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邦心中森然,杀心立起。

    其余三个护将早已挥舞着兵刃朝张青宵击杀而去。

    萧邦看着尤有余力的张青宵,做出手势,要求其余敌兵出手,干扰张青宵。

    他取出弓箭,鹰目微眯,羽箭尖锐的铁器对准张青宵。

    “唰——”

    这一箭劲力已是萧邦生中数一数二的发挥。

    但见其姿势利落,如奔雷闪电,直扑张青宵。

    张青宵自然感知到身后劲风,想要躲开,可左右敌兵哪里容他闪躲。

    数把长矛刺来,断他生路。

    背后箭羽发出嘶鸣,下一秒,便要击碎他的胸膛。

    正是这般生死危急时刻,他忽地想起旁事。

    说来,十六年。

    他得知她仍存当年的赤子之心,绝不会被复仇的火焰反噬。

    到底是安心如愿了。

    张青宵阖上眼,任凭羽箭驰来,长矛刺杀。

    耳旁忽地飞过一物,带起风声。

    “啪啪”数响,夹杂着契丹兵的惨叫。

    张青宵心头大震,睁开眼,见到莘爻横握长矛,利落解决掉周遭敌兵。

    敌兵越聚越多,她眉目阴沉,掷出桐花,随着“砰砰”数声巨响,桐花落在敌兵身上爆炸开,炸出一条路。

    城墙上的封项浑身一怔,冲到最前方,失声道:“雷……雷灵子!”

    竟然是他遍求不得的唐门火器!

    萧邦更是惊愕不已:“你是唐门的人,难道飞山军……”

    他迅速警觉起来,左顾右盼,想要搜寻周围是否有飞山军的埋伏。

    莘爻陡然出手,任谁也想不到小小桐花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被震慑住,望向莘爻的目光中,不免带有深深的忌惮和俱意。

    无人敢再动一步。

    天地茫茫,唯有张青霄失神地望着烟硝尘落中的莘爻,心中涌起一阵担忧。

    师神宣,你明明伪装的这么好。

    何必在此刻暴露底牌。

    “张青霄。”

    莘爻侧过脸,表情阴测,难辨情绪。

    “你的命,是我的!”

    你想死,也得死在我手上!

    张青霄闻言,苦笑一声。

    莘爻恶狠狠地瞪着他。

    “想从我手里夺走你命的人,都该死!”

    她抬起眼睛,杀意喷出。

    五指张开,又弹出数枚桐花,炸得敌兵人仰马翻。

    萧邦此刻没有心思再战,指挥道:“速速离开!”

    己方此刻占据上风,莘爻可不会放任敌手来去自如。

    她手指屈伸,放在唇边,吹出啸响。

    啸声一长两短。

    声音刚落,鼙鼓声从四方传来。

    鼓声咚咚作响,是继续进攻的信号。

    萧邦目光一厉,喝骂道:“谁在乱打鼓?”

    战场上所用的兵力往往以万为单位,为了统治好数万军队,更有效的传达主帅的军令,常使用战鼓声进行战场上的沟通和协调。

    军队中会有预先约定好的鼓号,士卒们需要通过训练来熟记这些鼓号,方便在听到战鼓声时能够迅速作出反应。

    这些鼓号关乎战争的胜利,往往是军中机密。

    莘爻在阿保国汲汲营营十六年,阿保国上至朝堂下至乡野,她均无孔不入。

    这机密的鼓号,无疑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早在备战之前,她命澶州军作出阿保国的羊皮战鼓,训练两百澶州军熟悉鼓号。

    并早早交代他们在清丰城埋伏起来,只等着给契丹兵致命一击。

    不明真相的契丹兵听着进攻的号角,即便内心恐惧,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朝着莘爻这头冲锋。

    萧邦厉声喝止,声音吞没在人群里。

    莘爻瞧见萧邦陷入窘境,冷笑着掷出数枚桐花,爆炸声连天,炸得惊天响。

    莘爻的想法很简单,即便她已经暴露了唐门的身份,那何必再藏着遮着。

    有武器不用是傻子!

    封项看着混乱一片的契丹兵,心中一喜,举起武器冲下城墙。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他率先冲入契丹兵后方,不管不顾地肆意冲杀。

    原守二等人见状,随后加入。

    契丹兵守两面夹击,前方是猛烈的爆破,后方是如狼似虎的武林豪杰。

    他们想要奋起抵抗,可惧怕莘爻手中爆炸的武器,颓势越发明显。

    萧邦在炮火声和捣乱的鼓号声中,终于把控住凌乱无序的局势,作出“退”的指令。

    只剩下四万兵马不到的契丹兵落荒而逃。

    看他们逃亡的方向,正是当初契丹兵们驻扎的澶州西北方——内黄城。

    封项嘿嘿一笑,正欲开城再追。

    莘爻不用看就知道封项的想法,喝道:“穷寇莫追!”

    封项略带可惜之色:“怎得就不追了呢。”

    莘爻翻了个白眼,出声拦住:“追什么追?你顶天了也只是砍死落在后头的澶州兵。”

    封项却兴致勃勃:“能杀一个是一个!我杀到一里地就停下。”

    莘爻道:“我怕你冲出去,便止不住念头。一里到了你觉得不如多一里。一里复一里,一里何其多。你再加一里,只身入魔窟。”

    封项叫莘爻打趣一番,讪讪地放下武器。

    莘爻手心磨得生疼,正欲进城疗伤。

    封项喊住她,他向来性情桀骜,被莘爻训了一通后面子有些拉不下来,故而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莘爻一番,抱臂哼道:“指挥使藏的可真深。当初封某几次三番地求救唐门,你们从不搭理封某,原来唐门早就叫指挥使招安了。”

    莘爻推开封项,回首一笑:“这一战打得人倦懒,我得稍作休整。城外就劳烦将军多用心了。”

    她话音刚落,晁县令便挤上前,满面春风地笑道:“早给大人安排妥当了。”

    封项看莘爻施施然离开,气得眼里喷火。

    她是不是还看不起他?

    傲什么傲!

    不就是能打能战吗?

    也就……比他强上那么一点点。

    莘爻回到城内,上药后好好地大睡一场。

    自她离开中京,一路风餐露宿,在墓穴内几经波折救出何不平,又是联络轩管事,又是在破庙里救下司马清风。

    后来更是熬着大夜谋划如何打赢萧邦的八万大军。

    所幸这番辛劳背后的结果总归是好的。

    萧邦的八万军马,被她杀去了一半,实力大大缩减。

    自然,澶州军也没落得好,一万澶州军,只剩下两千人。

    这一战,双方都未落到什么好。

    可相比一番,莘爻以小博大,不仅杀了萧邦的威风,守住了澶州,还夺回了清丰城。

    等她睡醒之后,张青霄已等候在门外。

    清丰城虽小,但赵国道教盛行,城内也有一座道观。

    张青霄击敌时道袍已经叫血污得洗也洗不干净,观主亲自为张青霄送来了简素的道袍。

    此时他穿着灰蓝色道袍,长发簪起,腰间意外没有携带汉月,反倒抱着拂尘。

    莘爻见到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宁。

    “你有事?”

    张青霄垂目:“萧邦果然半路转道去了岚峰城。”

    莘爻闻之嗤笑一声:“看来他傲归傲,脑子还没坏。知晓我们一旦来了清风城,岚峰城的守备必定空虚。”

    张青霄问道:“你叫钱刺史独自面对萧邦,还留了什么后路?”

    莘爻耸肩:“我早就说过,禁军只来了两人。一人是我,一人就是轩管事。”

    张青霄恍然:“轩管事在澶州汲汲营营十年,原来早有部署。”

    莘爻哼道:“你那好徒儿当日偷听我们谈话,难道没同你说起吗?”

    张青霄听着莘爻满口阴阳怪气,知道她是故意叫他难堪。

    这是因为两人先前完全说开了关系,四下无人的时候,两人也不必假惺惺的带着面具寒暄。

    莘爻也没了顾及,丝毫不掩盖自己对张青霄的咄咄逼人和尖酸刻薄。

    “指挥使大人智谋横出,你打的哑谜,谁能解出来?”

    莘爻听张青霄一本正经的奉承,不由得恶寒地退后一步,问道:“十六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圆滑?看来太宗皇帝是会调教人的。”

    张青霄听出来莘爻话语中的嘲讽,淡淡道:“太宗在九年前驾崩,听闻是昔年在战场上的旧疾复发所致。可皇宫的一座宫殿却莫名破了一角,陛下莫名重病一场后,还寻了无数能工巧匠修缮宫殿。”

    “不巧,饶州有样式雷,张某与样式雷族长私交甚密,听闻修缮的不止是宫殿,还有几件嗜血的兵刃。”

    张青霄目光落在莘爻空空如也的手上。

    “先前我猜测你不愿暴露身份,才没带上恶紫。”

    “可江湖人大多只知晓你用恶紫,不知你还使剑,剑名泣麟,乃江湖第一名剑。”

    “泣麟向来神秘,又在多年前流失,你用它并不会暴露身份,他们也只会当陛下看重你,特意寻来泣麟赏给你。”

    “先头在战场上,你宁可用长矛,也不使剑,实在很矛盾。”

    莘爻忽地一笑,她是昔日的武林第一美人,即使换了张普通的脸,可气质瞬间柔媚动人,消瞬即逝的笑容,也美如昙花初绽,教人好自想要珍护。

    莘爻抬起眼眸,那双如烟波浩渺的浅色瞳仁反射烈日阳光,亮得惊人。

    她的声音也不再低沉,反倒如黄鹂般悦耳动听。

    她更贴近十六年前那个魔教圣女,师神宣了。

    莘爻问道:“你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了?”

    张青霄道:“你不会放过太宗皇帝的。”

    当年下令灭魔的,就是太宗。

    他知道师神宣一贯狠辣怨毒又刚烈偏执,灭族之仇,她一定会寻找机会报复。

    太宗不会叫她放过。

    他,也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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