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晖觉得想要了解严峻的背景,最好的着手点自然是当初把他介绍过来的大学同学沈军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沈军惊喜的声音:“哟,谢大师?真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新年好新年好啊!”

    “新年好。”谢晓晖应了一句,碍于礼节就随口问道:“你在海城还是回湖城老家了?”沈军是湖城人,大学同窗之初还能从他的普通话里听出浓浓的湖城口音,不过没两年就被他硬生生地改掉了,其志之坚韧可见一斑,正是这点让谢晓晖挺欣赏他的。

    “都猜错喽,我今年在沙城我岳父岳母家过年。”沈军呵呵一笑,但随即就是一叹道:“幸亏过来得早,要不然还不一定能进得了城呢。”

    “沙城?”谢晓晖倒是愣了愣,问:“那边情况怎么样?我看新闻说那里的情况也挺严重的。”

    “可不是嘛。我丈人家方圆五百米之内的一个小区里就有一家子六口全都被查出是确诊病例的,”沈军哀叹道:“害得我们这一片就跟雷区似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全家都在家呆着呢,天天有居委会的人、物业的人打电话来查岗。小区门口也被戒严了,外来人口许出不许进,害得我根本不敢下楼,生怕一出门就回不来了,哎哟,简直跟坐牢似的。”

    谢晓晖对此爱莫能助,只好劝道:“还是忍忍吧,防患于未然嘛。”

    “你那边呢?我看报道说海城的情况比沙城好多了。”

    “嗯,还行吧。”谢晓晖苦笑道:“相对于海城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和流动量来说,这点确诊率的确是算是低的。至少现在我还是能出门的,不过除非必要也没人会出门,风险太大。”

    沈军赞同地嘿嘿一笑,转而问:“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当然不会以为谢晓晖打电话给他是因为无聊或者想念,更知道她爽利的性子,所以就把话挑明了。

    谢晓晖本来就急着聊正题呢,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就问:“你还记得去年你介绍过来给我当助理的那个小伙子吗?叫严峻的那个。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说他是你朋友的儿子?”

    “当然记得。”沈军毫不迟疑地应道:“他现在还在你那儿吧?做得怎么样,用起来还趁手么?”

    “在呢。业务水平不错,用起来挺趁手的。”谢晓晖给了个很中肯的评价。

    “哈哈,这就好。我前些天还想起这个茬儿来了呢,想问问你的,可是又怕发微信你不回,为这事直接打电话吧好像又不值当。”沈军笑得开怀。

    这话在谢晓晖听来觉得不太对味,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有些无语,但也不想深究其中缘由,于是就打着哈哈道:“不至于这么生分吧?”不等他作答便接着道:“他来我这儿也快一年了,我打算给他加加担子,不过还是想在此之前多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你了解多少?给我介绍介绍呗。”

    “哦,是嘛?”沈军闻言挺高兴,毕竟人是他介绍过来的,能被重用他也觉得有面儿。不过很快他又尴尬了,不好意思地道:“我对他的了解就是当初介绍他到你那儿去做的时候告诉你的那些。那个,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他不是我朋友的儿子,而是我朋友的一个大客户的儿子。我朋友挺看重那个客户的,所以知道他儿子在找工作的事后就跟我提了提,于是……嘿嘿。”他用讪笑结束了解释。

    谢晓晖有些失望,但也不难理解沈军的动机。人嘛,本来就是社会动物,关系托关系的情况哪儿哪儿都有,出力多少就看关系有多近了。很显然,沈军和他的朋友关系应该很不错,而他的朋友对那位大客户也真的非常看重。

    “哦,那就没事了,”她听得出沈军语气中的歉意,便用轻松的口吻道:“我另外想办法了解他的背景吧。”

    “这样这样,”沈军还是难掩愧色,急忙找补道:“我待会儿就给我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些什么别的,好歹能问问他那个客户的情况,也算是个侧面信息吧。”

    谢晓晖一想也对,就应下了。

    挂了电话,谢晓晖看着坐在对面地板上已经瞅了她老半天的梁端问:“有椅子不坐你坐地上干嘛?”

    梁端索性往地上一躺,眯缝着眼睛仰视着她,一脸玩味和探究的神色,在把她惹毛之前才开口道:“你要查严峻?”

    “嗯。”谢晓晖点点头,放下手机道:“他让我觉得有点不安。”

    “不安?”梁端诧异地挑眉,问:“是因为你上次跟我说过的他的野心吗?”

    谢晓晖琢磨了一会儿,迟疑地道:“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另外……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他有什么企图。”

    “对你?”梁端抓住了问题重点。

    谢晓晖纠结了,还很尴尬,抓抓头道:“我不知道,说不清楚。”

    梁端有些迷茫和困惑,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坐起来紧张地问:“谢晓晖,他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谢晓晖考虑了片刻,摇摇头道:“并没有。”女人的直觉什么的跟一个男孩子讨论肯定是毫无意义的。

    “你们之前在车上说什么了?”梁端认真地看着她,用手语问:“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好像闹得很不开心的样子?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看得出严峻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怎么了,你赶他走了?”

    谢晓晖吐了吐舌头,也用手语回答道:“我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干嘛明明有地方住还要睡我们家沙发。从湖滨雅苑出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很想住那儿的,明显就是对睡沙发很有意见嘛!”

    “我以为那是恭维。”

    “恭维什么呀,下午一进门的时候他还说求包养呢!”

    “他跟你说的?”

    “废话,不是跟我说的难道跟你说的?虽然我让他去求你包养,毕竟房子是你的,可是他说他不好这一口。”

    “……我也不好这一口的好嘛谢晓晖!”

    “我知道啊,所以才放心地让他去求你的嘛。”谢晓晖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我妈啊?”梁端倍感无语地低吼道:“有你这样坑儿子的吗?”

    谢晓晖无辜地耸耸肩,摆手道:“别喊,有外人在家呢。”

    “他在洗澡!”

    “啧,”谢晓晖瞪他一眼,又恢复了手语道:“这小子精着呢,小心为妙。”

    梁端被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搞迷糊了,又往她跟前挪了挪,仔细打量着她问:“谢晓晖,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他对你有企图?我说的是那种企图。”

    “哪种?”谢晓晖装傻充愣。

    “男女之间的企图!”梁端可没耐心跟她绕圈子。

    “没有。”谢晓晖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坐直身子坚决摇头。她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女人要是胆敢说怀疑一个小她十岁的小鲜肉对她有那方面的企图可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她可没有那么大的优越感和自信心。

    梁端定定地看着她,没再追问,而是下定决心自己观察。他的某根神经也被触动了,在他很不情愿的情况下。

    谢晓晖才四十岁,哦不,四十一岁,家境好,学历高,能力强,收入多,长得还挺顺眼,一辈子没嫁过人,要不是领养了他这个莫名其妙被硬塞进她手里的儿子,她不一定会成家但一定会有不止一段的感情经历。他能容许她有男朋友,但一点都不希望她结婚,虽然偶尔会跟她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要给他找后爹了,但那真的只是玩笑而已!

    是他大意了,以为严峻是怕孤单,所以就让他来家里暂住。更要命的是,在潜意识里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把严峻与谢晓晖之间的十岁年龄差看成了天堑,却忽略了谢晓晖本身就是个发光体,足以成为很多有眼光的男人眼中的女神,更别提她的财力也足够吸引立志于吃软饭的男人们的目光了。在工作上,严峻已经近水楼台,现如今又经他的手登堂入室。是巧合吗?他不相信,确切地说,现在的他是不相信的了。

    “哎!”谢晓晖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甚至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敌意,肯定不会是针对她的,那就绝对是针对严峻的了。“你干嘛?”她轻轻踹了他一脚道:“什么眼神啊这是,审犯人?”

    梁端收回目光,捡起扔在地板上的手机,翻了翻后就递给她道:“喏,我查过他了,不过资料不多。”

    “啊,你查过了?”谢晓晖大吃一惊,接过手机道:“怎么不早跟我说?”

    梁端耸了耸肩道:“因为没查出什么啊,我想多查到点东西再跟你说的。”这是真话,他托当初非要加他微信的那个女警察帮他查到了严峻的户籍资料,但也仅此而已,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更多的资料了。

    “你不会是找孙颖查的吧?”谢晓晖则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的初夜,不过话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尴尬地道:“哦,想起来了,你在市局还有个迷妹呢。”

    梁端不善地瞥了她一眼,冲手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看。

    “你怎么会想起来查他的?”谢晓晖对他与自己高度合一的默契非常赞赏。

    “不是你让我想想他是不是很厉害的吗?我想了,觉得他挺厉害的,所以就查了。”梁端没好气地道:“现在我觉得他真的很厉害。”

    “冷静!”谢晓晖抬手压了压,示意他小声些,然后在他催促的目光中看起了严峻的户籍资料。“严娜?”这个名字似乎轻拂过她脑中的某个角落,但因为过去太久或者本来就印象不深,所以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到底是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我猜的没错,他妈妈四年前就过世了。”梁端这次用的是手语。

    谢晓晖点点头,没一会儿就又皱眉道:“怎么父亲一栏是空着的?”

    “我怎么知道?”

    “嘶,”谢晓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他爸爸肯定是在世的,你说过他是某个家庭二分之一的亲骨肉,既然他妈妈去世了,那么那个二分之一肯定是他爸爸。那,为什么他没有登记在册呢?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梁端对她这种福尔摩斯·晓晖附体的状态很不屑,但还是顺着她的思路道:“有可能啊,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夫妻不是很多吗?”

    “可是你看这里,”谢晓晖指了指户口本上的一栏道:“他妈妈的婚姻状况是未婚而不是离婚。”

    “呃?”梁端愣住,“离婚也会写在上面吗?”

    谢晓晖拿看傻瓜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又指着另外一栏道:“而且你看,只有她和严峻的迁入记录,都是海城迁钱省的,怎么会有人从海城往外迁呢?海城的户口很值钱的。这难道不奇怪吗?”

    梁端不太懂这个,挠了挠头,猜测地问:“他不会是私生子吧?豪门恩怨什么的,他爸只能把他和他妈妈藏起来。”

    “尽管我觉得你的脑洞很大,但不得不承认,”谢晓晖拍了他的脑袋一记道:“你说的也有可能,梁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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