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鸷阔步回到正屋,冷意呼和,一脸霜色,骇的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互相推搡,最后还是周士暨小心翼翼说道,“魏大哥,我等已准备好了。”

    魏鸷抬手将他手中的文书接过去,一目三行,大致浏览下略微点头,肯定道,“就按照这般处理,明日皇家私院内人多,务必注意自身安危。”

    “魏大哥,你呢?”

    魏鸷略微摆手,看着众人郑重担心,安抚道,“放心吧,我这边自有安排。”

    “你们只需按照安排提前布置好即可,总要有百密一疏的地方,才能引人来。”

    众人立即俯首称是,随后依次出门,暮色沉沉,屋内陷入黑暗,隋嬷嬷进来点烛,光亮闪烁嗤嗤作响,火苗一下窜的极高。

    周士暨仔细观望着面相,道,“魏大哥,有事说出来吧,我听听。”看着冷冷的视线压来,嬉笑着脸凑上前,“一看就是吃瘪,而且被气的不轻。”

    周士暨抬手掐算着手指,跟那老道似的,牛气哄哄说,“乃是一女子。”

    周士暨晓得靠近魏鸷的母蚊子都要被他吓跑,他本来胡说的,可瞧他眼里全是疑惑,顿时好奇心极度,走上前压着想笑的嘴角,“说说,我来分析一下。”

    魏鸷凉凉瞟了一眼,静等下文。

    周士暨滞了一下,知道他不想说,没人能问出来,便细细道,“女人嘛,喜欢胭脂水粉,金钗玉饰,若是男子再温柔小意些,那还求什么,再者魏大哥你神清骨秀,雄韬伟略,世间哪个女子不钦慕与你,若是闹脾气嘛,得看要什么了,毕竟知己知彼嘛。”

    “不过能让你不爽的,得好好想想所求为何,若不摊开说说?”

    魏鸷眼神如箭射来,周士暨嘻嘻哈哈着站起身告辞,虽半路折戟,但最起码知道这点已足够炫耀的,便格外好奇那女子何人了。

    翌日一早皇后举办宫宴,便格外喧哗些,桐君依旧在藏书室晾晒书籍,丝竹管乐声缥缈而来,桐君坐在廊下看着外面日头下的书本,忙里偷闲般小声哼唱了两句,她嗓音婉转,幼时跟着楼中姐姐学过一些时日,被母亲狠狠斥责了一番,后来便再也不敢去寻那姐姐了。

    过了申时,日头倾斜到云层之下,外面响起一个着急的声音,“嬷嬷...嬷嬷?”

    声音愈发近了,拐了两道,然后一个面生的,穿着宫装的宫女见到有人很是高兴,和善的上前拉着她的手,询问道,“姐姐,可见这院里的嬷嬷?”

    宫女瞧她这般花貌,素生生的俏脸在日光下好似罩了一层亮似的,耀着眼前鲜活了般,可看她摇头,还是犯了难,嘀咕道,“那可如何是好,这院里的丫鬟冲撞了丽贵妃,吓得没了言语。”

    桐君听的着急,这院里的丫鬟无非是如意,这个差事本来是她的,可她心情郁郁,如意便被隋嬷嬷派去听从魏鸷命令,一叠声问道,“可是圆脸,着粉色衣裙的丫鬟。”

    “正是,正是。”

    “眼下在哪里,可需要做什么,是否受了惩罚?”

    宫女瞧她不安,忙回道,“没受伤,丽贵妃宽宏,饶了这丫鬟,可那丫鬟似是被吓傻了,坐在椅上痴痴的无法动弹,想着寻个小丫鬟去扶她回来。”

    “我去,可以吗?”桐君双手放在宫女臂上,轻轻摇晃。

    “扑哧,当然可以,那我领你过去。”宫女好似也解决了一件差事,静静等着她将最后一批书收到匣子中,然后在前头领路进了皇家私院。

    前院热闹的声音传到此处回旋余音,便有些荒凉,桐君看着周围并无人员来往,空空寂寥,脚下踟蹰,宫女听着身后声音停了,看她左右张望,脸上带上厉色,“在宫内不可随意窥探。”

    “如意在哪里?”

    “速速跟着我来即可。”宫女解释道,“担心她再触怒贵人,特将她放到后院中。”

    说完也不待她再询问,转身便走远,很快到了拐角,下一刻便没了身影,桐君来不及多想,心底最后的担心也被笃定的神态驱走,只微微抬起裙角,快速的跟上去。

    到了屋门前,赤红的门框日晒下显得格外陈旧,宫女站在门前,轻声回禀,“人来了。”然后笑着招她前去,刚在门口站定,身后一个推力,她被推的踉跄进了屋内。

    外面瞬时夜幕笼罩,漫天灰色。

    屋内桌上摆着两盏烛台,屋内正中圈椅上坐着华服贵人,金簪插在发间,反射着烛光,手腕上是手指粗的镶金翡翠玉手镯,下面缀着两个玉铃铛,里面是两颗赤金的圆珠,动作间清脆声响。

    静安公主理了理身前的衣襟,厌弃的盯着地上的人,眼内恨意十足,一个手势,身后的两个嬷嬷立时上前,一人摁着,一人手下使劲,隔着衣裙打着旋的扭着皮肉。

    桐君受不住的痛呼,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黑发湿粘在脸庞,眼前阵阵发黑,直到没了气力躺在地上,两个嬷嬷对着躺在地上的人重重跺去,不知过了何时方抬脚,转动着手腕退到身后。

    一声冷哼,“忍你多时,若是就这般不声不响的没了,谁能大张旗鼓的找你,一个娼妓所里出生的贱皮子。”

    “幼时便会攀扯男人,怎骨头这般轻。”

    “四爷因你与我生嫌隙,还盘算着纳你进四房!”句句狠毒,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桐君忍着晕眩环视四周,院落一角,破败阴森,毫无人烟,她即使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压着心内惶恐,尽力解释着,“静安公主,我从未僭越之心……您明察。”

    “呵,查不查的我自有定夺,有你活在世上,便安分不了。”

    桐君听着话语中逼入绝境的狠厉,俯身间眼底涌起不甘与悲愤,为何她都藏起来,还如此赶尽杀绝,思绪如潮让她不停颤抖,她全力让自己安稳下来,仔细想着静安公主生性高傲,她需要示弱方能寻到转缓之机,抬眸时全然诚恳凄惶。

    静安公主想到她每每示软求好,便被魏世佑嫌弃的拂开,次次嘶吼争吵,却也只是她一个人在闹,他总是站在远处,抱臂冷眼旁观,好似她是市井泼妇般,凭什么!就凭眼前这个人,那她偏偏要毁了她!

    “你去死,便再也不会有波澜。”静安公主眼底翻滚着疯狂,只蔑视如蝼蚁,恨不得碾死在脚下,抬手间门外闯进一嬷嬷,脸上疤痕纵生,面容可怖,剜了一眼她,回禀道,“公主,宫宴开始了,穆妃在寻您过去。”

    “你给我处理了她。”

    “奴婢...是!”那嬷嬷本是静安公主的贴身嬷嬷,可上次进魏府的差事没有办成,便彻底被冷落到后面,以至于静安公主嫁进魏府也没有带上她,惧于静安公主手段,低首间往后觑了一眼,咬咬牙便答应了。

    屋门在眼前重重关上,桐君手脚被捆绑在身后,躺在地上,嬷嬷坐在椅上,摩挲着脸庞上的伤,忽然下一刻从头上拆下一个发髻,同时本就稀落的头发长长短短的落下来,阴恻恻说着,“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妆似疯癫般絮叨着,“你没伤分毫,偏那魏府风光霁月的大少爷行那刺客之事,生杀之事全在他手中,为什么!你不就是一个奴才不是!”

    桐君心内一惊,这又和魏鸷何关,还未深想,便看到嬷嬷转身步步往桌上走去,闪烁的烛光照亮半边脸庞,眉眼狰狞,看着眼前的匕首闪烁精光。

    桐君以为安稳待在院内便不会生出乱子,却没想到人若是狠毒了你,必会想方设法伤害,她不能随了他们的愿,她要出去,李兆松明显态度松动,两人感情微澜,只要她小意迎合,必定能过的顺遂的。

    想到此,她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忍着全身剧痛轻轻站起来,奋起全力对着嬷嬷撞过去。

    两人连连趔趄,直到她感觉身前没了意识,方抬身却失了平衡倒在地上,那嬷嬷顺着墙边往下滑落在地,额角上流出血迹,已是失了意识。

    月色进了室内,朦胧似纱。

    时不她待,剧痛下身体受不住战栗,她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方抵抗过去一阵阵眩晕,试了又试,可看着头顶上的烛台,她力竭的躺在地上,硕大的眼泪滚落下来,打湿眼前地面,缓冲片刻,她再一次仰着身子,靠着桌腿慢慢挺立着身子,不知过了多久,她只知道摔倒无数次,双手双腿被翻转在身后早已没了知觉,只麻麻的酸痛。

    终于,她侧身站立了起来,长舒一口气,微微积攒着气力,转身后,桐君紧紧咬着嘴唇,忍着火苗撩拨着皮肉的剧痛,双手一松,捆绳终于被烧断,她忍着眩晕,低头解着绳索。

    房门打开的一刻,山中凉风挟裹着湿意铺面而来,桐君眼眶刹时一酸,生生忍住,衣袖烧焦了一块发出难闻的味道,她辨别了一个方向,奔着黑夜跑去。

    拐入一个庭院,却见一个个宫女丫鬟满脸惶恐,衣衫破败冲着她而来,丝毫没人在意她,太监尖细的声音喊叫着,“抓刺客!”

    身穿黑色甲胄侍卫持刀挥退慌乱人群,桐君观察着方向趁机出了院门,远处灯笼悬挂,灯柱被冲撞的歪到在地上,燃起一阵阵黑烟,侍卫和黑衣刺客拼杀在一起,酣战难分,其中墨色劲装的魏鸷手持长刀横挡落下的刀势。

    桐君眼神一闪,看着后方袭来的刺客,忙扬声喊道,“小心。”

    魏鸷只觉耳边生风,旋即侧身,挑刀截住后方落下的宽刀,两刀立时转换方向对着他面门横劈而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借力跃起后退两步,抬刀敌去,刀剑相触,一阵火花,再抬眼望去那处,已无人立在那里。

    那娇气又坚定倔强的声音一出,他便晓得是她,疑惑她为何会现身危险之地,此时又去了哪里,想到此已失了先前耐心,沉声喊道,“空青。”

    屋顶下飞下一人,直直站着,不出招式,只刀鞘对人,而后慢慢走着,逼迫的刺客步步后退,下一刻却看着刀鞘已到了面前,凌厉刀风割的脸失了维持,只能拼命上前迎接,眼睁睁看着手中刀被一分两半,再反应时,胸前剧痛,一口鲜血喷出,却丝毫没明白刀未出鞘,如何取的他性命。

    空青镇定如削葱般所向披靡,一时他周身无一人靠身。

    魏鸷到了刚才发声之处,后方花枝勾缠着一块蜀锦布料,边缘焦黑,沾着血迹,他拿起放到鼻下嗅来一丝浅香,瞬时他眉眼落下,话语带着势不可挡泯灭一切的暴戾嗜血,“空青,此地之人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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