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桓照夜双目紧闭,平躺于床榻之上,纹丝不动。

    “姐姐,你换个夫君吧。”

    江眉柔叹息一声,抬手伸往自己腰间,解下腰带,脱掉紫袍,除了小衣,便仅着一层薄纱。

    又探向头顶发间,拔下仅有的一支银簪。

    庄疏庭垂眸,看向落在一处,乱作一堆的素袍和紫袍,轻笑出声。

    “谁?!”江眉柔僵了片刻,猛转过身,见是庄疏庭,本是一脸惊怕的面容,浮上笑意,抬手捂上胸口,“我当是谁,原是姐姐,倒吓了我一跳。”

    庄疏庭抬眸,冷冷瞧向江眉柔。

    “姐姐,你可是生我气了?不是我要来的,是……是桓公子,”江眉柔含羞带怯,“他让我今夜来他房中,与他……私会。”

    “他要与你私会?”

    “姐姐疑心我胡说?姐姐,我并无半句假话!不然桓公子的内室,我如何进得来?只是,都怪我,来晚了些,桓公子累了一日,故此睡着了。我先替他脱下衣袍,待他醒来,”江眉柔娇羞无比,“再……再……”

    庄疏庭淡声道:“再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是,姐姐冰雪聪明。”江眉柔手握银簪,娇媚无限,口中支支吾吾,“还请姐姐……回避,桓公子只怕就要醒来,我与他……”

    庄疏庭抬眸看向榻上桓照夜,凉凉道:“他与你,一个俊美,一个秀丽,这般赏心悦目,定比仙趣阁的春宫还有趣几分,我既来了,又支开众人,怎能一无所获?”

    江眉柔眸中怨恨一闪而过:“姐姐这是要看着我与桓公子……欢好?”

    庄疏庭静默不语,只轻笑一声,眸光落在江眉柔手中银簪。

    “姐姐,你此刻艳若桃李,又娇喘微微,眉目含水。”江眉柔面上露出一丝担忧,“这模样,好似中了仙趣阁的情毒,声声魅。姐姐,中了此毒,又只看得到,却吃不到,你受不住的。”

    庄疏庭皱了皱眉,冷声道:“毒是你下的?”

    “姐姐高看我了呢,府上森严,我哪有下毒的本事?”江眉柔攥紧手中银簪,“不过是白郎中送给我几本医书,我恰好读到情毒这一节。”

    “桓承岱目的何在?”

    江眉柔微怔,片刻后笑道:“桓承岱?姐姐,我可不识得他。姐姐,你这把嗓音,可真是声声魅呢。莫说男子,连我听了,身子都酥了半边。可惜今夜,桓公子是我的。还请姐姐,成全我与桓公子。”

    庄疏庭不为所动,往前两步,探向桓照夜鼻息:“你故意弄伤手臂,千方百计进得桓府,是何目的?”

    江眉柔瞧了眼受伤的左臂,笑道:“我还以为,骗过姐姐了呢。姐姐,我进桓府,自是看上桓公子啦。幸好,桓公子也有意于我。我不慎丢了个小物件,桓公子让林护卫亲自帮我寻呢。”

    “他对你,倒是上心。”庄疏庭话音刚落,便隐约瞧见桓照夜皱了皱眉心,她凝目再看,却见他眉心光洁舒展,未有半点褶皱。

    “还请姐姐,知情,识趣。”

    庄疏庭拢了拢桓照夜前襟,直起身,看向江眉柔:“我偏不识趣。”

    “这声声魅发作起来,需得三日三夜,方可解。缺一个时辰,都不可。若置之不理,可是要爆血而亡呢,姐姐应去寻几个精壮男子,保住性命才是。”

    “不劳你费心。”

    “姐姐决计不走?”

    “不错。”

    “那请姐姐,好好看着。”江眉柔往桓照夜挪了挪,右手伸出,隔着内袍,覆上他左胸口处,来回徘徊。

    庄疏庭不错眼盯牢江眉柔右手,猛然间出手,牢牢攥住江眉柔右腕,欲将其右手从桓照夜左胸口处扯开。

    “姐姐,我不过隔着衣袍摸一摸桓公子,你就忍不下去,将我扯开。若我探入他衣内,你岂不是,要断我手臂?”江眉柔猛然间抬起左手,狠狠往庄疏庭右臂劈去。

    庄疏庭右手稍松,只见江眉柔右手掌心银簪露出,端头尖极利极,正极力往桓照夜左胸刺去。

    她不顾右臂疼痛,复又攥紧江眉柔右腕。

    “姐姐,中了声声魅,内力会渐渐消退,而且,越用内力,情毒侵体越快,内力消退便越快,你可有察觉?”

    江眉柔左手扶住右手,一并用力,银簪端头已刺入桓照夜左胸。血珠涌出,染上内袍。

    庄疏庭使出全力,她已顾不得许多。江眉柔竟会武功,身手虽不及香茗春晴,比庄沅沅却好上不少,再耽搁下去,情毒漫布全身,她与桓照夜都活不得。

    “哐当”一声,银簪落地。

    庄疏庭一手制住江眉柔,一手拿起床榻上江眉柔解下的紫色腰带,将其手脚牢牢绑缚,随后瘫坐于床榻,倚着床头轻喘几息。

    “姐姐,你可真傻。你这般护着他,他却勾三搭四!你所嫁之人,并非良人!”江眉柔毫不掩饰眸中恨意,“我杀他,是为你出头!”

    “为我出头?”庄疏庭语气带了些玩味。

    “是,姐姐,你我素昧平生,你却仗义出手,将我从纨绔手中救下,我心中对姐姐实是感激不尽。哪知姐姐这般品貌,姐姐的夫君却朝三暮四。我气不过,决计为姐姐出了恶气,便偷偷谋划,待事成后,给姐姐一个惊喜。”

    “你倒是好心。”

    “姐姐明鉴,今日姐姐既撞个正着,不若亲自动手杀了他,更为解恨!他死了,姐姐再找个对你一心一意的男子,岂不美事一桩?”

    “你当随便哪个男子,都能让我倾心?”庄疏庭眸光扫过身侧桓照夜,落于江眉柔身上,语气冷极,“你省些力气,不必信口雌黄、蓄意挑拨。”

    “你就这么信他?你瞧见我与他衣衫不整,同床共榻,就没有哪怕一丝怀疑?”江眉柔嗤笑一声,“姐姐,我可不信。你若果真倾心于他,就绝无可能没有一丝怀疑。你既起疑……”

    “闭嘴。”庄疏庭眉心皱起,抬手轻扯衣襟,极力压制要冲口而出的低吟。

    “姐姐,你受不住了。”江眉柔娇笑道,“你杀了他,或是放开我,我便给你解药。”

    “唔……”庄疏庭樱唇轻启,溢出一声低吟。

    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桓照夜仍纹丝不动,白皙耳尖却泛上一抹红晕。

    “姐姐,你这,真真是,诱人至极,魅惑至……”

    “闭嘴。”庄疏庭翻身下榻,捞起地上银簪,猛地扎进左手,雪白掌心顿时鲜血淋漓。

    她痛得低呼一声,本已迷离的双眸恢复清明,面颊上的嫣红亦消退不少。

    床榻上的桓照夜眉心轻皱,眼睫微微颤了一颤。

    “你!”江眉柔似是受到惊吓,“你疯了!”

    庄疏庭一言不发,猛地拔掉左手掌心银簪,略歇了片刻,便从袖中掏出红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右手捏住江眉柔下巴,左手将药丸硬塞入她口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可是毒药?”江眉柔被迫咽下沾染上鲜血的药丸,“罢了,我从未奢求真的能活,死了便死了。”

    庄疏庭浑身绵软无力,只得坐于地上,后背倚向床缘,轻喘几下,方开口问道:“毒是谁下的?”

    “是我。”江眉柔脱口而出。

    庄疏庭牵唇轻笑:“这有问必答,果真有用。”

    江眉柔早已一脸惨白,面上满是惊惧,双手乱动不停,竭力欲挣开绑缚:“庄疏庭,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庄疏庭,你杀了我,杀了我!”

    “舍得唤我名字了,甚好。”庄疏庭轻笑出声,“声声魅的解药在何处?”

    “声声魅并无解药。庄疏庭,你只能同男子欢好,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庄疏庭双眸微阖,片刻后睁开,轻轻叹息,“真是久啊。”

    “没人熬得过去,庄疏庭。再过半个时辰,你便神志不清,满心满意只有寻欢作乐这一件事。”

    “熬不过三日三夜,”庄疏庭转头看向桓照夜,“熬到他醒来便是。他中的可是寻常迷药?何时能醒?”

    “是,”江眉柔有问必答,“约摸还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庄疏庭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而已。”

    江眉柔眼瞧庄疏庭往下滴血的左手:“我姐姐常劝我,这世间男子皆寡情,女子亦无需太多情。你这般样貌,多的是男子乐意为你解毒。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可任你挑选。你何必为他守身如玉?”

    “我为自己的心。”

    江眉柔一怔。

    “你为何要杀他?”庄疏庭继续问道。

    江眉柔回过神:“他杀了我姐姐!我要为姐姐报仇!”

    “你姐姐?他为何杀你姐姐?”

    “她叫薛小蛮,并非我亲姐姐。小蛮姐姐奉命易容去景王府,寻机刺杀景王,也就是他。谁知刚去两日,便被杀害,抛尸乱葬岗。小蛮姐姐面容尽毁,胸口好大一个窟窿,流了许多许多血。”

    庄疏庭面无表情,冷声道:“她左手小指关节处,可是有一颗红痣?”

    “正是!”江眉柔眼中一亮,“莫非你是小蛮姐姐的旧友?”

    庄疏庭冷冷瞧了江眉柔一眼,声音更冷:“她要杀人,却被反杀,本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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