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医生完全顾不上李律的失态,她自顾填着自己的肚子,恶作剧一般跟李律讨要对方的联系方式,逗了一会儿觉得也没啥意思,正了正神色说:“下班时间了,现在我不作为医生,你不作为患者,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跟方可的婚姻,我有所耳闻,而上次给你做的心理评估,以我个人的专业角度来说,没有问题,所以我才建议你找个女性亲友讨论一下,因为通常来说男女双方对异性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观念相差巨大导致的婚姻不顺占据绝大多数,而少部分婚姻美满的也不是因为夫妻双方能对对方感同身受,而是两人都在试图理解对方,哪怕不能理解,也会以感情包容一切。”

    “你的朋友说你不爱任何人,这个观点我持保留态度,至少你爱你自己。你自己不能受任何的委屈,想要什么便要得到,但是别人的委屈你视而不见,你有一万条道理来给自己圆满,却接受不了别人一点点的不圆满。通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不会陷入内耗的情绪,他们总是能把负面的不积极的通过一些事一些人抛诸脑后,这样自己就不会受到消磨,而身边人却是被消磨的对象。”

    “我想你一直都知道方可需要的是什么,但是你从未给过她希望。既然硬要拖着这段婚姻,那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改变自己?如果你一直试图通过改变方可的想法来挽救自己的婚姻,也许终有一天你可以成功,但是到时候的方可还是你过去想要的那个方可吗?人啊,不要总是想着让别人改变,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希望哪天你能成为我的病人,那样我会比现在欣慰得多。”

    李律烦躁地抹了把脸,抬眼正视钟医生:“这是方可跟你说的吗?”

    “不,这只是我个人对你的建议。我想方可更愿意你现在立刻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李律明白钟医生说的是实情,但是他做不到,他无法对方可放手。

    钟医生像是看穿了李律的心思,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想离婚?是因为你自己所说的仍然爱她,还是其他原因?如果是因为爱,那么我想说爱的前提是忠诚。既然你对方可身边出现的男性抱有敌意,那么方可对你身边出现的女性应该是什么态度呢?”

    李律想起柳灵说的独占欲,他确实对方可抱有独占欲,不能忍受她身边出现任何其他异性。可是方可早已声称不再爱自己,没有爱还会有独占欲吗?

    李律不自觉地问出口,钟医生说会有,就像小孩子争玩具也不一定是因为喜欢,有时候可能就是单纯的胜负欲作祟。

    李律想的头疼,不一会儿腹中隐隐作痛,只能按压着腹部跟钟医生匆匆告别。

    李律痛的开不了车,叫了个代驾送他去医院挂急诊。

    医生开了单子让他去做检查,化验单出来结果是胃溃疡。

    “年纪轻轻的,注意戒酒戒烟,早睡早起,清淡饮食,不然以后恶化了就不只是胃溃疡了,现在这个症状已经很严重了,要住几天院。”值夜班的肠胃科医生看着面前的检查报告,一边下医嘱一边在电脑里敲病历开药,“今晚先在急诊挂水吧,明早等住院部上班了搬到住院部去。”

    李律掏出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本应承担妻子角色的方可,他不确认自己还能叫得动她。

    最后的最后,李律把电话打给了司机,让他给自己收拾点东西送到医院来。

    司机背了个背包进的急诊病房,背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次性洗漱用品。李律已经打上了点滴,晚饭还没吃上,他让司机出去买点白粥。

    司机一拍脑袋,把手里的背包扔在凳子上就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提着个保温盒进来,边走边说:“差点给忘了,太太让厨房给您做的小米粥,说养胃,正适合您吃。”说着小心翼翼地把内层饭盒拿出来,掏了个一次性勺子拆了一并递给李律。

    “太太让做的?方可?”李律不敢相信地问。

    “是的,晚上太太正好吃小米粥,我接到电话去给您收拾东西,太太瞧见就问了一句,我出门之前佣人给我这个保温饭盒,让我带上给您。”

    李律嘴角抽搐,语言的艺术真是厉害。

    司机收拾了东西,问李律要不要陪夜。李律打了药,胃疼已经好一些了,他摇摇头,只让司机第二天一早来帮他办住院手续。急诊有值班护士,有需求可以按铃,实在是没必要让司机在这困一宿,搞得白天没精神开车,容易出事。

    点滴在李律睡觉之前撤下了,急诊室虽然人多,但是夜里大家都困,也没有特别吵闹,李律睡得还不错。

    出乎李律的意料,第二天早上,方可跟着司机一道来了医院。

    李律目光灼灼,盯着方可舍不得错开眼。

    方可趁着司机收拾东西,毫不客气地开口:“李总这弱不禁风的样儿,以后怕是不能出去寻欢作乐了,我来看看热闹。”

    李律虽然挨了刺,心里却有些开心,想着方可还是在意自己的,当下便腆了脸伸手去拉方可的衣袖。

    方可往旁边错了一步,躲开了李律的手,接着道:“人我也看过了,我先回了。”说完转身便出了门。

    李律看着来去匆匆的方可的背影,目瞪口呆,就真的只是来看一眼自己死了没啊?

    李律没几天就出了院,因为身体原因,市区的公寓空置了下来,日日回郊区小别墅报到。狐朋狗友商务往来,没人再能让李律喝一口酒,他惜命。

    日子不温不火地过着,他发现人际交往里的消遣也是可以拒绝的,戒断反应也不严重。他偶尔会想起钟医生那晚的话,或许真的得自己先做出改变才行。

    李律重新关心起方可的日常生活,有一天晚饭的时候,他问方可要不要重新出去工作,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方可摇头,不说她这五年的GAP,就是她这个年纪也不好找工作了。

    李律似是知道方可的想法,让她不要有顾虑,实在没办法可以先给自己做助理,李氏集团这个平台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梦想,但是方可说:“我是理科生,就是个钻实验室的性格,你让我去做生意,这实在是不对路。而且你不怕我跟在你身边,你不好谈生意么?”

    方可嘴里的谈生意,可不是什么正经的谈生意,那是李律嘴里的消遣和必要的人际交往,是他十多年都脱不开的关系网。李律一时的身体不适或许可以收敛住,但是人生还长,以后谁能知道呢?方可并不想在他助理的位置上直面他的“消遣”。

    李律已经决心要做出改变,当即跟方可写了保证书,言说以后必不会再赴消遣的约。

    方可其实这五年过得并不开心,五年前因为怀孕被迫离职,她失去了正常的人际交往和社会关系,压抑的想法在她流产之后愈发恣意生长。五年来她想离婚远离李律的念头一直都很强烈,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堵塞了她正常的脑神经,所以她不得不找上钟医生。

    钟医生劝过她,让她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就能走出心牢,可是李律从未有过让步,给彼此机会,现在这个机会近在眼前,她还需要吗?

    方可最终接受了李律的建议,到李氏集团做总裁助理。

    与社会脱节的五年,她得先把自己的社会身份找回来。

    李律手把手教方可所有李氏集团的业务,方可每天在集团上下忙得直打转,再也没心思窝在家中想些有的没的。每天充斥着她生活的,从无聊变成了忙碌,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客人,应付不完的同事,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李律的朋友们惊讶于方可在李氏集团的出现,他们都以为方可会永远藏在李家,做一朵依附于李律的菟丝花,他们以前从未了解过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熟悉的社交圈,令他们措手不及。

    钟医生惊喜地发现,方可的状态好了起来,她不再内耗,不再胡思乱想,她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她没空多想。

    工作让方可充实又健康,钟医生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方可了。

    李律与方可的关系,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期,不亲密但是生活里处处都是彼此。

    李律不再对着方可身边出现的其他男人发疯,方可也不再纠结李律什么时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们成为了工作伙伴,沟通工作上的所有问题。

    方可以前以为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但是真正做了才知道,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份工作,她会面临各种各样的人,有不同性格的人给出不同的感受。她有时候也会因为同事或者客户的不靠谱而心累,但是更多的是充实感。

    可能以前真的太过于自我封闭了吧,方可忙中抽闲想。

    一年的时间,方可已经把手上的工作做得游刃有余,一些老员工偶尔还要请教方可工作上的难题。

    某一天,方可陪同李律去参加客户酒会,突然说:“我觉得我们俩做同事比做夫妻要好。”她是真心这么觉得,李律在婚姻上不忠,但是他在工作上绝对算得上是个好上司好伙伴,“十多年前,我是怎么被你迷了心窍答应你的追求的?明明做朋友更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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