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这个剧团被台湾媒体称为“台湾之光”,足见其分量。

    我其实当初刚看到剧团名字时,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做我们这行的,绿光森林四个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去年我就耳闻他们跟之前合作的文化传播公司闹了一些不愉快,只是没想到,而今这个合作机会竟然落在了我头上。

    我通宵看完了绿光新排的剧,讲的是当年西南联大的学生从昆明逃亡台湾的故事,三段爱情故事,横跨了近一个世纪,可以称得上是史诗级的作品。

    我一不小心就激动地没睡着。

    我公司几斤几两我还是门儿清的。

    袅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自成立以来,除了承办了一个郑余音介绍的小型话剧《失恋桃花坞》之外,也办了一位小提琴家的独奏会,此外就剩下我爸的两个画展了。

    承接这样大型的史诗剧,实在有些蛇吞大象之感。

    我连夜写了一稿宣传策划案,早上五点发给了姚星。

    哦,这个姚星呢,就是我新聘的助理,也就是郑余音推荐过来的那位。

    姚星是个20岁的小嫩模,算是郑余音的同门师妹,本来这姑娘在模特界混得好好的,算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却在一次跟经纪公司老板去陪酒的时候出了车祸。

    人倒是无大碍,小腿上却留了道半米的疤痕,经纪公司赔了点钱,但是从此小姑娘的模特生涯算是断了。

    郑余音把她交给我的时候,我还颇有微词,却没成想,这姑娘人美嘴甜,干活又麻利,逻辑清楚,拎得清。试用了两天,把我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我也就特热情地把人家留下了。

    差点珠玉蒙尘。

    我睡了一小会儿,再醒来时,刚刚七点,手机里有一条姚星的微信,说是提了几条意见已经发到我邮箱了。

    我一个机灵,翻身下床。

    我下楼的时候,时钟刚过八点。

    我妈顶着面膜在楼下煮饭,我浮光掠影地瞬移到门口时,她才仿佛看见我,说:“这么早是要去约会?”

    我头也不回地说:“我蛇吞象呢。”

    我妈的声音回荡在身后:“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袅袅。”

    我也没管她,就跳上车开去了保利剧院。

    袅袅文化传播公司跟保利剧院有合作,所以我有个小办公室设在那里,虽然不是常驻,但好歹有个地方可以落脚。

    跟姚星碰面的时候,她左右手各提了一个塑料袋,我接过其中一个,笑着说:“饿坏了。”

    我一边喝豆浆一边翻着打印出来的策划案,对姚星说:“我估摸着咱们一家啃不下来,得找个合作伙伴,这个话剧如果说台湾原班人马过来还好,如果对方希望用大陆演员重排的话,恐怕得找艺人经纪公司入伙,这个你擅长。”

    姚星掰着烧饼想了想,问:“袅袅姐,我们这个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太大了?”

    我摇摇头道:“机会不常有,来的时候我们就得抓住,咱俩先确认下细节,至少先把策划稿发过去再自我否定。”

    姚星点点头,两人讨论到下午才终于定稿,我就给对方发了过去,然后又发送给郑余音一份,毕竟如果需要经纪公司的话,郑余音恐怕也得入伙。

    我跟姚星分开后,独自在护城河徘徊了好一阵子。

    B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现在正值暑假,护城河周边又散布着B市的著名景点,下午三点的此刻,游客众多。

    我其实很喜欢在陌生人群中的感觉,就像有些人洗澡的时候灵感迸发,我则是这样的被陌生人包围的时刻,灵感会突然降临。

    快五点的时候,我摸出手机给郑余音打了个电话,她很快接起,带着戏谑的口气道:“我的小堂妹啊,你这策划案写得还不错。”

    我一脸严肃:“怎么办,我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案,你是不是跟梦幻传媒的副总关系挺近的?”

    郑余音立马就明白了,道:“跟梦幻传媒一起吃下这块大饼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你小门小户的,很容易被踢出局,万一你把梦幻传媒带进门后,人家两家一拍即可,一脚给你踹了呢。”

    我想了想,这的确是个问题,我就愁眉苦脸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道:“我怎么能把华盖传媒给忘了呢,用华盖的名头把绿光森林吃下来,然后跟华盖签个第三方合同,他们组织艺人排话剧,我负责台湾班底的宣传,这不就结了。”

    我筋疲力尽回到家的时候,我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她的背影被氤氲的雾气磨圆了,蒸汽碰撞锅盖的声音和她的哼鸣声交相辉映,我余光扫过,都觉得好幸福。

    我妈听见响声,扭头看见了我,问:“象吞下来了吗?”

    “刚开始谈,还早着呢。”

    我妈显得很是担心:“你刚开公司不久,不可太激进,不然不赚钱是小,破产了就坏了,其实破产也不是什么事儿,主要是我怕打击了你的积极性。”

    我把头往我妈肩膀上靠了靠,说:“我一个人是吞不下来了,所以打算找几家入伙,不过我刚把策划案发过去,还没反馈呢。“

    我妈点点头,道:“你姥爷年轻的时候就特激进,那时候咱们家底厚,没想到被你姥爷折腾了三四回就家道中落了,之后再也没起来……咱家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激进,你一定要记住了,事缓则圆,凡事不可太过激进。“

    我搂住她的胳膊,头还靠在她肩膀上,道:“我记住了妈。“

    我妈拉着我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袅袅啊,其实妈妈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你幸福快乐就好,赚大钱都是拿时间拿身体换的……”

    “咱们小户人家也不需要你来光宗耀祖,所以,找个如意郎君才是你现阶段的头等大事……”

    “你不能怪我不努力……叶亦去美国开会了,我总不能追到美国去吧。”

    “哦,好吧,对了,我刚刷到那个千万粉丝的明星的绯闻了,你跟人家……没啥关系吧?”

    我心想,也对,虽然是被迫的,但我是人家女朋友,这个事情是要说清楚的。

    于是,我就跟苏子峪约定了隔天晚上一起吃饭。

    结果晚饭前,我收到绿光森林的邮件,对方显然很是挑剔,不仅对宣传方案不满意,甚至因为我太快交卷而说我没有认真对待。

    我比窦娥还冤啊。

    我先给台湾方面打了个越洋电话,重新讨论了跟华盖传媒三方合作的可能性,又给泳装企业老总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下早交卷的原因。

    天刚黑,苏子峪就来电话了,说是在楼下等我。

    他开了一辆挺新的黑色吉普车,我在车前狐疑不决,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有驾照吗?”

    他冷哼一声道:“少小瞧人了。”

    “驾照给我看看。”

    他八成是心虚,只说:“你放心好了,遇到警察一切事情我扛着。”

    “我可是很惜命的。”

    他忽然俯下身,替我理了理衬衫一角,道:“放心,我比你更珍视你的命。”

    我打了个激灵,慌忙跳上车去。

    我俩在二环的一家大排档前停车,他泊好车后,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挣了挣没挣脱,又一想,周围挺多人的,如果我死命挣脱,恐怕引起更大动静,搞不好我跟苏子峪要上新闻了。

    苏子峪嘛,他花边新闻常有,不怕事,我就不一样了,给叶亦看到可不太好。

    其实我今天因为策划案的事情心情挺不好的,恐怕苏子峪也看出来了,一晚上都在使劲灌我酒,我虽然不如郑余音声色犬马样样行,酒量却不容小觑,按我妈的话说,是个天生的女企业家。

    我喝了半斤白酒,三瓶啤酒之后,还要开第四瓶,苏子峪夺了我的开瓶器,说:“天气不错,我们沿着护城河走走吧。”

    我抢过开瓶器,我那个时候已经微醺,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就我们俩?”

    他点头:“就我们俩。”

    我伸手指去戳他的脸颊,继续笑眯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有什么企图?”

    他再次夺过开瓶器,连拖带拽地把我弄起来,拉着便走:“这么多人,还怕我吃了你。”

    我喝了酒,感官会被放大十倍,但我的理智还在,我一想,不对啊,此刻我身边的这位男子昨天刚跟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女模特传了绯闻,微博热搜成功挤进前十,这会儿,我如果明目张胆跟他在人头攒动的护城河边散步,是不是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停下来说:“苏子峪,跟你商量件事……”

    “咱们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你说万一今晚被狗仔拍去了,恐怕对你的偶像事业有所影响,现在的女粉丝最喜欢二十四孝男偶像,最恨的就是爱豆水性杨花……”

    他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戴在我头上,然后我俩就放心大胆地在护城河边晃了两个钟头。

    结果,隔天,微博上全是我俩的背影照。

    亏得我很是精明,先是戴了鸭舌帽,后来又央他买了棉花糖,粉色的一大坨正好把我的脸挡的死死的。

    于是,微博热搜前几都是:

    苏子峪简宁

    简宁 棉花糖

    简宁 纹身

    ……

    虽然简宁比我高了近十公分,但那晚我竟然颇有先见之明的穿了增高鞋,于是颇有滥竽充数的架势。

    接到元芳电话的时候,我正绞尽脑汁地回复一个CP粉评论。

    元芳心急火燎地说:“你看微博热搜了吧?那个女人是你吧?你昨晚在哪儿?”

    我说:“虽然是我,但是大家都觉得是简宁,所以你别担心,我好着呢,怎么着也不会是众矢之的。”

    “哎呀,我快担心死了,你猜为什么大家一口咬定那个人是简宁?”

    “嗨,那还不容易,当然是人家两位刚传了绯闻,又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CP粉喜闻乐见,我做过CP粉,我懂的。”

    她摇摇头,说:“……因为照片上的女人后脖颈上有一个纹身,你猜是什么字?”

    我立马明白过来了:“难道是……”

    “不错,简宁有个纹身跟你的一模一样,连位置都差不多。”

    我突然尖叫一声。

    元芳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说:“我本来要跟苏子峪说清楚的,结果MD,我喝了点酒后就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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