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不再,黑暗幽深的天际逐渐显露微光,四通八达的巷道里,张二几人拼命的跑着,后方那宛如泥石流的轰隆脚步声汹涌而来,淹没所有误入的生魂,冲破一切院墙,堵塞每一条巷道。

    那一个个鬼影,如催命符一般紧跟其后。

    张二一拳轰开从墙头跳下的小鬼,叶清趁机往两边的巷口撒了一把纸钱,有那见钱眼开的,舍不得错过,便低下头捡,捡的鬼多了,便抢了起来,瞬间将狭窄的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几人趁机奔逃。

    叶清累的厉害,浑身上下使不上劲,上下眼皮更是不停打架,这野鬼村也太大了吧!他们已经尽量沿着直线跑了,足足跑了半个时辰,竟还未看到村子出口,她到底跑了多少个八百米了!

    啪嗒!

    叶清头一点,摔倒在地,眼神迷蒙,一动不动,直到狸奴将她扶起才惊觉自己倒地了。

    晨曦越过墙头,打在叶清苍白的脸上,她的眼睫耷拉着,失去了神采,身体软绵绵地靠在狸奴怀里。

    初一当即皱起眉头,转过身,扶起她另一侧的手臂,撑起她瘫软的身体,一边跑一边问。

    “叶清姐,你怎么了?”

    张二上前,端详片刻,随即眼神一眯,一丝不解一闪而过。

    “像是不足之症。”

    “魂魄不全导致先天不足?”

    张二点头,此刻也不便再多谈,转头便冲花罗招手,将他唤来。

    “出口不远了,你俩一起带着小叶子跑,再坚持一会!”

    初一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将半清醒的叶清架起,至于张二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手下掐诀不断,生怕突然杀出个不速之客。

    幸而,再无野鬼追上来,就好像它们已经放弃了一样,这也让张二送了一口气。

    不过又跑了百步,叶清忽然睁开眼睛,望向一旁的巷口,一脸紧张,仿佛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冲出来。

    “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她的询问冷不丁在耳边炸开,花罗吓了一跳,险些将她扔出去,初一却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

    “像是它们追来了。”

    叶清打起精神,凝神静气,随即摇头,指着前方道:“不,不是后面,是那边!”

    “不应该啊,难道它们早有预谋,打算从前面包抄咱吗,或者是……追逐其他学子!”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进了一股纷杂错乱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身后的咆哮声也在隐隐逼近。

    所有人的心都高悬起来,近在咫尺的出口,他们当真能如此安然地出去吗?

    “姐姐……姐姐…”

    这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阵一阵的呼唤,稚嫩阴森的分不出性别,叫人背后一寒,不敢回头。

    狸奴的喉头艰涩跳动,眸中微不可查地闪过惊诧与阴翳,她转过身,软糯的人头一次冰冷冷出声。

    “谁?”

    “姐姐…姐姐…”

    远远的巷子尽头,一个不达成人腰际的小小身影一蹦一跳,那幽远的声音穿透时空,刺入耳膜,狸奴盯着那个影子有一会儿,不知怎地,壮着胆子上前。

    “谁在那?”

    她又问了一句,声线低沉,但隐约可见颤抖,不过远处的呼唤的声音却停止了,那矮小的影子站在原地,似是等待着什么。

    狸奴有些犹豫,还是抬起步子,张二默不作声地伸手将她拦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身影陡然跃起,面目狰狞!

    若是狸奴上前,必然是要被它缠住。

    可如今缠住与不缠住又有何区别,狸奴失神地盯着晨光下那张脸,这是一张她陌生又熟悉到极致的脸,她忍不住捂住脸低泣出声。

    它脸上有好几个血洞,鲜血淋漓,残缺不全,看着实在触目惊心,它的眼神怨恨又扭曲,双腿一瘸一拐,赫然是她那死去的亲生弟弟!

    “啊——!”

    狸奴的喉间发出短促的尖叫,整张脸上布满了泪水,她用力抓着头,浑身写满了痛苦。

    “姐姐…我好恨啊!”

    哀怨的话音刚落,小鬼嘴角一个狞笑,几步便冲过来,挥舞着鬼爪,带着破空的凌厉,向瘫软倒地的狸奴而去。

    狸奴一动不动,瘫软在地,只是流泪,不知是因惧怕而忘记反抗,还是压根就没有反抗的念头。

    “金光耀体,清天护形。万邪不侵,鬼魅难近”

    就待狸奴即将被撕碎之际,一道金光护毫不迟疑打出,小鬼躲避不及,鬼爪与金光罩相触之时,滋滋滋,瞬间焦黑一片,小鬼凄厉尖嚎,怒火之下又一跃而起,随即被张二一掌拍飞,那股肃杀之气压制得它久久不能动弹。

    小鬼拼凑的四肢散落各地,在地上蠕动片刻,半晌,它抬起头,冲着狸奴露出一个哭容,瘪着嘴,一遍又一遍委屈巴巴地喊着姐姐。

    “姐姐,好疼,好疼呀”,它向她一步一步爬过去,身体在地面留下长长一串血痕。

    张二面色一凛,一把拉住被蛊惑的狸奴,朝徒孙使了个眼色,不等狸奴反抗,已经被听话的洪文柏架着俩胳膊抬走了。

    巷口忽地卷起一股风,突然间,一群人从转角处冲了出来,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慌和绝望,仿佛背后有无形的恶魔在追逐。

    叶清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群冲击波冲散。

    先是是狸奴摔倒在地,初一停下想救人,金光咒却陡然失效,随后也被人群淹没。

    叶清头脑混乱,被推挤得踉踉跄跄,更不妙的是,身后的鬼群也追赶而来,那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花罗一把拉起她往人群里蹿。

    张二脚下缩地成寸,突现于初一三人身前,甩出一张金刚符,嗡…嗡嗡嗡,无形的巨力推开所有入侵者。

    狭窄的巷子里混乱不已,尖叫声、呼救声和脚步声混杂成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

    叶清两人本想与张二汇合,背后却被人猛地一推,险些进了鬼群被肢解成碎块。没有时间思考,叶清只来得及看清一个青色鞋面,便只能本能地被花罗奔跑,不知不觉,他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拐角,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

    叶清抬起头来,晨间的雾气中,一切都变得柔和而模糊,连家家户户的房屋也只剩下了轮廓,周围很陌生,陌生到无法靠着对周围环境的模糊记忆,来辨认方向。

    张望了两眼,叶清忽觉一阵危机袭来,下意识的想要躲闪,但奈何有心无力,四肢都使不上劲,仅仅保持清醒便十分耗费心力,花罗侧身一转,将她护在身后,向前一个肘击,同时脚下一个大跳飞踢出去,偷袭之鬼吃痛,后退数丈。

    花罗乘胜追击,拳打脚踢,将野鬼打得滚瓜流水,仓皇而逃。

    叶清拉着要追去的花罗,对他摇头,“危险,前面可能有陷阱。”

    花罗垂头看了她一眼,脚尖微转,也不再窜动了,况且就叶清这幅模样,若是分开,她怕是分分钟就被拆解入腹。

    “你能找到出口的方向吗?”

    叶清问完,直至看着花罗迷茫的眼神,不由得摇头失笑,忘记他听不懂官话了。

    如今只有她们二人,尽管花罗一身蛮力,可终究敌不过千军万马,更遑论带着她一个拖油瓶,又怎么能找到出口?

    但她当真甘心放弃吗,一个妙龄寡妇独自带着孩子,若无一技之能傍身,如何在那吃人的封建社会环境下活下去。

    她,已经许下承诺了啊!

    那又该如何破解?

    叶清思绪万千,蓦地想到那位村长的手臂,当时她便觉得熟悉,不过仔细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到在什么地方见过了,脑海里更是不停浮现更多疑问,那王三又为何与那聂村长熟识?他那自然而然矮下去的身形,那不自觉流露的神采除了谄媚,哪里有半分如遇虎狼的痛恨。

    如果说他们俩是一伙的,云山又扮演什么角色?是被骗者还是参与者,亦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样想着,仍没什么实质性收获,不过总归知道有人想害自己,当前要紧事还是早些与张二几人汇合,叶清的原则是,该抱大腿就得抱大腿。

    正待叶清思索时,耳边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她下意识抬起头,突然,她的嘴被花罗宽大粗糙的手捂住了。

    “嘘!”

    “我真想不通,云哥为何要与虎谋皮!”

    “别说了,咱哥俩负责看好这就成,只有一个时辰便定乾坤,耐心点。”

    “哎,你说院长留下的三个惊喜是什么?法器?仙丹供果?还是符箓或修仙法册?”

    “我咋知道,咱这种普通人又如何找得到?”

    “哼,得了吧,我们都是被城隍爷选中之人,哪里就有个三六九等,他云山不过命好已师从教派罢了,凭这便使得咱团团转,你倒是甘心?”

    “命好就已经胜过你我,我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云山此心肠险恶,不是能长久追随之人,我只愿今日考核通过,见识一番非凡就好!”

    “呵!”

    男人对同伴的话冷笑一声,两人又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

    “云山命两人守在这里,是守护什么?必然不是什么惊喜?人?”

    叶清隐隐觉得真相就将呼之欲出,但却仍朦朦胧胧,什么人他会让同伴特意守护?又为何说他与虎谋皮?他为何与虎谋皮?他谋求的什么?

    院长存放的惊喜!!!

    叶清猛的从花罗手臂下撑起身体,脑中一片清明,那个关键之物,若是他们提前找到,不论什么,对于他们总归是救命稻草。

    或许,这个被“守护”的人知道点什么!

    想到此,她当即对花罗比划一番,随后毅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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