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着步辇到了岳见山的行宫。

    远处的天际处边,太阳的金光从云层中穿透出来,照在巍峨恢宏的行宫台阶前。

    行宫前早有宫人跪下行礼迎接他们的到来,燕殊眯眼看向行宫最顶处。

    他牵着皇后的手正式道:“朕从小便听说岳见山的景福宫建得极高,登顶可以将天下一切风景尽收眼底。心里很是向往,如今终于能与皇后见识一番了。”

    燕殊说话是正经的腔调,那微高的声音让周围伴驾的人听得更清楚一些。

    燕殊不是第一次来景福宫了,但赵明月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宫殿前。

    她眯眼观察着眼前的这座宫殿。

    在强烈日光的阻挠之下,她只能看见金光璀璨的琉璃瓦。

    明月又听到青年在她耳畔压低的嗓音。

    “我在姐姐离开后去过最高处一次,这能看清天下的言论实在是夸大其词了。

    毕竟,怎么也不可能在那里看到自己想见之人的身影。”

    明月转头与燕殊对视,他眉目经由伞外钻进来的日芒一晃,模糊而雅致。

    明月心里有些异样,他这副神情极像之前还未表白自己心意时的少年模样,不会在乎什么地位距离,只是跟在她身边。

    明月只当他担心自己还要离去。

    于是她顿了顿,皇后在繁复华丽的宽袖之下安抚性地紧了紧他的手。

    林将军将他们送至宫殿后谨遵皇帝的口谕,带着自己的亲兵在岳见山周围搜查起来。

    宫殿里果然如燕殊所说一般十分凉快,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由于景福宫是祭月的重要场所,宫殿内除了一般寝殿会有的设施外还特地留了一处地方供起夜明之神。

    平日里这都会派专人上香,今日为了迎接帝后到来,当地的官员特地守在一旁将准备好的香呈了上来。

    明月接过燕殊递来的香,她以为燕殊会装个样子拜拜夜明之神,她记得他向来不信这些的。

    没想到燕殊定定地看了神像许久,然后才拉着她一同跪到了蒲团之上,他神色不似平常般恣意妄为,反而满是虔诚地半阖着眼。

    明月便也跟着闭眼上香,她心里没什么愿望要许,便念叨了一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这几个词。

    等上完香之后,官员立刻请他们去用膳,还絮絮叨叨地说着百姓们在祭月时的习俗以及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英明神武的陛下亲临祭月仪式。

    明月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祭月仪式明日举行,官员硬生生将祭月的程序放到了最后才讲。

    等用完晚膳之后,燕殊淡淡扫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官员,他们才讪讪地退下了。

    夜间天边散落着几颗星子,殿内点了灯烛,香一刻不停地烧着,檀香充满了整个寝殿内。

    燕殊挥退了宫人们,明月沐浴之后便捧着写了祭月民俗的小册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嘭——”

    模糊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像是烟花或者爆竹的声响。

    明月肩膀处被拢上了宽大的袍子,袍子稍带着体温,将她整个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指尖触摸了一下衣料,便知这是燕殊的外衫。

    “怎么了?”明月微微发怔,问着燕殊。

    “夕月之夕,当拜月神,饮筵赏月,燃焰火。”燕殊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小册的一行字上给她念出来。

    燕殊低声轻笑,将她半抱半扯地拥入怀中:“放烟花了,姐姐可愿与阿殊去看看?”

    明月收了册子欣然应下,她跟着燕殊一起跑到了宫殿最高处。

    他们走上去时烟花的声音便不停地出现在耳畔,让明月多了些期待。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绽开,宛如星子被洒在夜空中一般,绮丽的光点消失在夜空中,很快又有光点出现。

    想必山脚下的百姓们也在集市上欣赏这些烟花吧,这般热闹的场景让明月多日以来压在心底的郁闷消散了一些。

    她在这欣赏的间隙想起燕殊来,她转头一看,燕殊根本没怎么看烟花,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极其柔和。

    “这烟火难得,你还不专心,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了。”明月带着调笑的语气道。

    燕殊只是捻住了她微散的衣襟,垂眸替她整理好。他柔声道:“烟火下的明月难得,我也是怕错过了。”

    明月乌黑的眼眸飞快地掠过一丝意动,她仰着脸靠近燕殊。

    燕殊与她很是默契,他伸出手极快地托着她尖尖的下颌,青年使坏地在她白腻颀长的脖颈侧咬了一口,留下个极浅的齿痕。

    明月软了腰,全身上下的力道被卸下了一般。

    她紧抿着下唇,才让呜咽声止于齿间。

    她忍耐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燕殊很快放过了她,舌尖贴着她的齿关探了进去,燕殊一面细细研磨着她的唇瓣,一面护住了她以挡下夜间有些凉的夜风。

    明日便是祭月仪式了,他们看完烟花之后便回到下面依偎着睡去。

    所以,赵明月以为自己再被燕殊叫起来时是早晨呢,她带着极深的睡意坐起身,马上意识到此时还是深夜。

    寝殿里留着几盏灯,确保帝后深夜不便时能随时起身吩咐宫人,明月无比怀疑地看了眼周围。

    夜色极深,不知是不是无意,宫人们都不在殿内。

    此时分明是凌晨,明月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微刺的痛感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燕殊叫起她之后,又点亮了几盏烛台,将周围的一切照得亮堂堂的。

    明月站起身看向燕殊,这才发现燕殊在面色如常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佩剑泛着的银光不时映在屏风之上。

    明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她迅速在屏风之后换好衣物,这是燕殊放在床边的衣物,低调朴素,很方便行动。

    明月摸了摸自己衣物下小巧的锁子甲,暗道今日可真是太刺激了,刚看完烟花便要防宫变。

    “可要召林将军过来护驾?”明月想起了尽忠职守的林将军,提议道。

    燕殊摇摇头,只用眼神示意她往四周看。

    一个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刻意从暗处出来让皇后看清之后才继续蛰伏着。

    这是燕殊在还是永安侯时便训好的暗卫,现在则是皇帝身边最为忠心的潜龙卫。

    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砰”的一声,景福宫的大门被一群人合力撞开。

    赵明月被燕殊以极大的力道攥着手腕扯到了身后,两批人马混乱地厮杀着,血迹与尘土弄脏了他们的盔甲。

    以至于赵明月刚看到时很难分辨出哪个是自己这边的人。

    燕殊很显然也注意着眼前的场景,他慢条斯理地勾唇一笑,仿佛在看一出好戏,若是明月看见了必要数落他的闲适态度。

    林将军带领的一批人很快不敌对方,他们的脚步越发退后,就在此时,更多人闯进了景福宫,一支铁箭精准无误地朝退得很远的帝后射去。

    “铛”的一声,暗卫的剑利落地抵挡住冷箭,被砍断的箭头深深陷入地面。

    一直注意这里的林将军似乎也想不到燕殊身边居然还有暗卫保护着,他大喊了一句。

    “护驾!”

    一些亲兵又从战场上艰难地分出来朝陛下跑去。

    而开头的那个冷箭像是一个信号,数不清的箭朝被分割于战场之外的燕殊与赵明月射来。

    周围的潜龙卫聚集在赵明月身边,依照陛下的命令以皇后的安全为重,燕殊则是提了剑朝向他跑来的林家亲兵走去。

    林家亲兵还未近他身,燕殊的剑便快速抵上了他们颈侧,毫不留情地取走他们性命。

    倒下的亲兵脖颈处是一道一招毙命的血痕,下手的人显然不带一丝犹豫,毫不留情。

    燕殊白皙干净的脸上溅了点血珠,他嫌恶地用袖子擦了擦,只留下一道血迹,地上的尸体脸上还保持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林将军眼神惊骇地望了一眼皇帝。

    燕殊与他遥遥相望,眼眸中却是彻骨的寒意,他笑意吟吟地与林将军对视做着几个字的口型。

    “还—装—吗。”

    林将军抿了抿唇,那人可是说了燕殊就算有所准备也不会怀疑自己的。

    他就是要装作救驾成功之后寻找机会将燕殊杀死。

    林将军摆手,那些刚刚还在厮杀的两批人马瞬间停了动作,他们直直地朝皇帝冲了过来。

    燕殊穿的是件浅色的衣物,所以随着那些人源源不断地扑了过来,血液溅在他身上分外明显。

    过不了多久,他全身上下浸满了鲜红的血,此时他又将一亲兵的脖颈轻松地扭断,尸体铺满了整个寝殿的地面上,血液汩汩地朝外流着。

    明月被潜龙卫们护得严严实实,大部分潜龙卫都上前抵御着亲兵,她袖箭用得熟练,不时射中敌人要害,匕首藏在小腿处还未用上。

    这里的刺客非常多,饶是燕殊杀了一批也还有一批扑了上来,而且即便燕殊剑术再高超,那些来自南齐的刺客还是以诡谲刁钻的招数偷袭成功几次。

    渐渐的,他脸颊两侧出现了细小的伤口,殷红的血微微从细痕边渗出。

    而令人更为气愤的是,燕殊瞥了眼自己的佩剑啧了一声,上面深绿的剑穗即便他在用剑时极为小心。

    现在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血迹,快要认不出原来的颜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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