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整理着一路上的见闻,丁嬷嬷在门外求见,如意打开门喜气洋洋的屈膝,要将嬷嬷迎进来,嬷嬷垫着脚往里觑了一眼,道,“老夫人召见,桐君小姐跟着奴婢走一趟吧。”

    桐君一愣,老夫人厌恶她,没事从未召见她,自从她得魏鸷护佑进了鹤鸣苑,魏老夫人更是不寻她,只当没她这个人,此时寻她,便是有另外的意味了,她衣装整洁,便从首饰盒中选了一个白玉簪,便起了身。

    那厢丁嬷嬷几乎看的痴了,眼神虚虚实实的不知该落在何处,向着她走来的人儿无一处不娇媚精致,肌若凝脂如珠如玉,婀娜小蛮恰似柳摇,更有那丰盈窈窕如潋潋圆月,灼灼华光,这……这还是那个备受欺负,举目无倚的姑娘吗?

    丁嬷嬷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一瞬一股冷意从后背窜到脖颈,脑门发起紧来,大夫人,大少爷,老夫人,再看到眼前的桐君,只感觉一迈腿便要掉落万劫不复之地。

    丁嬷嬷脑中嗡鸣,脱口而出便道,“大夫人对陆家小姐很是满意,让老夫人也有了心思。”

    丁嬷嬷说完便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为何说这个,只是下意识觉得该说清楚,最好能把老夫人摘出来,毕竟就是大夫人似是而非的话一句句将老夫人引到了这个地步。

    桐君听到此话却思索了起来,不是为着陆家小姐,而是大夫人很喜欢,魏鸷虽利用了大夫人的话让她误会,但她却听到大夫人明显就是想置魏鸷于死地,她喜欢那可见没安什么好心。

    桐君转眼间看到十香在拐角处得意望着她,略为沉思片刻,她也定定望着十香,话却是对着丁嬷嬷道,“感谢嬷嬷提点,桐君已晓得了,烦请让我和丫鬟说两句。”

    丁嬷嬷这么大的情分都送了,也不会吝啬这一会儿,自然点头,“桐君小姐,快些,不能让老夫人久等。”

    “谢嬷嬷宽容。”桐君抬脚往拐角走去,站在十香面前,十香嘴角的笑依旧挂着,桐君直接质问道,“你可知老夫人召见我,所为何事?”

    十香身子摆向另一个方向,懒散道,“我怎么会知道。”

    “奥,我还以为你嫉妒我得到了大少爷,便将鹤鸣苑的事情偷偷说了出去。”桐君微微俯身,贴在十香耳朵边,冷冷说道,“尤其大夫人。”

    丝丝缕缕的寒意钻进十香耳内,激的战栗了起来,十香猛然站直,脸色一阵红白,勃然大怒,大声反驳道,“别血口喷人。”

    桐君无所谓摆摆手,“那可能我想岔了,可在苏州城,刺客屡次派人试探我的身份,大少爷还因此受了伤,我怀疑鹤鸣苑知晓内情的人卖主求荣,居心叵测呢。”

    桐君说完直接略过十香往外走,她不需要听,便将心中猜想落实了七八分,十香看着桐君出了鹤鸣苑,彻底委顿在地上,冬日的地面冷硬,磕的骨头生疼,她犹自不信,怎么会!绝不会!苏州城的事谁又得知,说不定信口开河诈她,她忽然想起来隋嬷嬷心疼念叨大少爷又受了伤,笃定的想法忽然摇摆了起来,真真大冬天出了一层汉,十香惶恐地躲回到屋中,彻底哆嗦了起来。

    过年的热闹还在各处随处可见,外面的不安丝毫未影响魏府的丫鬟奴才,见到丁嬷嬷,都机灵上前问好,丁嬷嬷半笑不笑,步伐急匆匆往雅舍苑赶。

    桐君上次进雅舍苑还是白翠带着她,她当时诚惶诚恐,忐忑不安,步步紧跟,听着白翠的奚落,只安生低垂着头,生怕惹了她的不满。

    她迈步进了内室,老夫人,大夫人,苏氏,温氏都在,和上次一模一样,当时为着魏世佑迎娶静安公主将她打发出去,这次为了魏鸷婚事将她打发出去。

    她跪地请安,老夫人半躺在锦被上,仔细打量着,也是心里一惊,谁又不惊叹呢,苏氏,温氏,连着大夫人都惊讶,不过大夫人却多了一些狠厉。

    苏州城传回的消息,明显就是魏鸷和周士暨一明一暗,坏了他们的好事,尤其信中言明她阻挠颇多,大夫人恨恨的想,既然他护着她,她偏要将她鞭笞一番,颜面扫地,最好不能苟活于世。

    “抬起头来。”

    桐君听着与之上次差不多的话,跪挺着身子,任其打量,心底说不清是何滋味,若是上次是孤苦无依,瑟缩害怕,不知出了魏府出路何在,一心盼着魏鸷来拯救她,此时虽紧张却多了坦然镇定,或许是南下一路见闻,或者是吴娘子自力更生给予了她信心,也许是她这些时日日益熟练做茶食的手艺,又或许心底想看大夫人出手,总之不会那么惶恐。

    她想魏鸷说她胆大妄为也许是对的。

    “魏府养你这许多年,没想到你不晓得感恩戴德,安分为人,反而处处惹是生非,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若是还有脸面,便绝不会苟活在世上。”魏老夫人已是用了足够的耐心与她说话,只想让她从魏府消失,不要阻碍魏鸷与陆瑶的婚事。

    也许老夫人忘了,魏鸷的婚事眼下八字还未一撇,往前说魏鸷的婚事她做不得主,可魏老夫人好似一切都忘了,只魔怔了般,一心盼着两人成婚,这样才能将心底隐隐的不安压下去,成婚后,男人便有了顾忌,便不会事发后对魏府无情无义。

    桐君听罢抬起了脸,定定观望着老夫人,满头银丝,脸盘宽大,狭长的眼睛此刻微眯着,露出些不近人情的刻薄来,她出声问到,“不知老夫人说的何事,我并不知。”

    老夫人没想到到了此时还能言善辩,眼里的厌恶全部铺展开来,冷冷睨着这张脸,毫不留情驳斥着,“你出身低贱,若不是你父亲诓骗魏府四老爷,凭你也能进的了魏府的门。”

    桐君听够了拿身份说事,这些又关她何事,她又何其无辜,“出身非我能选,更有子不言父过,出了此事却也不是一人的错,若是我可选,我也不会进魏府的门。”

    “好一张尖牙利嘴。”老夫人阻了丁嬷嬷送上来的茶盏,声色俱厉,质问着,“好,出身非你自愿,那李兆松可是你自愿?”

    老夫人看她犹豫,冷笑了一声,提声道,“请李公子进来。”

    苏氏和她姐姐前些时日因着那个粗妇坏了脸面,此刻听到李兆松参与其中,毕竟是二房的人,心底又是惭愧又是鄙夷,可又担心牵扯到女儿,看着在地上的桐君面上丝毫不乱,苏氏眼里精光闪烁,只感叹这个女子真是不省心,想到女儿前些时日受的苦楚,若是其中有她参与,苏氏只会做壁上观,任老夫人发落她。

    暖帘掀开,李兆松一身月白色直缀,因着落榜备受打击,面容消瘦蜡黄,整个人透着股阴郁,走到桐君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她眼中的轻视彻底激怒了他,他没了丝毫犹豫,转身俯身道,“老妇人明鉴,此女子三番两次送信撩拨,更是不顾礼义廉耻送些小物,起先是笔墨纸砚,随后是巾帕,更有贴身小衣,可我也不敢大声喧哗,毕竟想留她一份脸面,没想到她看我疏离淡漠,反而肆意攀扯,可若不是烦不胜烦,也不会乱了心思,此次会试落了名。”

    温氏听后惊的啊了声,苏氏的脸色也不好,其实苏氏倒不是多同情李兆松,她是想到以往她一门心思撮合女儿和他,没想到他背后还有如此事,顿时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对着桐君更是一丝怜悯也没有了。

    桐君起了身,膝盖处酸麻的疼,她直直望向李兆松,没想到果然如魏鸷所说沽名钓誉,不堪大用,冷漠道,“李少爷,万事可讲证据,红口白牙,却不能什么都要往我身上撇。”

    李兆松气的血涌上翻,她一介娼妓之女,居然还敢舍弃他,此时居然句句反驳,顿时落下脸来,“自是有证据。”

    李兆松唤来小厮,将一箱子抬了上来,他阴恻恻盯着桐君,眼里全是狠毒与癫狂,他这些时日受到的嘲讽全拜她所赐,他又怎么允许她好过,钥匙进到铜锁里,咔哒一声,众人的心神都跟着提了起来。

    猛然打开,没有预想到的怒骂,反而游移不定地盯着他,他低头看去才发现里面除了两块石头,哪里见其他东西,顿时慌乱地指着桐君,“她,是她,她偷走了。”

    “李少爷,万事可要有证据,可不能因着我无依无靠,便要将罪名落实。”桐君讥诮望着他,然后目光滑过大夫人,最终落到老夫人面上。

    苏氏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懵懵看着李兆松,见他不断辩驳,却是无人看他了,大丫鬟从门外进来,略有些慌张道,“夫人,大小姐腹痛难忍,您回去看看吧。”

    一听魏云安不舒服,苏氏哪里还有空乱想,微微屈膝便跟着丫鬟直奔海棠苑,急吼吼进了屋子后,看着她悠然和丫鬟讨论着走针,顿时一怔,长吁了口气,慢慢走上前,道,“你这是诓骗我回来?”

    魏云安以前一腔心思全放在诗书上,顿悟后对着针线有了兴致,她画技好,每次画好画样,便跟着南雁学绣活,听了母亲的话,将绣针别在线箍上,拉着母亲坐下,解释道,“表哥落榜后格外愤世嫉俗,以前不论如何,他总不该将罪证往桐君身上扣。”

    苏氏却听出些别样的意思来,不赞同道,“既然做了,别人也说的,否则背后偷偷摸摸,总不是大家闺秀之举。”

    “可君子之风,不该以利行事。”魏云安看着表哥前些时日住进了魏府,丫鬟梅枝起先忧愁,后来精神焕发,她让南雁去打听,才晓得表哥和大夫人不知有了什么联系,还搜落了一些女子的物什,她找了机会偷了出来,送给了桐君。

    当时她看到后惊讶不已,指着贴身小衣说道,“这确实是我的。”

    魏云安也吓了一跳,她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李兆松那里,只喃喃道,“你要小心。”

    魏云安晓得母亲不喜桐君,帮她解释着,“若是我是她,绝不会做的更好,母亲,她行事不易,我们不要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苏氏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取笑道,“你还教起我来了。”

    “女儿怎么敢,女儿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再者大哥恐对她心思很深,若是大哥晓得祖母逼迫她,还不知如何发怒。”

    苏氏悠然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魏府面上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复杂的很,叹罢唤来奴才去寻大少爷,这些人趁着他不在发难,卖人情的事她可是要上赶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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