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十五年,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寂静沉暮的气氛之中。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宫墙高耸,深宫幽幽。

    “皇上驾崩!”一个声音从内宫深处传出来。

    原本静止的空气顿时变得躁动不安。

    一名身着素色长袍的太监,手持一卷金丝楠木的遗诏,从内宫深处疾步而出,一路奔向金銮殿。

    他将遗诏递给首辅大臣,老臣颤巍巍地打开,声音颤抖地宣读着:“……朕以血脉为重,特立二皇子李言为储君,继承皇位……”

    话音未落,殿内一片哗然,众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二皇子?!”

    “这……这怎么可能?”

    “皇上为何要传位于二皇子?”

    议论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涌动,将原本沉寂的朝堂变得喧嚣无比。

    然而,遗诏已下。

    京兆府内,烛光摇曳,映照着满室的紧张与不安。

    “大人,叛军已至城下!”管事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惊慌失措地禀报。

    东方正稳坐案几前,眉头紧锁,手中的毛笔却始终没有停顿。他抬眸,目光沉静如潭,语气却带着一丝冷冽,“慌什么,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十年京兆府尹,东方正深谙官场之道,也早已预料到今日的局面。二皇子遗诏已下,却引来三皇子、四皇子率领的叛军。天下风云变幻莫测,一场血雨腥风已在所难免。

    此时,府内另一处,东方正的夫人正承受着生产的痛苦。

    “使劲啊,夫人,马上就要出来了!”产婆鼓励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长夜。

    “大人,生了,母子平安,喜得千金!”产婆喜气洋洋地跑进书房,将喜讯告知东方正。

    东方正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急步走到产房,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

    “只可惜,我们无缘啊。”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低声喃喃道。

    “大人。。。不必这么伤感。”一旁的大夫,是东方正的旧部,劝慰道。

    东方正沉默片刻,眼神坚定地望向大夫,说道:“郑斌,你在军中从医时就跟着我了,如今我只有你可以信任。你现在就带着她走吧,你们到扬州附近,不要再回来了。这里有足够的银两。这是我唯一留下的孩子,拜托你了。”

    “大人言重了,属下必不忘嘱托。”郑大夫接过旁边管事递来的包裹。

    “大人,您还没有取名字呢。”产婆提醒道。

    东方正看着女儿粉嫩的小脸,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梦中的景象。寒窗夜雨,灯影依稀,一朵梨花在风中摇曳,晶莹剔透,似梦似幻。

    “寒窗夜雨,灯影依稀澜雪。梦里轻寒,谁与共赏梨花雪?玉壶清酒,醉卧花间听雨歇。一曲清歌,化作春风送君别。就叫澜雪吧。”东方正轻轻地将女儿的名字念出。

    十二年后。

    烟花三月,烟雨蒙蒙,城外,桃花灼灼,粉红一片。

    城内,一处精致的庭院中,少女正专注地绣着花样。

    “雪纯,别太用功了,小心把眼睛弄坏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走进来,关切地说道,伸手就要拿开绣布。

    “娘亲,不打紧,我伶俐着呢。”花雪纯笑着将母亲的手轻轻地推开。

    花雪纯,是花家的长女。这花家,是扬州有点家底的商人之户。自花雪纯出生起,就是整个花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其父花满仁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个女儿身上,琴棋书画、女工、诗书,一样都没有拉下。而花雪纯自小也是聪慧过人。

    论为商,花家自然是有其道的,否则也不可能攒下这些家底。但让花满仁很遗憾的是,花家始终没有男丁。虽然花满仁纳了几个妾,也没有生下儿子。

    士农工商,商为最后。尽管花满仁攒下不少钱财,但是他还是有个功名梦。他希望能有个儿子,从小便细心培养,将来能考上功名,也一改花家的从商背景。

    “要是纯儿是男子该有多好啊。”花满仁每每感叹,语气中满是遗憾。花夫人每次听到,便会低头沉默,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花雪纯已经年满十四了,出生于嘉和政变前两年。虽然时局动荡,可是这扬州城毕竟离京城尚有些距离,而花家为商,也不参与朝堂纷争,并且这商人也有左右逢源之道,终算下来,倒也安然无恙。

    然而,这十几年来,朝堂上依旧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暗中角力,从未消停。好在如今的纷争暂时平息,天下表面上也算是安定。

    花满仁自己心里也是在打算盘的。本来想添个儿子,往考取功名做官方向发展,可惜家里的内人都不争气。于是,他想着,把自家女儿往那贵户高门那送嫁,也对自己的家族有好处。万一以后生下嫡子女,更是锦上添花。

    可是,他花满仁也只有一个嫡女,虽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是孤影形只,难免让他心生担忧。

    晚风拂过,荷塘水波轻轻摇曳。

    花雪纯坐在水边楼上,银色的月光倾洒。她白玉般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绣出一幅月下荷塘的美丽画卷。绣品中荷花翩翩起舞,碧波荡漾,却也隐约可见孤寂游弋的鱼儿。

    “小姐,你专心绣这个已多日。这荷花和明月间,还绣上鱼儿,是否寓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身边的丫鬟素月细语询问。

    “清风徐来,水光波动,白莲轻舞无言愁,鱼儿欲诉却无由。”花雪纯轻声呢喃,语带凉意,素月表情愕然,似懂非懂。

    “小姐,我愚笨,不解其中何意啊。”素月低头问道。

    “景色虽美,应对月春风,可鱼儿或许承受颇多伤感。正如我们女子虽生在荣华,却无奈只能研读三从四德,学琴棋书画,无从展翅高飞。仿佛如鱼一般,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终日游弋,难见广阔天际。”花雪纯语气凝重,言之切切。

    素月紧张安慰:“小姐,女子本分在于引领和顺。嫁给良室佳偶,共享安度秋菊。又何需欲与男儿争短长?”

    “你不知我心,我非不知分寸。然则嫁入豪门,即便金屋藏娇,心有灵犀?回望母亲,因为没有生下男孩,每天隐忍忧伤,散尽芳华。而再观后院,那些姨娘,也是种种机心争吵,无休无止。这重重深宅,不过是造物弄人,让人看清女子一世,竟无从寻得灵魂的归宿。有时,我真希望我是男子。这女子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花雪纯双眸湿红。

    “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贵妇不用为世俗愁肠。你拥有锦衣玉食,从小老爷就疼爱小姐。不说比外面一般人过得好,就比府上那些庶女,也是好了许多的了。”素月忙不迭安抚道。

    “你去帮我把那几本书拿过来。”

    “小姐!你还是别看了,那些都是男子才读的书,你一个女孩子,看这些干嘛啊。”素月不高兴的说道。

    “去啊。”

    素月见拗不过,闹别扭般地转身去取了。

    花雪纯,自小就读书识字,但是家里让她看的,都是一些女德之类,她很快就厌倦了。偶尔跑到父亲的书房,偷偷地拿几本书看起来。后来,她也慢慢地学会在背地里自己看书了。

    自小受尽宠爱,又学得知书达理,乖巧懂事,花满仁自然是欢喜的,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说,要把她以后许配给豪门高户。

    花满仁的妾室也有几个,也生出了些女儿,自也有些暗地里妒忌的。虽然花夫人平时一视同仁,也不曾招惹这些姨娘,但是这些姨娘心理,也是要为自己的女儿谋出路的。花家不比那些高门大户,不过一介稍微有些钱的商户罢了,资源毕竟有限。这年头,在扬州城,有钱的又何止他花家一个。

    一日夜间,一个身影潜入花雪纯的房中,在她的面巾上撒下白色粉末,然后悄然离去。

    二日,花雪纯洗脸,接触面巾,瞬间感觉面上奇痒疼痛,接着面上发出红色丘疹。

    一时,全家慌作一团。

    花满仁遍请城内名医,都没有把病治好。花雪纯的脸渐渐长出红斑。

    脸一碰到面巾,就出现症状,主因很快就被怀疑到了。花满仁把家里所有人都叫出来,一个一个地盘问,用尽了手段。很快,一个小厮被纠了出来,他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个做的。他说因为之前喜欢小姐,被小姐拒绝,所以暗含恨意,才使出的这手段。

    素月一听,就破口大骂,“你何时喜欢的我们小姐,小姐何曾与你说过话。你就是在那胡言乱语。”

    花满仁做了多年商人,这种话,他也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人指使,没有天大好处和厉害关系,这小厮是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他走到小厮面前,说道,“今你被我抓住,我今把你打死也是要得的。”

    “小人知错了,可是真的是小人一个所为,请老爷放过小的吧。”这小厮也是到死也不改口。后来,花满仁打了他,把他打得个半死,也不见他松口。

    花满仁转身面对旁边的姨娘,盯着她们,只见她们个个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花夫人正在大哭,要死要活地,一定要花满仁做主。

    花满仁抬头闭眼,强忍心中怒火,叹了一句,“不中用了。”

    小厮很快就被人抬了出去了。

    直到一天,一江湖游医路过,说是中毒,自己能治,但是说道,时间已经拖了许久,只能治好病症,好了以后,那发出来的红斑不会褪去,也许会留下疤痕。

    寻遍了名医,没有治好,现在也是只有这一条路了。

    这江湖游医给了一包药,是黑色的粉末,吩咐其每日用蛋清混合并涂抹,连用七日。

    果然七日,疼痛去除,丘疹消失,但是已经发出的红斑却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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