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邻留给她的是最后一日的空,甚至要从傍晚才开始。

    白梅客觉得她应该有些不高兴的,但竟然全然没有这样的情绪,心里反倒冒起丝丝缕缕的酥麻,坐在花厅中,明明没有人看她,却莫名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白梅客轻咳了一声,状似无意地收起信,扭头对六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花厅中又坐了一会,白梅客已经没有心情再与她们谈天了,见时间差不多,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出门并未往国公府去,而是直接让马车往白璇住处去。

    进去就得知白璇正在花园扑蝴蝶,白梅客顺着小径走去,还没走到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首当其冲的就是罗浮那颇亮的嗓门:

    “二小姐真厉害,又抓到一只!”

    越过拱门踏进,就看到白璇正将网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一个琉璃瓶中。

    白梅客正想多看一会,白璇却已经对上了她的眼,见白梅客来了很是高兴,忙跑过来展示。

    琉璃瓶里已经有不少蝴蝶了,为让蝴蝶活得长久些,底部还丢了几朵花,此刻几只蝴蝶正伏在上面采食花蜜,扑闪着翅膀很有一番

    白梅客笑着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真好看,玩这么久,累不累?”

    白璇歪着脑袋在白梅客掌心蹭了蹭,脆生生道:“不累,罗浮姐姐没多久就催着我休息,这么久了我气都没喘呢。”

    罗浮在一旁笑:“可是小姐特意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您的,奴婢可不敢躲懒。”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在白梅客脸上微微凝住:“长姐的面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这样说,罗浮也反应过来,仔细打量起白梅客。

    没想到白璇的反应如此灵敏,白梅客闪了闪睫,微微偏过头去:“昨日是中了点暑热,喝了药歇一晚上后已经全好了。”

    白璇却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她将白梅客拉到一边,连罗浮都避开,恳求道。

    “长姐,你从秦家离开好不好,复仇什么的都不当紧,我不要你出事。”

    白璇的眼神担忧极了,颇像白梅客是嫁进了什么狼虎窟,下一瞬间就又被啃食得尸骨不剩的风险。

    白梅客一愣,不知白璇怎么会联想到这处,她又很快想起先前白璇对秦鹤邻的误会,反握住白璇的手,认真道:

    “秦家真的不是害了我们的凶手,真正害了爹娘哥哥的是将你带回来的那伙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白梅客继续道,“当初去找你的墨方就是秦家的人,我原本打算让他带你回来的,但中途被截了道。”

    说到这,她稍稍停了停,留着让璇儿消化。

    这些话的讯息太多,白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怔怔发问:“可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长姐先前也同你一样啊。”白梅客抚了抚白璇鬓角的发丝,“被他们哄骗得以为秦家是罪魁祸首,后来发现被骗了,就不打算继续听他们的。”

    白梅客唇角的笑意凝了凝:“只是不知怎么,他们竟不愿放弃我这颗棋,想着用你来威胁我,继续为他们做事。”

    白璇这下听明白了,只是还是有些不解:“可我如今已经被长姐你带走了,他们还怎么控制你?”

    白梅客有些惊讶:“你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白璇点点头。

    这就是现在最让白梅客担心的事了。

    陈云驰到底对璇儿做了什么,能让他如此自信自己会乖乖听话?

    白梅客勾起唇,对白璇安抚地笑了笑:“没事,长姐有办法,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我知道。”白璇轻轻抱住白梅客的腰,撒娇道,“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长姐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长姐的。”

    白梅客被她说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回抱住她,笑道:“傻姑娘。”

    “对了。”抱了一会,白璇从白梅客怀中抬起脑袋,“那秦鹤邻知道这些吗?”

    白梅客点点头:“他知道的。”

    白璇:……

    “怎么了?”看白璇表情不对,白梅客关心道,“身子不舒服?”

    白璇摇摇头,慢吞吞地从白梅客怀中退出来,看着白梅客道:“那长姐,等一切结束了,你还打算和秦鹤邻继续生活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白梅客没怎么思考直接道,“我嫁给他本就是一场误会,等一切结束后,自然是要分开的。”

    白璇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白梅客失笑:“这还能有假?”

    喜欢他是真的,但白梅客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与秦鹤邻之间的差距,若白家还在,或许她与秦鹤邻的婚事能成,但如今,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保全一条性命,做过最大的梦便是带着璇儿远走高飞,若运气好,就带着罗浮一起走,运气不好,就等安顿下来了再将罗浮接过来。

    择一人终老这种事,白梅客想都不敢想,趁着现在与秦鹤邻在一起时体会一下感情已经足够了。

    至于秦鹤邻,虽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喜欢自己,但白梅客心里也清楚,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自己实在不是他的良配。

    门当户对,白梅客也不能免俗。

    白璇不知白梅客的想法,只是听到白梅客这样回答暗自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不和秦鹤邻在一起,不论长姐有什么打算,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两人温存了片刻,白梅客终于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开口邀请白璇一同去风荷宴。

    邀请时白梅客莫名想起秦鹤邻给她送的那封信,结束的话便变成了:“我也已经有许久没有去风荷宴上玩过了,但若我最亲爱的妹妹不愿意陪我一起,那风荷宴便也没了趣。”

    哪怕白梅客只是寻常邀请,白璇也不会拒绝白梅客,更何况她说的这般可怜,白璇当即便应了下来。

    原本白梅客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撒娇般的语气,但白璇这样干脆地应下,她便也顾不得这么多,只高兴道:

    “那好,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只用等着当天我来接你便好。”

    白璇先是点头,随后又道:“长姐,不用准备什么的,比起在马车上那么闷,我更想与你慢慢逛。”

    白梅客自是无不应的道理,而后又在院里待了好一会,姐妹俩一派和乐。

    -

    另一边秦府上,朱元瑶在白梅客离开后,又为秦鹤阳上了一碟茶点。

    看着垂眸只顾着思量,全然无视自己的秦鹤阳,朱元瑶纠结半晌,还是对这个不太好相与的小姑子道:

    “你与荣远侯家的那个郎君……你中意他吗?”

    秦鹤阳抿着茶杯,低着眼,许久才闷闷一句:“不知道。”

    “那,那是他一直缠着你?”朱元瑶听这不对,忙凑上前问道。

    秦鹤阳耳畔漫起些红,像身子痒似的别扭了一下:“那也不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偶遇。”

    那就是还有不是偶遇的时候了。

    朱元瑶也动过心,看秦鹤阳这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意,只是……

    “那荣远侯府到底是勋爵之家,咱们家现在却没一个顶得住的,大哥是厉害,但到底隔了一层,你若有什么心思,可以去找婆母说说看。”

    毕竟婆母与平成郡主相熟,若能说动平成郡主,那这件婚事也不会那么缥缈。

    秦鹤阳有些难以置信:“你不觉得我这样做有失体统吗?”

    朱元瑶眨眨眼:“你告诉我是为了让我批评你吗?”

    “那也不是。”秦鹤阳慢慢软下身子趴到桌面上,“算了,这也不要紧,但娘是不会管我的。”

    这是气话,但秦鹤阳最近真有这样的感觉。

    母亲不知道把心思放在了什么上,整日整日的不见人,秦鹤阳也的确存过找母亲说这件事的心思,但还没进门便被母亲寻借口打发出去了。

    她十七了,再过两个月就要满十八了,沈故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不排斥成婚的人,但婚事她做不了主,只能自己干着急。

    朱元瑶想了想:“那,让荣远侯的那位公子上门提亲呢?”

    “不要!”秦鹤阳想都没想,当即拒绝。

    她一点都不想让沈故知道秦家这些琐碎的,烦闷的事情,在沈故面前她是潇洒的,肆意的,就像她是一个侠女,只在沈故面前才能解除封印的侠女。

    好像让他知道了,就像是把自己那些不太见得光的缺陷袒露出来,侠女其实一点都不自由,脑子也不聪明,连每天的衣服都要侍女服侍着穿。

    当然,袒露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秦鹤阳害怕的是袒露后的后果。

    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她要亲手杀死那个她一手创造的侠女。

    “那……”朱元瑶提的建议全被否决,一时也有些想不出来,秦鹤阳也没打算从朱元瑶这里拿到什么建议,偏过头去:“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嫁给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母亲都不急,她急什么?

    朱元瑶看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

    屋内一片昏暗,木质焚香的气味萦绕整件房中,杜我一直等到张南嘉将手上的香插入香炉中,才开口禀报:

    “徐雅栀没回国公府,去了甜水巷一间院子。”

    张南嘉盯着面前的灵牌,细烟袅袅填满了她面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面住着谁?”

    杜我:“是个年纪很小的姑娘,不知道和徐雅栀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不着急,继续查。”

章节目录

坏新娘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望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望蟾并收藏坏新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