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偏爱你
18岁的谢明虞比起26岁的谢明虞不输老成持重，但到底年轻，有时候装得不太像回事儿，偶尔会露出些许破绽。
譬如现在。
“学姐都让我留下了，你凭什么赶我走？”18岁的谢明虞梗着脖子抗议，边被26岁的谢明虞推搡着朝1503走，边依依不舍地扭头看程韫双。
他眼尾微微下垂，乌黑晶亮的眸子专注而执着，深邃得仿佛盈满细碎了星海，浩瀚无垠，同时又狭隘到只能装下她一人。
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狗，好不容易找到了走散的主人，却不能与之亲近。
偏生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程韫双拿他没辙，斟酌着叫住了男人：“阿执，要不......”
闻言，谢明虞脚下一顿，刚听了个开头便知道她心软，他敛眸瞥了两眼男生，不出所料窥见对方眸中未及遮掩的得意。
少年对上他的视线，抿了抿唇，强行压下唇角泛起的笑意。
谢明虞鼻腔溢出一声略带嘲讽的轻哼，而后依着程韫双的意思松开少年的衣领，转头温温柔柔朝她笑了笑。
“这段时间我总待在你这里，隔壁顾不上打扫，可能积了些灰，送小孩子过去住确实不太合适。”他替程韫双说出了她没说完的话，“不如就让小谢暂时住在这边客卧，怎么样？”
18岁的谢明虞：“......”小谢？！他喊谁“小谢”？？这老东西不过是比自己长了几岁，难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他忘了小时候多讨厌谢闻黎那玩意儿了吗？
还有什么“我总待在你这里”，实在是低级至极的以退为进，是对雨前龙井的拙劣模仿！
少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想拐弯抹角表达他和学姐同居的意思，以此隐晦宣扬他正宫的地位么？
可笑，他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吃醋。
18岁的谢明虞一想到未来的自己成功上位，成为了暗恋多年的学姐的男朋友，便高兴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他傻不愣登地瞧着程韫双的脸乐呵，完全没有把她身旁虎视眈眈的男人放在眼里。
谢明虞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额角不由抽了抽。
关于18岁的自己遇到程韫双会是何种反应，他离开通海远赴北欧以后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哪一种情形如少年这般摇头摆尾，仿似见到她便是莫大的满足。
随遇而安，没点出息，没有野心与欲望，怎么能从群狼环伺中挣得一条出路？
然而仔细一想，少年的反应又很合理。
毕竟彼时18岁的他幽居疗养院已经一年有余，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的心脏充斥着贫瘠而荒芜的土地，而程韫双是摇曳在风中的玫瑰，是他强行挽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抹虚影，是支撑着他苟延残喘的唯一动力。
如果18岁的谢明虞突然得到了一个可以见程韫双的机会，激动、兴奋、咋咋呼呼，这些才是最真实、最本能的反应。
“我带他去客卧，你先回去休息，嗯？”谢明虞偏头亲了亲程韫双的额角，哄着犯了食困的程老板进了主卧。
程韫双忙了一天，的确有些疲惫，闻言心安理得地将穿越来的18岁限定版男朋友丢给真男朋友后，慢吞吞朝房间走去。
“走吧，小谢。”谢明虞似笑非笑，加重了句末的咬字。
18岁的谢明虞翻了个白眼：“带路。”
其实他大致能判断出哪一间屋子是客房，但眼下有现成的人可以使唤，他又刚好和对方磁场不合，因此颐指气使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谢明虞不欲与他计较，草草将他安置进房间，随手指了几处设施，告知他使用方式。
话没说完，男生扬手打断他：“我是从八年前过来的，不是八十年前。”
言下之意，这些东西的用途他都清楚，谢明虞纯粹多此一举，现在可以圆润地从他视线里滚出去了。
“唔，也行，那你自便。”谢明虞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问，“你……”
“你这个时间在吃哪些药？”距离自己的18岁过去了很久，久到在经年累月的心理治疗和药物辅助下，他的记忆产生了些微的错乱，忘记了许多在他看来不那么重要的小事。
但处在这个年龄的谢明虞来自疗养院，彼时他应该仍然接受着药物介入。
果然，少年愣了愣，随后报出一串药名与剂量。
谢明虞在脑中过了一遍药品清单，刨出去两样，说：“其他的我一会儿拿给你，记得藏严实点，别让程程发现了。”
少年一怔，脱口而出：“你也有病？”
谢明虞：“……”很好，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少年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很快反应过来，挠挠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的意思是，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痊愈吗？”
谢明虞不置可否。
少年震惊，下意识看向门外，压低了声音问：“那，那学姐知道你有病吗？”
“知道。”谢明虞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随口道，“但仅限于知道。”
哇哦，顶风作案，不愧是他，少年摆摆手：“行了我会小心的，你走吧。”
客卧和主卧间只隔了一间琴房，趁着程韫双洗澡的空当，谢明虞把足以维系三五日剂量的药拿给他，经过客厅时顺手关掉了顶灯，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余光窥见倏然暗下来的门缝，18岁的谢明虞发了会儿呆，至此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他真的来到了八年后，就住在喜欢的人旁边，因为不确定这种情况能够持续多久，少年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愿合眼，唯恐一觉醒来，眼前依旧是单调的灰白，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气息。
“他睡了？”隔壁，程韫双合上手里的书，好整以暇地望着一身水汽压过来的谢明虞，“怎么这副表情？”
“他是18岁，不是8个月，你怎么像养孩子似的？好偏心啊，程程。”男人隔着薄毯枕在她膝头，抬臂环住一截窄腰，拇指贴着腰线不住摩挲。
温热气息洒在小腹处，程韫双听出他语调中的一丝不满，伸指摸了摸他的眉骨。
“不是偏心，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一起了，也许你的18岁可以活得更自由。”
“我不是偏心其他人，自始至终，我只偏爱你。”
掌在腰后的手倏地收紧，谢明虞足足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这是程韫双第一次对他说“爱”，即使只是偏爱。
“我知道。”他换了个姿势，和程韫双并排躺在一只枕头上。
两人肩膀抵着肩膀，脑袋挨着脑袋，藏在被子下的手蜷了蜷手指，勾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我都知道。”谢明虞侧过脸，深黑色的瞳孔在微暗的灯光里犹如盈满细碎星河，“不要觉得遗憾，程程。”
他们的相遇不早不晚，重逢的节点也恰到好处，年轻时反而多有掣肘，方方面面都支撑不起一段盛大的爱恋。
所以再见面的时间刚好。
所以不必为了阴差阳错遗失的过去而感到心有不甘。
“明天我要和导师去津南开会，估计得四五天后才能回来。”谢明虞将她的手包进掌心，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打算带他出门吗？”
“可能吧，总不能一直把人拘在家里。”
虽然谢明虞坦言不必囿于过去，但程韫双对他多少还是生出了几分愧疚，想把本该属于他却中途缺少的那段经历补给对方。
“程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谢明虞腾出一只手调暗了床头灯，磁沉低缓的音色化作一缕若有似无的呢喃，消散在磕碰的唇齿间。
程韫双感到一抹温热落在颈侧，含糊不清的语句自下方传来：“光惦记着补偿他了，我呢？我怎么办？”
放在平时，谢明虞大约会得寸进尺为自己争取一点福利，不过这会儿他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把人吊住，试图让她主动给出筹码。
程韫双如他所愿地给了，无关风月，却远比情事更能挑动人的欲念。
“阿执，等你从津南回来，我们回一中看看吧。”
一起穿过古老建筑群七拐八绕的青石街巷，走过从前人声鼎沸的弄堂，在教学楼前挂满紫藤萝的长廊边小坐，再去北校区的古城墙上眺望远处流淌的邺河。
傍晚时分，余晖铺满红楼前的日晷，小花园里的老楸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如果没有谢闻黎，她和谢明虞的学生时代原也应该和大部分早恋的小情侣一样，明目张胆，根本藏不住一星半点。
程韫双想补给18岁的谢明虞一段属于正常人的校园时光，再补给26岁的谢明虞一段全新的恋爱经历。
“毕竟18岁的男朋友和26岁的男朋友，肯定还是有些差别的。”
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纪和喜欢的人约会，心境体验大概也会有所不同吧。
程韫双的本意只是这样，谢明虞却好像会错了意，追问她：“哪里不一样？”
他半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瞧着她，嗓音暗哑低沉。
“愣头青比不上我有经验，你知道的，不是么？”
譬如现在。
“学姐都让我留下了，你凭什么赶我走？”18岁的谢明虞梗着脖子抗议，边被26岁的谢明虞推搡着朝1503走，边依依不舍地扭头看程韫双。
他眼尾微微下垂，乌黑晶亮的眸子专注而执着，深邃得仿佛盈满细碎了星海，浩瀚无垠，同时又狭隘到只能装下她一人。
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狗，好不容易找到了走散的主人，却不能与之亲近。
偏生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程韫双拿他没辙，斟酌着叫住了男人：“阿执，要不......”
闻言，谢明虞脚下一顿，刚听了个开头便知道她心软，他敛眸瞥了两眼男生，不出所料窥见对方眸中未及遮掩的得意。
少年对上他的视线，抿了抿唇，强行压下唇角泛起的笑意。
谢明虞鼻腔溢出一声略带嘲讽的轻哼，而后依着程韫双的意思松开少年的衣领，转头温温柔柔朝她笑了笑。
“这段时间我总待在你这里，隔壁顾不上打扫，可能积了些灰，送小孩子过去住确实不太合适。”他替程韫双说出了她没说完的话，“不如就让小谢暂时住在这边客卧，怎么样？”
18岁的谢明虞：“......”小谢？！他喊谁“小谢”？？这老东西不过是比自己长了几岁，难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他忘了小时候多讨厌谢闻黎那玩意儿了吗？
还有什么“我总待在你这里”，实在是低级至极的以退为进，是对雨前龙井的拙劣模仿！
少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想拐弯抹角表达他和学姐同居的意思，以此隐晦宣扬他正宫的地位么？
可笑，他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吃醋。
18岁的谢明虞一想到未来的自己成功上位，成为了暗恋多年的学姐的男朋友，便高兴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他傻不愣登地瞧着程韫双的脸乐呵，完全没有把她身旁虎视眈眈的男人放在眼里。
谢明虞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额角不由抽了抽。
关于18岁的自己遇到程韫双会是何种反应，他离开通海远赴北欧以后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哪一种情形如少年这般摇头摆尾，仿似见到她便是莫大的满足。
随遇而安，没点出息，没有野心与欲望，怎么能从群狼环伺中挣得一条出路？
然而仔细一想，少年的反应又很合理。
毕竟彼时18岁的他幽居疗养院已经一年有余，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的心脏充斥着贫瘠而荒芜的土地，而程韫双是摇曳在风中的玫瑰，是他强行挽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抹虚影，是支撑着他苟延残喘的唯一动力。
如果18岁的谢明虞突然得到了一个可以见程韫双的机会，激动、兴奋、咋咋呼呼，这些才是最真实、最本能的反应。
“我带他去客卧，你先回去休息，嗯？”谢明虞偏头亲了亲程韫双的额角，哄着犯了食困的程老板进了主卧。
程韫双忙了一天，的确有些疲惫，闻言心安理得地将穿越来的18岁限定版男朋友丢给真男朋友后，慢吞吞朝房间走去。
“走吧，小谢。”谢明虞似笑非笑，加重了句末的咬字。
18岁的谢明虞翻了个白眼：“带路。”
其实他大致能判断出哪一间屋子是客房，但眼下有现成的人可以使唤，他又刚好和对方磁场不合，因此颐指气使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谢明虞不欲与他计较，草草将他安置进房间，随手指了几处设施，告知他使用方式。
话没说完，男生扬手打断他：“我是从八年前过来的，不是八十年前。”
言下之意，这些东西的用途他都清楚，谢明虞纯粹多此一举，现在可以圆润地从他视线里滚出去了。
“唔，也行，那你自便。”谢明虞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问，“你……”
“你这个时间在吃哪些药？”距离自己的18岁过去了很久，久到在经年累月的心理治疗和药物辅助下，他的记忆产生了些微的错乱，忘记了许多在他看来不那么重要的小事。
但处在这个年龄的谢明虞来自疗养院，彼时他应该仍然接受着药物介入。
果然，少年愣了愣，随后报出一串药名与剂量。
谢明虞在脑中过了一遍药品清单，刨出去两样，说：“其他的我一会儿拿给你，记得藏严实点，别让程程发现了。”
少年一怔，脱口而出：“你也有病？”
谢明虞：“……”很好，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少年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很快反应过来，挠挠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的意思是，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痊愈吗？”
谢明虞不置可否。
少年震惊，下意识看向门外，压低了声音问：“那，那学姐知道你有病吗？”
“知道。”谢明虞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随口道，“但仅限于知道。”
哇哦，顶风作案，不愧是他，少年摆摆手：“行了我会小心的，你走吧。”
客卧和主卧间只隔了一间琴房，趁着程韫双洗澡的空当，谢明虞把足以维系三五日剂量的药拿给他，经过客厅时顺手关掉了顶灯，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余光窥见倏然暗下来的门缝，18岁的谢明虞发了会儿呆，至此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他真的来到了八年后，就住在喜欢的人旁边，因为不确定这种情况能够持续多久，少年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愿合眼，唯恐一觉醒来，眼前依旧是单调的灰白，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气息。
“他睡了？”隔壁，程韫双合上手里的书，好整以暇地望着一身水汽压过来的谢明虞，“怎么这副表情？”
“他是18岁，不是8个月，你怎么像养孩子似的？好偏心啊，程程。”男人隔着薄毯枕在她膝头，抬臂环住一截窄腰，拇指贴着腰线不住摩挲。
温热气息洒在小腹处，程韫双听出他语调中的一丝不满，伸指摸了摸他的眉骨。
“不是偏心，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一起了，也许你的18岁可以活得更自由。”
“我不是偏心其他人，自始至终，我只偏爱你。”
掌在腰后的手倏地收紧，谢明虞足足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这是程韫双第一次对他说“爱”，即使只是偏爱。
“我知道。”他换了个姿势，和程韫双并排躺在一只枕头上。
两人肩膀抵着肩膀，脑袋挨着脑袋，藏在被子下的手蜷了蜷手指，勾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我都知道。”谢明虞侧过脸，深黑色的瞳孔在微暗的灯光里犹如盈满细碎星河，“不要觉得遗憾，程程。”
他们的相遇不早不晚，重逢的节点也恰到好处，年轻时反而多有掣肘，方方面面都支撑不起一段盛大的爱恋。
所以再见面的时间刚好。
所以不必为了阴差阳错遗失的过去而感到心有不甘。
“明天我要和导师去津南开会，估计得四五天后才能回来。”谢明虞将她的手包进掌心，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打算带他出门吗？”
“可能吧，总不能一直把人拘在家里。”
虽然谢明虞坦言不必囿于过去，但程韫双对他多少还是生出了几分愧疚，想把本该属于他却中途缺少的那段经历补给对方。
“程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谢明虞腾出一只手调暗了床头灯，磁沉低缓的音色化作一缕若有似无的呢喃，消散在磕碰的唇齿间。
程韫双感到一抹温热落在颈侧，含糊不清的语句自下方传来：“光惦记着补偿他了，我呢？我怎么办？”
放在平时，谢明虞大约会得寸进尺为自己争取一点福利，不过这会儿他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把人吊住，试图让她主动给出筹码。
程韫双如他所愿地给了，无关风月，却远比情事更能挑动人的欲念。
“阿执，等你从津南回来，我们回一中看看吧。”
一起穿过古老建筑群七拐八绕的青石街巷，走过从前人声鼎沸的弄堂，在教学楼前挂满紫藤萝的长廊边小坐，再去北校区的古城墙上眺望远处流淌的邺河。
傍晚时分，余晖铺满红楼前的日晷，小花园里的老楸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如果没有谢闻黎，她和谢明虞的学生时代原也应该和大部分早恋的小情侣一样，明目张胆，根本藏不住一星半点。
程韫双想补给18岁的谢明虞一段属于正常人的校园时光，再补给26岁的谢明虞一段全新的恋爱经历。
“毕竟18岁的男朋友和26岁的男朋友，肯定还是有些差别的。”
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纪和喜欢的人约会，心境体验大概也会有所不同吧。
程韫双的本意只是这样，谢明虞却好像会错了意，追问她：“哪里不一样？”
他半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瞧着她，嗓音暗哑低沉。
“愣头青比不上我有经验，你知道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