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当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父母,让他们同意方可进门。但是方可一直都知道,李母是不满意自己这个儿媳的,原因无他,自己身后没有可助李律的娘家。

    婆媳二人这十年来一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李母偶尔会当着方可的面抱怨李律娶亏了,方可一直没有搭理过,两人的矛盾也就没有进一步恶化。因为李母不待见自己,方可也很少自己往李母跟前凑,李母也是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不怎么单独找方可,婆媳二人见面多数都是李律带着方可看望父母。

    方可电话里也问了李母,要不要通知李律一起回去,得到的答复却是不用,让她单独过去就行。话已至此,即使方可再不愿意,也必须走一趟。

    方可让佣人通知司机备车,她回琴房跟钢琴老师打了声招呼,约了三日后再来授课,便让佣人送老师出了门。

    今日天气有些潮湿,虽还没有下雨,空气中却透着喘不过气来的湿意。

    方可在四季恒温恒湿的室内待了半天,刚出大门就觉得有些憋闷,她总感觉今日这趟不会太顺利。

    方可坐进已经发动好的车子,犹豫半晌,还是打开车窗喊了佣人来,嘱咐她如果自己晚饭前前还没回来,就打电话给李律,跟他说自己回老宅了。

    可能是今日不宜出行,司机半路的时候差点跟另一辆车剐蹭,两个司机开了车窗,互相问候了祖宗几句,方可听着烦,拍了拍司机的座位,示意他不要跟人纠缠。

    老宅院门敞开着,方可的车刚停稳,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四五个小孩子,拍着车门喊“姨姨开门”。

    李母和另一位妇人从大门内出来,笑盈盈地招呼方可:“可可来啦,快进来。”

    “哪里来的这些小孩子?”方可疑惑地问李母。

    “都是你赵阿姨带过来的,她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

    方可转头跟那位陌生妇人打招呼:“赵阿姨好。”

    赵太太笑眯眯地应了,跟李母夸赞方可长得好脾气好,李母谦虚地应着,说不如你有福气,孙子孙女那么多。

    方可落在最后,看李母和赵太太说起孙辈的话题,心下明亮如镜。

    三人在客厅落座,佣人给方可端了茶水和点心来,小孩子们在一边嬉笑玩闹,玩着孩子间流行的小游戏。

    赵太太跟李母聊了一会儿,话题便扯到了方可身上:“可可和小律结婚也好多年了吧?怎么还没要个孩子?”

    李母:“嗨!年轻人嘛,都爱玩儿,以前催过几次,我那儿子当耳旁风,催不动,不想催了,随便他们吧。”

    赵太太不赞同道:“年纪也都不小了,该考虑了,女人年纪大了不好生养。你们家这么大一份家业,总要有人来继承的,早生早恢复,对身体好。”

    方可看着赵太太抓着自己的手,在想这俩老太太演技挺好。

    方可正在心中盘算,该怎么把这件事忽悠过去,旁边赵太太的孙子冲了过来,问方可那盘点心能不能给他吃一点,方可端了整盘,递过去:“都拿去吧,跟弟弟妹妹们分着吃。”

    方可目送小男孩跑开,回过头正瞧见两个老太太挤眉弄眼。

    李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可可挺喜欢小孩儿啊?你跟小律就没个打算吗?”

    方可拿出手机,说:“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李律吧,这生不生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赵太太:“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回去再商量啦,可可你自己是女人,要孩子还是趁早,对身体恢复好。”

    方可笑回:“女人年纪大了不好生,男人年纪大了还是好生的。要生的是李家继承人,又不是我方家的继承人。”

    李母和赵太太听得一愣,一时不明白方可是什么意思。

    方可不再多言,躲去了一旁玩手机。

    两个老太太没再来劝方可,可能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了。方可落了个清净,只偶尔被孩子的吵闹声吵地头大。

    五年前方可刚刚怀孕的时候,是带着对孩子的无尽期待的,这一切毁在李律的手里。方可如今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可是要跟李律生孩子,那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他或许能做一个好爸爸,但是永远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方可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丈夫生儿育女。

    李律赶到老宅的时候,方可已经喝了一壶茶下肚了。

    几个小孩子玩累了,李母找了人帮赵太太送回家了,方可从洗手间开门出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李律跟李母在闲聊。

    方可看看客厅的钟表,才四点钟出头,也没到晚饭时候,李律怎么来了?

    方可在李律身边的位子坐下,听到李母正在跟李律说生孩子的事。李律听得一脸不耐烦,却又不好发脾气,看的方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家母子两人同时往方可看来,方可说声抱歉,刚刚看了个冷笑话。

    李母重新又提起孩子的话题,还没说两句,李律就开口道别:“妈,这事儿我俩回去商量一下,今天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不等李母回答,就拉起方可往门外走去。李母来不及嘱咐,追出来道:“别改天了,周末过来吃饭,带可可一起。”

    “周末再说吧。”李律说完,一脚油门就出了老宅庭院。

    性能良好的轿车汇入主干道,还没到下班时间,路上车流一般,李律专注开车,也不开口说话。方可自觉跟李律没什么好聊的,坐在副驾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所以并没有发现李律开车的方向不是郊区小别墅,而是市中心。

    车停在酒店门口,李律喊醒睡得正香的方可,方可迷迷糊糊跟着下了车,一路跟着李律进了一间套房,看到套房内等候的造型师才清醒过来。

    “今晚什么宴会啊?非得让我来?”方可一边挑衣服一边打着哈欠问李律。

    “康宁集团林总跟林太太的金婚纪念日。”

    “我记得他们夫妻不睦许久,怎么?转性了?”方可觉得好笑,林总夫妻矛盾总归闹了有十几二十年了,而且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那种,怎么如今还能一起办金婚纪念酒宴?

    “他们夫妻的问题其实不大,无非就是林总在社交场上一些应酬赵太太看不惯,如今林太太能看得惯了,自然和解了。”李律似是意有所指,方可却未给出他期待的反应。

    “林太太心胸宽广,小女子自愧佛如。”语气轻松又懒散,不是真心“自愧”,也非羡慕他人心胸宽广。

    李律听完瞬间冷了脸,方可也不理他,挑完了衣服就让造型师按照衣服做造型。她大概也明白李律为什么不带其他女伴参加这种场合,人家的金婚纪念日,带个小情人出席,主人家面子上过不去。

    参加完宴会,方可以为李律要跟她一起回郊区小别墅,没想到才刚上车就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女声哭闹着要让李律马上过去。方可累的不行,一脸怒气地盯着李律,想让他赶紧走人。李律瞧见方可生气的样子,反而笑意更盛,坐在驾驶座上轻声细语地安抚起了小情人。

    李律迟迟不走,方可怒火越来越旺,辛辛苦苦陪他撑完场面,还不能早点回家休息,资本家都是吃人的。

    十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横在了李律车前,方可提起裙摆,开门下车一鼓作气,等李律回过神来,前面的出租车已经载着方可飞快地开走了。

    李律摔了手机,口中难得爆粗,他觉得现在的方可跟大学时候的她一样难搞。

    被突然挂断电话的小情人锲而不舍地呼叫李律,手机在副驾驶椅子前屏幕时亮时灭,也没有被主人捡起。

    李律不明白,方可在较什么劲,平时有事情都很配合,一旦涉及两人关系,方可一点面子都不留。他松了松领带,深呼吸一口气,把早已没电的手机捡起来放到无线充电台上。

    等手机重新开机,李律拨通了发小的电话。

    发小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李律这个朋友,每次都在半夜突袭,每次都是夫妻俩那点事。

    发小接到李律电话的时候,正搂着新女朋友要办事,刚脱了一半的衣服,手机响起来,发小本不打算理会,结果对方特别执着,发小不耐烦地拿起手机一看,好家伙,又是李律。

    发小安抚了女朋友,开车到了两人常去的夜店。

    发小刚走进店里,相熟的酒保就给他使眼色,李律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一个卡座里喝闷酒呢。

    发小谢过酒保,走过去落座在李律身边,自己倒了杯酒,跟李律碰了个杯。

    李律心里烦,碰完杯酒就一口气下了肚,发小只抿了一小口,凑过去看李律那张死人脸,说:“又跟老婆吵架啦?”

    “什么老婆?那是前妻!我明天就跟她去领离婚证!”李律口齿不清地含糊喊着,把身边的发小都说笑了。

    “你要是能离婚,五年前就离了,还等现在?说吧,今天又咋了?”

    “你说方可是不是没有心?她怎么一点醋都不吃?”

    发小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又跟吃醋扯上关系了?

    “她听我跟别的女人打电话,她居然打了个出租车就跑了,闹都不闹的,她这么不在乎我吗?”李律的语气听起来快哭了。

    发小听完,翻了个白眼:“大哥!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发小一直知道李律和方可之间的问题在哪里,可惜发小也是男的,他跟李律的想法是一致的,女人为什么要对男人的应酬抱有那么大的意见?他也教过李律不少新潮的追女孩的方法,试图挽回方可的心,可惜毫无作用。两个男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却从未想过从方可的角度来解决问题。

    发小问李律要不要给他找个伴过夜,李律大骂发小没有良心,重色轻友,发小只能忍气吞声在一旁作陪。

    酒过三巡,李律感觉自己喝酒都喝饱了,急急忙忙地要找厕所。发小无奈,只能扶着路都走不直的李律去洗手间。

    发小觉得方可也是真的心狠,一点都不关心李律的死活,这么晚了一个电话都没有的。

    李律解决完了,被发小扶着泼了一脸冷水,清醒了稍许,闷不吭声地往夜店外走去。发小心累,只能追着人出去,看李律摸钥匙开车,忙上前阻止:“你不要命别人还要命呢,我给你叫个代驾。”

    代驾来的很快,发小给他报了郊区别墅的地址,忙不迭地把这折腾人的祖宗送走了。

    郊区别墅自然是不会给李律留灯的,代驾把车停好后打了招呼就走了。庭院漆黑,连景观小灯都熄了个干净,李律躺在车后座醉醺醺地睡了没一会儿就被闷醒了。

    他坐起身,够着头看窗外的星空。黑夜里,零散的几颗星子发出微弱的光,像他和方可摇摇欲坠的婚姻。

    李律开了车门,摇晃着下了车,不知哪里来的野猫睡在了引擎盖上,听到动静“咻”一下就跑没了。

    大门关得严实,李律自己有钥匙却不拿,硬是在半夜里一下又一下捶着门,边捶还边狼嚎着:“老婆!开门!”捶了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李律一个踉跄,摔在佣人怀里。

    佣人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问他要不要喝水,李律却口中一直喊着方可。佣人十分为难,方可已经睡下了,是绝对不能去打扰的,但是李律这样,不喊方可来估计是不会消停的。

    佣人给李律倒了杯水,正准备上楼去敲方可的房门,李律却自己爬了起来,蹒跚着往楼梯方向去了。佣人想给他搭把手,却被李律推开了,只能看着他摇摇晃晃地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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