小红点停留在这间仓库内，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再移动过。
这段时间，足够专案组制定出最符合现状的应对方案。
诸事按照新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全员整装待发，只待交易双方现身。
清晨五点，洛城日出前。
一辆黑色轿车领着一辆中型货车驶入园区，缓缓在仓库门前停下。
前排的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下来，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样貌不明。
他抬了抬手，司机又走向车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两个黑色箱子。箱子拎到手中，司机手臂微微往下坠了坠，足以看出其中分量。
李遂站在远处的楼顶上，通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幕。
他贴近手持麦克风：“目标即将进入，全员戒备。”
冷峻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麦里同时响起。陈清时无声深吸一口气，身体肌肉紧绷，如满弓紧弦。
被暗处数十支搭在弦上的利箭直指的蓝色大门前，男人拨通电话，从嘴唇张合的形状来看，那是一句接头暗语。
数分钟后，门内传出“咔呲咔呲”的金属摩擦声。
随着内部门闩一点点拉出，蓝色大门向里滑去，打开一道谨慎的豁口。
蒙面的头颅从内探出，四下打量过后，视线停留在眼前的西装男身上。
男人忍着不耐重复暗语，问：“货齐了吗？”
里面的人微微点头：“您可以带一个人进来验货。”
男人招了招手，货车上跳下十来个黑衣保镖。最为高大壮硕的一个隔着两步距离，跟在男人身后走进门内。
剩余的人自动散开守到仓库外围，司机盯着再次被合拢上锁的门，提着两个箱子在外等候。
李遂下达第一道命令：【一组，解决外面。】
一组特警闻声出动，守卫在外围的人还没来得及向里面的人示警，便软绵绵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司机倒地前的一秒，两只箱子刚一松开就被一名警察轻松接过，并未砸到地上发出响声。
过了一会儿，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言简意赅的讯息被一组成员同步给李遂。
“箱子。”
大门内的门闩再次拉开的那一瞬，第二道命令传来：【行动！】
一组毫不犹豫撞开大门，“轰”的一声巨响，里面的人心里一惊，下意识想逃，却已是来不及了。
二组快箭迅发，已经涌进仓库内部。陈清时最后一个踏入，反手将门带紧。
“哐当”——门闩拉紧，恶鬼难逃。
水泥铺就的地面满是积灰，正中央摆着大大小小的铁笼，每个里面都锁了一只动物。
小熊猫、金丝猴、豹猫、朱鹮、赤狐……仿佛是为了满足什么人的收藏癖好，每类仅有一只，没有重样的。
或许是因为收网之人喷下的喷雾，眼前的大多数动物看起来都不太有精神。
角落里那只豹猫的情况更糟，伏在笼子里，眼睛都未睁开。
二组组长眉头紧锁，开口喝令：“抱头蹲下！”
在场的几人不情不愿照做，只有站在笼子右侧的黑衣壮汉没动。他蒙着头面，却让陈清时没来由地眼熟。
一行行数据在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个身高、体型，像极了他们追捕许久的那个人。
不对，不是像，就是他，曲楠！
陈清时从关门到作出判断不过几十秒，他不假思索甩出银色手铐，一个箭步上前。
这一次绝不能让他逃脱！
与此同时，曲楠发出一声古怪的闷笑，身形扭曲变形迅速变小，变作一只肥硕的老鼠，向侧边掠去。
老鼠奔走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蹿上水泥墙壁，它的目标是高窗玻璃上的破洞。
陈清时沉静传讯：“东面第三扇窗。”
守在窗外的三组成员迅速反应，瞄准那个洞口。
“砰”声响起的那一秒，曲楠本能反应收起鼠形，肩膀却被洞穿。整个人从高处坠落在地，一声钝响后，耳朵里只剩下茫茫的嗡鸣声。
他喘息着捂住流血不止的肩膀，不甘地看向天际初升的太阳。
一名警察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冰冷的银铐紧接着锁上手腕：“曲楠，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