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天空现在已经全黑下去了,有星星在上面。

    “你想回白日山脉吗?”阎问我。

    我暂时没想起来白日山脉是哪里,于是摇摇头。

    一根羽毛忽然朝我飞来,我抬手接住这暗器一样的羽毛,摊开手去看发现这羽毛不是黑色的,而是白色的。

    “你的毛?”我问。

    “羽的。”阎答。

    我呼吸一滞,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阎,羽。

    阎跟羽是双生伴侣,几乎是一体,我从来将它们的名字混为一谈,见谁都喊“阎羽”,后来羽死了我依旧这么喊。

    “你白天能变成人,在人类里找它。”阎说着,将我手中那根羽毛夺走。

    我不想重复说起羽早已经死了的事实,继而问它,“你想让我怎么找?”

    它答非所问:“在峄城给我找一位,白色的鸟。”

    “阎羽,你知道它已经——”

    “梦里羽说,这几天你能找到它。”阎往前走几步,“赫尔利迦。”

    它又一次呼唤我的名字,与很久很久之前一样,情绪空洞,我的心跟着震颤起来。

    它身上黑色的羽毛隐藏在夜色中,因为某种情绪而发出轻颤,它将那只羽毛收拢于掌心,手掌有着及不可察的颤抖,带着血污的鸟喙竟然罕见的张合了两下,轻轻吐出两个字,“帮我。”

    这是央求。

    我无声的望着它。

    沉默良久,最终嗓子里沉沉发出一个声音,“嗯。”

    阎站直身体,双臂化为黑色大翅,将自己的身体裹的严丝合缝,再张开翅膀时,面前的怪物大鸟消失不见,独独一只黑色的小鸟飞了出来。

    空中荡下阎羽的声音:“我在白日山脉等你。”

    这只黑色的小鸟就是阎,也是今天一直停留在病房外的那只。

    可能是吃饱了的原因,今晚我不再难受。心里烦闷了一会,索性离开了这个地方。反正再怎么转悠我也不会出峄城,看来时的路,我现在处于南区外围。

    眼前就是废弃区与峄城南区的交界处,前方是一圈坚固的电网,里面不时走出来人巡逻,身上都配备了武器

    峄城各个区之间的防御看上去很森严,边缘区都有军队驻守,实际上就是花瓶,刚才我与阎羽穿过来时,他们那群身着制服的人,愣是一个都没看见,只当一阵风刮过去了。

    当然也跟我们自身速度有关系,不过我不保证这些人手中的高科技没有将我与阎检测出来。

    我又按照来时的速度,重新闯进南区的防线。进了南区后在各个街道转悠好长一阵子,回到了白天所在的医院附近,藏身医院外的大垃圾箱中。

    没办法,医院附近暂时只找到这个地方能藏。

    医院现在灯火通明,外面停了好几辆警车,警笛声嗡嗡不停歇,人们进进出出,他们看起来忙碌极了,显得我所在的地方更黑更安静。

    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湿了,其中一只脚踩在地上的时候黏黏糊糊,很不舒服,这时候我才想起脚上裹着的纱布,脑海中闪过那名自称哥哥的男人匍匐在我脚下为我包扎的场景。

    纱布被我扯烂,扔掉。

    身体的自愈能力很强,脚底的伤早就好完了,缠着纱布很碍事,还有身上这件病号服,套在身上很不舒,我险些一同脱下。

    在垃圾箱里藏了一夜,直到有阳光洒下来。

    我在这时醒来,身体已经变回人的模样,一摸脸,果然还是那个名为宁息的女孩的样子。

    我往医院门口走去。

    医院门口的人不多,来来往往看见我无不捂着鼻子走远,然后保安室的保安跑出来,他本想靠近点,又在闻到臭味后退后几步,他问我:“姑娘,你怎么了?叫什么名字啊?”

    我现在的模样很像医院精神科住院的病人,大晚上偷偷跑出去,弄得一身恶臭再浑浑噩噩的回病院。

    我迟钝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宁息。”

    “你就是宁息?”保安脸色大变,又往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我,“你,你等着啊,你别动。”

    他把话扔地上后跑进保安室开始打电话,一边拨打电话还一边紧盯着我。

    秋末天气开始冷了,一件薄薄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根本抵御不了冷风刮过,我只想那个自称哥哥的人快点来接我。

    靠着铁门缓缓蹲下,抱住自己试图取暖,又被自己身上的气味熏的一阵阵恶心,实在是太臭了。

    身边人逐渐驻足,站在我不远,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南区中心医院有精神科吗?她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不远处驻足的任开始交头接耳。

    “昨晚医院死了个护士,还失踪了个病人,这个不会就是吧?”

    “啧,听说昨晚那护士半边身子都被某种怪物吃了。”

    “对啊,半副骨架露在外面!”

    “啊?真的假的,这么恐怖。”

    他们的交谈声传入我的耳中,使我的身子震颤一瞬。

    一个女人看见我停下步子,又折返回来,“宁息!?”

    说话的人是杨可惠,“宁息,你没事就好,你哥昨天晚上急死了你知道吗?”

    她穿着医院的白色制服,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来扶我,又在闻到了我身上难闻的味道后收回手,转身指挥周围的人,“谁来帮忙把人扶起来啊!”

    周围一圈人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自然不打算帮这个忙,因为我的身上真的很臭,医院附近的垃圾箱里比其他地方的垃圾还要恶心。

    晚上的时候倒不觉,现在这副身体确实受不了。

    杨可惠这么一喊,看热闹的一个男人正要走上前扶我,却被远处的保安呵斥住,“别过去!”

    他这么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地警惕起来,十几双眼睛落在我身上打量我,谁也不敢上前,包括杨可惠,她犹犹豫豫地看着我,最后走到一旁也开始打电话。

    保安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五分钟后,来接我的不是时谨询,而是一辆黑色警车。

    上面下来四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周围人连忙散开,让出一条道。

    我抬头,发现三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

    我有一秒屏住呼吸,身子僵硬,眼眶适时泛红,无助的看着这一切。

    我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人类。

    四人气势汹汹,很显然怀疑怪物跟我有关,所以现在来抓我。

    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身穿病号服,身材单薄,脸色苍白的女孩,所以他们犹豫了:“你是宁息?”

    南区最近潜入了怪物,与怪物相关的一切都需要警惕,而眼前的我,在两次怪物事发时失踪,又安然无恙的回来,确实非常值得怀疑,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分明更像受害者。

    “对...”我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气若游丝。我浑身脏污穿着病号服坐在地上,四人围在我身边,阴影将我掩埋。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男人语气盛气凌人。

    身上的臭味一阵一阵,熏的我脸色青青白白。

    我将身体蜷缩起来,膝盖屈起,双手僵硬地捂住耳朵,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地上。一番动作下来彷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周围看热闹的人低切的交谈声忽然止住,他们终于安静了,现在我能听到眼泪砸在地上发出的细小的啪啪声。

    在一群人怜惜的氛围下,我装作精神恍惚,声音轻到可怕,“...怪物说了话 ...”

    声音虽然小,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穿黑色制服的三人明显动摇了,我余光瞥见它们的枪口微微晃动。

    若是完全说谎的话,很容易让人发现端倪,还不如直接将真相说出去:这两天我确实被怪物抓了,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怪物有求于我,所以我会说怪物说了话。

    至于有求什么嘛,我大可直接说,忘了。

    因为接下来的几个夜晚,我还得被“怪物抓走就几次”,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夜晚的模样。

    “你们有必要这么逼问一个小姑娘吗?”杨可惠皱着眉头小声询问,很明显她不敢过多干涉他们,却又不忍心我被这样对待,“她身体之前就还没好全。”

    “是啊,先把人送去医院检查,有什么事情等这姑娘缓过来吧。”

    有人立马反驳:“你们倒是心大,谁知道她身上有什么跟怪物独特的联系,你们没听见她刚刚说‘怪物说话’吗?”

    “怪物跟她说话了?”

    人们终于意识到我说了什么,几人现在已经将枪收起,这不代表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可能下一秒我会被手铐铐起来,或是继续被审问。

    一道声音沉沉传来:“赵队长。”

    我警惕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

    自称我哥哥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被称为赵队长的男人显然就在这四人之中,他主动与时谨询说话,声音里能听出笑意和讥讽,“时医生,怎么肯抽空来南区医院了?”

    赵队长皮笑肉不笑,“昨天晚上你要找的病人找到了,看样子她并没有什么危险,没想到你这么关心病人。”

    “有劳了。”时谨询淡笑,好像没听出赵队长话语中的情绪,他几步走到我身边,弯腰拨开我乱糟糟的头发,让那张脏兮兮的脸露出来。

    见我眼睛里还蓄着泪,他的脸色罕见地黑了几分,温热的指腹剐蹭掉我将落未落下的泪。

    原本我打算继续表演,可被他忽然的动作搞的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该怎么继续。

    他不顾旁人,将我打横抱起,直接往外走。

    黑色制服的两人想上前阻拦,赵队长却抬手拦住了他们,对他们摇摇头,“不用追。”

    赵队长对着时谨询的背影喊:“时谨询!就不劳烦你把人送过去来了,组里的人亲自来医院看她!”

    时谨询的步子很稳,有力的双臂将我锢入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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