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是吗将她的思绪拉回了18岁那年秋天,那年秋天沈知静印象最深的是和落了一地的枫叶混在一起被撕得稀巴烂的车票,还有眼前的男人被人肆意羞辱的场景。

    从火车站出来后,沈知静紧紧攥着手里的车票蹲在公交车站下,她扎着双马尾,黑框眼镜压在鼻梁上,身上厚重的高领毛衣遮住脖颈,穿着一双掉漆的凉鞋惹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额头上布满薄汗,沈知静借着擦汗抬手挡住那些人的视线,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衬得她仿若如蝼蚁般渺小,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让她与这座城市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去往目的地的公交车在站台停下,沈知静叹了口气上了车,学着路人的模样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两枚硬币,付了钱之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深秋的阳光洒在玻璃上,沈知静将头靠在车窗上,微微眯起眼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手中的车票被捏得起了褶皱,她指腹不断在上面摩挲着,心跳声逐渐变得清晰。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见他一面就好,沈知静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见一面就好。

    ……

    公交车停在终点站,沈知静问了曾经住在北港市的朋友,按照对方画的地图找到了北港体育中心,她站在体育中心街道对面,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心里骤然生出一股紧张感,掌心在瞬间变得粘腻湿润。

    她不知道演唱会的票在哪抢,自己只有一部用兼职的钱买来的老人机,他演唱会的地点还是从那个在北港住过的朋友那儿得知的。

    进不去就站在这里看他一眼就好了,不要靠近,一旦靠近那股被压在心底两年的爱恋会随着心跳愈来愈快而冲破胸腔,那是禁忌,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兜里的老年机响起,嘈杂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沈知静连忙掏出手机按了接听,她张了张口那句,“遂遂”还没说出口,对方略带兴奋地嗓音便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青青,有没有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徐知礼呀?”

    听着余遂的话语,沈知静默了一瞬,旋即抿唇回道:“还没有。”

    “哦。”余遂应了声随后话锋一转,“那天你打电话问我徐知礼演唱会地点在哪的时候,为什么会哭?是不是你家里人又打你了啊?”

    顿了顿她继续说:“要不这次你就别回去了,我给你买票以后就直接住我家吧。”

    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浑身开始发抖,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忍着心中的酸涩无声弯唇,“不用了遂遂,那毕竟是我的家。”

    其实那里从不是她的家,沈知静知道余遂的父母不喜欢她和自己来往,她已经准备离开了,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

    余遂知道沈知静决定的事情很难被别人改变,她无奈,叹了口气说:“那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等会还有课就先不说啦。”

    “嗯。”沈知静应下后就挂了电话,她低着头将手机放进兜里,街道对面的体育中心传来嘈杂的人声,她抬眸望去,只一眼就愣在原地。

    体育中心门口,身穿白色西服的徐知礼和队友刚出来就被人围在一起,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薄唇微张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那身白色西服从头至尾染上了一层黄,从沈知静的角度看去,他的侧脸沾满了鸡蛋液,而他身旁的队友全都完好无损,只有他狼狈的站在那儿。

    因为过于震惊沈知静仍站在原地,脑海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怎么可能?他应该是被很多人喜欢的才对啊,他那么好。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凭什么抢我家哥哥的c位啊?不会是想和你那和别人搞破鞋的妈一样,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吧?”

    “徐知礼你根本不配进娱乐圈,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老爸吗?没了他你什么都不是。”

    尖锐难听的话语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腐蚀着沈知静的心,她闭了闭眼只一瞬就睁开,望着那围在一起的人群,拔腿跑了过去。

    “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突如其来的斥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除了徐知礼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沈知静身上。

    沈知静没有看徐知礼,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自己是他的粉丝。

    周围人的视线令她感到不安,她的目光落在手里握着鸡蛋的女生身上,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再次问:“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大概没想到有人会替徐知礼解围,一时间众人没有说话,而那朝徐知礼扔鸡蛋的女生将沈知静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不屑地嗤了声,“我就欺负他了你一个村妞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就要将手里的鸡蛋再次砸向徐知礼。

    沈知静嗖地一下,拨开人群在鸡蛋快要砸到徐知礼的时候替他挡了下来,头发丝,脸上,衣服瞬间被鸡蛋液覆盖,她张开双手瞪着周围的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哟,你是她粉丝啊?想不到啊,他进娱乐圈这么久,终于有个粉丝了。”女生说着挑眉问:“你说我们欺负他,有证据吗?我没有欺负他,为什么会遭报应呢?”

    既然她都睁着眼说瞎话了,那么这里的人都不会站在徐知礼这边,意识到这点沈知静心疼地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和徐知礼对上视线。

    她“嗖”的下移开了视线。

    徐知礼一开始并未在意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也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替自己说话,他甚至没有看过她一眼。

    直到她替自己挡下鸡蛋的那瞬,他才开始注意她。

    他眯起眼,盯着沈知静的后脑勺,挑眉沉思。

    沈知静不想和这群人耗下去,她环顾四周随后眸光一闪,极淡地扯了扯唇,“谁说没有证据的,我有。”

    她伸进口袋,攥紧兜里的老人机,朝街道对面抬了抬下颌,“刚刚我就站在那里,在你们向徐知礼扔鸡蛋的时候,我拍到了。”

    老人机被汗湿的掌心包裹着,沈知静快速眨了眨眼遮住眼底的慌乱,再次开口,“要不要我把视频交给警察啊?看看警察会怎么处理。”

    沈知静直到今天才知道徐知礼没有粉丝,除了自己没有人喜欢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护着他。

    在听到警察二字的时候,那女生脸上有那么一瞬慌乱,但很快就转瞬即逝,她看着沈知静放在口袋迟迟不拿出来的手,忽地问:“你怎么不把视频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在听到这话后,站在她身后的徐知礼视线往下一瞥,看到的是一部被掌心包裹住的老人机。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玩味起来,特想看看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替自己解围的女孩会怎么处理。

    沈知静心脏突突跳,还是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那又怎样?

    她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这又算什么?

    她咬唇,心一横径直走到那女生面前一把拽住她的手,目光变韧,“走,我们直接去警察局。”

    沈知静堵她不敢去,只要自己敢,那她就会相信自己真的拍了那段视频。

    果然那女生看到沈知静真的要去警察局,说什么也不干了,她甩开沈知静的手,骂了句,“晦气。”随后和周围看戏的人离开。

    在看到那群人离开后,沈知静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她轻轻呼了口气,还好,还好解决了。

    她一转身,就和仍站在原地的徐知礼再次对上视线。

    他的队友和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沈知静呆滞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直到徐知礼站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帮我?”徐知礼垂着眼,看着女孩沾满鸡蛋液的脸,低声问。

    因为我喜欢你啊。

    沈知静眼眶一酸,指尖嵌入掌心刺得她生疼,这话她没有办法向他说出口。

    沾满鸡蛋液的眼镜遮住视线,徐知礼看不清女孩眸中的情绪。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面前得女孩忽然转身迈着步子匆匆离开,有什么东西从她兜里滑出掉落在地,徐知礼没有叫住她,就那么看着她单薄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一开始就不应该问,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他正准备离开,鞋尖踢到一颗牛奶糖,牛奶糖上贴了一块白色小纸,徐知礼俯身捡起那颗糖看到小纸上刻了一个字,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青。【标注1】

    徐知礼将纸条撕下,鬼使神差的将其放进兜里,他撕开牛奶糖含进嘴里,淡淡的奶味浸满鼻尖,徐知礼扯了扯唇,望着散落一地的枫叶,忽地低声呢喃,“有意思。”

    不远处沈知静靠在一面墙后,偷偷望着她心心念念的人,无声开口,“徐知礼,我没有遗憾了,可突然想陪你更久一点。”

    得知你的遭遇后,我忽然想陪你更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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