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
一阵阵清脆瓷器撞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路鸢躺在床上，忍着脖颈处的疼痛，恍恍惚惚便瞧见金丝楠木桌子旁有一双苍劲有力的手，端起铜炉上的茶壶，倒掉上面的膜状物，再次添置新水之后又原放到铜炉上。
她拧紧眉头，微微张开的眼眸带着几分茫然，正准备抬起眼皮望向手的主人，寂静的厢房，响起男人的声音。
“醒了？”
路鸢被吓了一跳，抬眼望着还在垂眸添水的男人，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微抿的薄唇带着几分厌世，按道理这样长相的男人应该有着一张生人勿近的禁欲脸庞，可偏偏生了生生一双多情的丹凤眸，倒是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润。
换做平时，她还真不相信如此翩翩公子，竟能狠心把一个姑娘敲晕。
“路鸢，你是我见过逃婚最狼狈的女人。”
铜炉上的茶水再次沸腾，他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紫砂茶杯子翻起，斟起一杯清茶，待茶叶全部舒展开，吹掉上面的浮沫，淡淡开口。
路鸢回过神，脑海中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讯息，连忙四下打望房间。
红烛、喜帖、鸳鸯枕，龙凤榻...
再回望向眼前连正眼儿都不曾给过她一个的男人，如果没猜错，他就是她的未谋面的夫君--沈言。
尽管路鸢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冒着被猛兽撕咬的危险逃往西郊，却怎么也没想到迂回一圈又原回到了起点。
“我想大人您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娘子。”路鸢舔舐过干巴巴的嘴唇，掀开被子穿上已经被泥土沾染发硬的绣鞋，转身准备朝外面走去。
“羊皮卷是你的吧？”沈言似乎早料到她这个举动，随手从旁边拿出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路鸢放在门栓上的手顿住。
“昨晚路府随你陪嫁而来的刘婆，丫鬟阮玉，还有一名家丁，被发现睡倒在你的闺房，没有被下蒙汗药的痕迹，身体也没有任何击打撞伤，叫醒之后，三人全部都称不知如何睡去。”
沈言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清茶，继续道“昨晚西郊茶楼，我的三名手下以同样的方式酣睡在后院门口，叫醒之后三人也竟然浑然不知如何睡去，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夫人还有此等本事。”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路鸢心神一晃连忙回过头，矢口否认。
“昨晚在茶楼，尽管红色嫁衣被你藏进门槛的木板下，可是地上如女子般足迹大小的泥脚印，角落里被衣衫上雨水沾染还未干透的木桌，还有一碗冒着余热的小面，面碗上的红唇，木箸上不经意沾染上的红蔻末，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香气，都说明这里来了一位赶脚女客，这么晚，如此魅惑的打扮，只能是我逃走的夫人。”沈言薄唇拉直，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什么情绪。
路鸢咬唇不语，在他说话的同时，指尖慢慢在腰间摸索，这个男人心思太过缜密了。
“是在找这个吗？”沈言眼神冷厉，从袖口处掏出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她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物品，这不就是她在找的催眠怀表嘛？
“说，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昏睡的？”与此同时，方才还一派惬意品茶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猛然起身，朝她走来。
路鸢吞咽几下唾液，下意识后退。
直到她感觉到后背一硬，一股凉意包裹全身，恍然明白她已经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了。
仓惶抬头，她刚准备说些什么，只觉得下巴一紧。
沈言略带薄茧的大手就这样紧紧钳制住她的下颚，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路鸢如甘露的眸子就这样盯着沈言发寒的黑瞳。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是谁？
此刻她披着路鸢的皮囊却做着现代人才会干的事情--催眠，若是全盘托出，先不说对面的男人会怎么想，就此刻的时代背景，她都极有可能被当成妖女活活烧死。
路鸢深吸一口气，袖口下的柔荑用力攥紧，道：“不知道沈大人可听过祝由术？”
沈言微微挑眉，缄默不语。
这祝由术，他当然知道，尽管它被列为中医学科的第十三科，可是因为其离奇、神秘，早在蔺国之前就被列为禁科，会的人不是被前朝皇室绞杀，就是逃到深山老林里隐匿，如今这个女人怎么会？
沈言眸眼低垂，望着面前毫不退让的女子，他想起这萧城对凌家大小姐的传闻。
母亲早逝，常年隐匿于家中，受姨娘欺凌，身体孱弱，性格软糯、胆小，可是看看如今被他抓回来的女人，除了这身子瘦的能看到突出的蝴蝶谷，这性子似乎不太准啊。
“相比沈大人也不想成这门婚事吧？”路鸢见对面男人面色有些许缓和，便心生一计。
沈言挑眉无话，似乎想看看面前这个女人还准备说些什么让他诧异的话。
“大人与我，本就是皇上颁下的一纸婚书才强行绑一起的，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没有做伤害大人的事情，还请大人能放我一马。”路鸢一气呵成地说出这些，面儿看似镇定，实则心中早已锣鼓喧天，她在赌，赌沈言和那伙刺杀她的人无关。
沈言冷笑，锐利的眼眸倒映出对面身体孱弱的就差被风吹倒的女子，没想到这个路鸢胆子挺大，没筹码就敢跟他谈条件。
他慢慢收回手，宽大的袖口拂过桌面。
与此同时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木板敲击的声音。
路鸢闻声连忙朝桌上望去，放着她怀表的旁边竟然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她认得，是她昨晚从昏迷衙役腰中扯下的‘通关令箭’。
上前几步，她正准备拿起桌上的东西，一只大手却快她一步地按在上面。
“你真会祝由术？”沈言语调带着疑惑。
路鸢点头。
“收拾收拾，随我去见一个人。”
说完，沈言一把抓起桌上的两样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路鸢呆愣在原地，她以为他多少是考虑了她的恳求，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说出一句让她不明所以的话。
她轻轻地摇摇头，眼神扫过半闭合的窗扉，有几道带着配刀的侍卫身影在她房间周围晃悠，显然她已经陷入半幽禁状态。
叹口气，路鸢起身走到柜子前，认命般地一把拉开柜门，本以为这里面的衣物也不过是一些原主穿下的旧物，殊不知当一件件刺着锦绣的崭新裙衫依次按照四季和颜色整齐叠放的时候，她的神情有着微微的错愕，犹豫半晌，她拿起最上面一件红色褙子裙。
沈府门口。
枫树下停靠着一辆精美雕琢的马车，锦缎包裹的车窗户，染着绛檀色的车辕，在一地黄色枫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静，致美。
路鸢踩在车辕上，有些费力的往车里爬，以前看电影倒是不明白为何这些古人要踩着人凳上车，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足有半个身子高的车辕爬起来挺失优雅的。
早已在车内等候的沈言淡淡瞥了她一眼，随手把车子的窗扉推开一挑缝隙，“时间刚好。”
说着，他也不顾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凌子萩，在半空打了个响指，同一时间马车外响起皮鞭声，马车摇晃之际便朝远处飞驰。
路鸢稳住身子，坐在了距离沈言最远的角落里。
待紧张的情绪才缓和，她这才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车子内的布置。
赤黑色茶几钉死于马车的正中央，下面铺着一层兰花刺绣的西域绒毯，看起来精致又华美。
“你可知道失心疯？”
寂静的只闻马车辇轮之声的车内，响起一道男人醇厚的声音。
路鸢连忙拉回思绪。
古代的失心疯她多少也是了解一二的，用现代的话解释便是一种心理疾病，此病多数生于大脑，是由于心理承受能力小于外界压力导致的行动或者意志方面的扭曲。
“您让我见的人，是失心疯？”路鸢猜测。
沈言闻言轻轻点头，漆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我和白彦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被某种动物啃了，醒来之后便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既然你会祝由术，能否去看望她一二？”
听到他的话，路鸢脑海中不觉想起昨晚在茶楼时候听到几名行脚商人讨论的事情。
“是不是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贡品女尸案？”路鸢抿唇，问出心中疑惑。
沈言点头，顺手从身边小柜子里拿出一沓卷宗放在面前茶几上，道：“你很想离开这里？”
路鸢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句话，可劲点头。
要说不想，那自然是假的。
“若是你能让姚语说出凶手是谁，我可以考虑。”
路鸢听到这话有些错愕，沈言说可以考虑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帮她离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追杀她的人里面真的没有他？
路鸢盯着被车窗外吹进来的徐风刮的哗哗作响的卷宗，久久不曾回神。
自己能否相信沈言呢？
一阵阵清脆瓷器撞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路鸢躺在床上，忍着脖颈处的疼痛，恍恍惚惚便瞧见金丝楠木桌子旁有一双苍劲有力的手，端起铜炉上的茶壶，倒掉上面的膜状物，再次添置新水之后又原放到铜炉上。
她拧紧眉头，微微张开的眼眸带着几分茫然，正准备抬起眼皮望向手的主人，寂静的厢房，响起男人的声音。
“醒了？”
路鸢被吓了一跳，抬眼望着还在垂眸添水的男人，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微抿的薄唇带着几分厌世，按道理这样长相的男人应该有着一张生人勿近的禁欲脸庞，可偏偏生了生生一双多情的丹凤眸，倒是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润。
换做平时，她还真不相信如此翩翩公子，竟能狠心把一个姑娘敲晕。
“路鸢，你是我见过逃婚最狼狈的女人。”
铜炉上的茶水再次沸腾，他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紫砂茶杯子翻起，斟起一杯清茶，待茶叶全部舒展开，吹掉上面的浮沫，淡淡开口。
路鸢回过神，脑海中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讯息，连忙四下打望房间。
红烛、喜帖、鸳鸯枕，龙凤榻...
再回望向眼前连正眼儿都不曾给过她一个的男人，如果没猜错，他就是她的未谋面的夫君--沈言。
尽管路鸢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冒着被猛兽撕咬的危险逃往西郊，却怎么也没想到迂回一圈又原回到了起点。
“我想大人您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娘子。”路鸢舔舐过干巴巴的嘴唇，掀开被子穿上已经被泥土沾染发硬的绣鞋，转身准备朝外面走去。
“羊皮卷是你的吧？”沈言似乎早料到她这个举动，随手从旁边拿出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路鸢放在门栓上的手顿住。
“昨晚路府随你陪嫁而来的刘婆，丫鬟阮玉，还有一名家丁，被发现睡倒在你的闺房，没有被下蒙汗药的痕迹，身体也没有任何击打撞伤，叫醒之后，三人全部都称不知如何睡去。”
沈言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清茶，继续道“昨晚西郊茶楼，我的三名手下以同样的方式酣睡在后院门口，叫醒之后三人也竟然浑然不知如何睡去，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夫人还有此等本事。”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路鸢心神一晃连忙回过头，矢口否认。
“昨晚在茶楼，尽管红色嫁衣被你藏进门槛的木板下，可是地上如女子般足迹大小的泥脚印，角落里被衣衫上雨水沾染还未干透的木桌，还有一碗冒着余热的小面，面碗上的红唇，木箸上不经意沾染上的红蔻末，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香气，都说明这里来了一位赶脚女客，这么晚，如此魅惑的打扮，只能是我逃走的夫人。”沈言薄唇拉直，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什么情绪。
路鸢咬唇不语，在他说话的同时，指尖慢慢在腰间摸索，这个男人心思太过缜密了。
“是在找这个吗？”沈言眼神冷厉，从袖口处掏出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她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物品，这不就是她在找的催眠怀表嘛？
“说，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昏睡的？”与此同时，方才还一派惬意品茶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猛然起身，朝她走来。
路鸢吞咽几下唾液，下意识后退。
直到她感觉到后背一硬，一股凉意包裹全身，恍然明白她已经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了。
仓惶抬头，她刚准备说些什么，只觉得下巴一紧。
沈言略带薄茧的大手就这样紧紧钳制住她的下颚，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路鸢如甘露的眸子就这样盯着沈言发寒的黑瞳。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是谁？
此刻她披着路鸢的皮囊却做着现代人才会干的事情--催眠，若是全盘托出，先不说对面的男人会怎么想，就此刻的时代背景，她都极有可能被当成妖女活活烧死。
路鸢深吸一口气，袖口下的柔荑用力攥紧，道：“不知道沈大人可听过祝由术？”
沈言微微挑眉，缄默不语。
这祝由术，他当然知道，尽管它被列为中医学科的第十三科，可是因为其离奇、神秘，早在蔺国之前就被列为禁科，会的人不是被前朝皇室绞杀，就是逃到深山老林里隐匿，如今这个女人怎么会？
沈言眸眼低垂，望着面前毫不退让的女子，他想起这萧城对凌家大小姐的传闻。
母亲早逝，常年隐匿于家中，受姨娘欺凌，身体孱弱，性格软糯、胆小，可是看看如今被他抓回来的女人，除了这身子瘦的能看到突出的蝴蝶谷，这性子似乎不太准啊。
“相比沈大人也不想成这门婚事吧？”路鸢见对面男人面色有些许缓和，便心生一计。
沈言挑眉无话，似乎想看看面前这个女人还准备说些什么让他诧异的话。
“大人与我，本就是皇上颁下的一纸婚书才强行绑一起的，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没有做伤害大人的事情，还请大人能放我一马。”路鸢一气呵成地说出这些，面儿看似镇定，实则心中早已锣鼓喧天，她在赌，赌沈言和那伙刺杀她的人无关。
沈言冷笑，锐利的眼眸倒映出对面身体孱弱的就差被风吹倒的女子，没想到这个路鸢胆子挺大，没筹码就敢跟他谈条件。
他慢慢收回手，宽大的袖口拂过桌面。
与此同时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木板敲击的声音。
路鸢闻声连忙朝桌上望去，放着她怀表的旁边竟然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她认得，是她昨晚从昏迷衙役腰中扯下的‘通关令箭’。
上前几步，她正准备拿起桌上的东西，一只大手却快她一步地按在上面。
“你真会祝由术？”沈言语调带着疑惑。
路鸢点头。
“收拾收拾，随我去见一个人。”
说完，沈言一把抓起桌上的两样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路鸢呆愣在原地，她以为他多少是考虑了她的恳求，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说出一句让她不明所以的话。
她轻轻地摇摇头，眼神扫过半闭合的窗扉，有几道带着配刀的侍卫身影在她房间周围晃悠，显然她已经陷入半幽禁状态。
叹口气，路鸢起身走到柜子前，认命般地一把拉开柜门，本以为这里面的衣物也不过是一些原主穿下的旧物，殊不知当一件件刺着锦绣的崭新裙衫依次按照四季和颜色整齐叠放的时候，她的神情有着微微的错愕，犹豫半晌，她拿起最上面一件红色褙子裙。
沈府门口。
枫树下停靠着一辆精美雕琢的马车，锦缎包裹的车窗户，染着绛檀色的车辕，在一地黄色枫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静，致美。
路鸢踩在车辕上，有些费力的往车里爬，以前看电影倒是不明白为何这些古人要踩着人凳上车，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足有半个身子高的车辕爬起来挺失优雅的。
早已在车内等候的沈言淡淡瞥了她一眼，随手把车子的窗扉推开一挑缝隙，“时间刚好。”
说着，他也不顾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凌子萩，在半空打了个响指，同一时间马车外响起皮鞭声，马车摇晃之际便朝远处飞驰。
路鸢稳住身子，坐在了距离沈言最远的角落里。
待紧张的情绪才缓和，她这才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车子内的布置。
赤黑色茶几钉死于马车的正中央，下面铺着一层兰花刺绣的西域绒毯，看起来精致又华美。
“你可知道失心疯？”
寂静的只闻马车辇轮之声的车内，响起一道男人醇厚的声音。
路鸢连忙拉回思绪。
古代的失心疯她多少也是了解一二的，用现代的话解释便是一种心理疾病，此病多数生于大脑，是由于心理承受能力小于外界压力导致的行动或者意志方面的扭曲。
“您让我见的人，是失心疯？”路鸢猜测。
沈言闻言轻轻点头，漆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我和白彦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被某种动物啃了，醒来之后便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既然你会祝由术，能否去看望她一二？”
听到他的话，路鸢脑海中不觉想起昨晚在茶楼时候听到几名行脚商人讨论的事情。
“是不是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贡品女尸案？”路鸢抿唇，问出心中疑惑。
沈言点头，顺手从身边小柜子里拿出一沓卷宗放在面前茶几上，道：“你很想离开这里？”
路鸢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句话，可劲点头。
要说不想，那自然是假的。
“若是你能让姚语说出凶手是谁，我可以考虑。”
路鸢听到这话有些错愕，沈言说可以考虑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帮她离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追杀她的人里面真的没有他？
路鸢盯着被车窗外吹进来的徐风刮的哗哗作响的卷宗，久久不曾回神。
自己能否相信沈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