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熟悉的声线,周岚清只觉得整个人恍若陷入了一片沼泽之地,心中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祈祷着不要是所想的那个人,可期望还是在抬头那一刻砰然倒地。

    而霍云祺闻声望去,却正好与前来的周治对上了眼,转而又瞧了下周岚清,心下了然,连忙行礼。

    到底是在外头,也不好声张,霍云祺便低些了声音:“殿下灯元安康,臣竟不知两位殿下原是一块儿的,多有叨扰了。”

    闻言周岚清不由得瞪起眼晴:谁跟他一起来的?

    周治的脸色却稍稍有所缓和,但很快在其身后的何山青也探出头来,与刚刚直起身子的霍云祺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人虽算不上有什么过节与交情,可两位的父亲却有着死磕到底的阵仗,便也只好连他们也带着染上了些相互瞧不惯的性情来。

    且不管这群男人们心里的动态,周岚清的面上却是已然不大好了:先是被些个破皮无赖阻碍了道路,这回又迎面赶上自己那惹人烦的二哥。

    这让她不经认为是今日出宫是没看好黄历。

    周岚清叹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就顺带把一旁的霍云祺也看得过不了眼,将其方才的话认作了倒戈周治的证据。

    但毕竟她与周治还是一个爹生出来的,面对在场的外人,面上的话自然是要说得好看些。

    只见周岚清语气平和,甚至带上些轻快:“真没想着二哥今日竟也来了,真真是巧了不是,早知出了门就差人去知会,好做个伴。”

    话虽好听,但话里话外却带着客套和疏离,让有眼力见的河山青有些尴尬,微微偏开头假装往外边的风景。

    而同样有眼力见的霍云祺一下子就发觉了不对劲,可是不好判断形势,正要低下头装聋作哑之时,周岚清却没有放过他。

    只见周岚清露出的眼睛转而望向霍云祺,方才的所有冷漠在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眼睛里都染上了点点星光,不仔细看也能瞧出带了几分仰慕。

    见此后者猛然升起不好的念头,可还来不及细想,公主殿下就开口了:

    “二哥有所不知,方才若不是霍大人,本宫怕是被那些个无赖给欺负了去。现在可要去请霍大人杯酒吃,不知霍大人能否赏本宫个脸面?”

    霍云祺下意识看了周治一眼,只发现他的脸色真是沉地可怕,好似还有隐隐压抑不住的不满。

    唤作是旁人,面对面前这个炙手可热的皇帝候选人,大多是会避其锋芒,更何况近来霍家的处境确实是不安宁。

    可霍云祺又犯了一个英雄会犯的错误,当他不自觉看了一眼周岚清期许的眼神时,嘴边本要拒绝的话就陡然一转:

    “方才只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既是殿下邀约,臣是必定要赴的。”

    周治至始至终看着周岚清的眼神都是平静中带着几分柔色。

    但当他将自己的目光移至霍云祺时巧妙的失去那抹温柔,语气正是冷淡得可怕说道:“那真是感谢霍大人出手相助了。”

    霍云祺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这两兄妹关系这么好的么?

    酒杯碰撞,灯光摇曳间,周治与河山青已被两人拋掷身后。

    周岚清忽然放慢了步子,连带着霍大人也走起了小碎步。

    二位子自方才至今都是没有发表什么言论,但找话王霍大人总能找到话:“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话还没说完,周岚清就来了个横打叉:“方才真是谢过霍大人,待往日有空之时,本宫定会言谢!”

    这又将霍云祺打得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错愕道:“殿下这是又赶我走啦?”

    周岚清也是头一回跟霍云祺这种类型打交道:按理说以自己的身份,此言已是表明了自己认下一个人情给他,再说方才泼皮之事本就是他贸然出手,若是别人,此时也应该退下了。

    但就霍大人方才种种行为来看,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至此周岚清也没由来有些恼怒:“霍大人可是还有事?”

    霍云祺这下也不称劳什子尊称了,只是委屈又坦然道:“殿下不是邀请我喝美酒么?”

    这下请也不是,赶也不是。

    若是请了,免不得被周梁清一顿调侃;但若是赶,说不准自己到头来又被冠上个忘恩负义之类的荒谬名头。

    周岚清终是体会到什么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两位皆是惯于摸爬打滚于勾心斗角中的人,此时竟像幼稚孩童一般斗起嘴来。

    周岚清突然记起,二人虽是算着有些青梅竹马之谊,可这人儿时在宫中的性子分明那般内敛,怎么和如今大不相同?

    就在此时,周梁清想着周岚清迟迟不出现,不免有些担忧起来,提出要前去一探究竟。

    而戚长安放心不下一单薄女子于这鱼龙混杂的酒楼里独自行动,起身同她一并前去。

    果真两人一踏出门槛,虽有仆从引领,但来来往往有的是醉汉。

    周梁清微微一侧目,就见到有一只手并不明显的悄然抬起抬落,皆是戚长安默默为其遮挡去那些险些要碰着她的意外。

    行至几步,便见了周岚清往这里走,虽看不清神色,却能从其现在的举止可知晓,此时正有些气恼。

    而在其一边却是气定神闲的霍云祺,看模样到还有些欣然。

    周梁清连忙迎上去道:“阿姐,你可让我好找!”

    周岚清见其反常,还来不及说什么,又见其身边多了个俊哥儿。

    或许是怕霍云祺这人没头没脑地将自己的家门报了去,便先着说道:“出府前倒是唤你跟紧了我,桃春翠碧可是找着了?”

    见周梁清点了头,这才将目光投掷于这俊俏的郎君。

    一旁的霍云祺瞧着周岚清的眼神移过去,不经开口道:“戚大人?”

    戚长安听到男子唤他,有些诧异,又看了几眼对方,不确定地开口道:“莫不是...霍大人?”

    周岚清先是看看周梁清,随后又看看戚长安,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面上有了些其他的颜色:“可是这位大人帮了你?”

    可回过神来的戚长安此时却有些局促起来,眼神忽闪忽闪,时不时偷偷落在周梁清的身上,后者虽没有多加注意,却落尽了周岚清的眼睛里。

    看来两人在这路上是有什么故事了,周岚清笑着说道:“我与阿清是自抚州进京落户,妹妹自小身子弱,是不大出府的。想必今日是劳烦了大人,阿青,还不快谢过大人。”

    周梁清这回是明白过来周岚清的调侃之意,可却也只得悄悄地嗔视了她一眼,转身对着戚长安道谢:“大人恩情,梁清感恩不尽。”

    可怜戚大人那舌战群儒的口才,此时却毫无用武之地,半天憋出了一句:“姑娘言重了。”

    周岚清这信口胡诌的本事让霍云祺叹为观止,可他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添了一把火:“戚兄有所不知,这两位可算的上在下的表亲。”

    此话说的竟也没错,周岚清张张嘴,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言语。

    眼下此处人多吵杂,实在算不上是谈论的好去处,于是道:“阿青是怎么遇到戚大人的?”继而转向一旁的仆从问道:“去备些贵酒佳肴。”

    周梁清拉着周岚清的手道:“阿姐,已然吩咐了,就等你与...”这个词到底是没叫过,使得其先是卡了一下嘴,又看了一眼霍云祺,继而说道:“表哥。”

    待几人移步房中,几杯下肚,终于也是放开了些拘束,从刚开始礼客相待到后来的高谈阔论,更有丝竹声声,美人歌舞相伴,好不快活...

    而戚长安却一直忧心周梁清会对自己的隐瞒有所芥蒂,于是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对其解释道:“梁姑娘,方才一事是在下有所隐瞒,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所幸周梁清就如自己所想那般善解人意:“小女子理解您,也自然不会多想,”

    说着她举起酒杯,酒杯里乘着清茶:“让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随着两杯轻轻碰撞,戚长安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而看似无意于此处的周岚清,却早已悄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才刚勾起一抹弧度,一旁的霍云祺就凑过来:“殿下看什么呢~”

    闻此声音周岚清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塞进他手里:“霍大人还是喝酒罢。”

    霍云祺笑着喝下周岚清亲自为他呈上的美酒,余光却将面前的少女装在眼底。

    直至离别之时,戚长安借着醉意大着胆子问道:“梁姑娘,在下今后可还能见你一面?”

    清风月下,周梁清扶着翠碧的手正上马车。她闻声回过头,大抵是饮了酒的缘故,此时她也不似平常般冷淡,反倒是染上了几分灵动。

    只见着佳人嫣然一笑,轻启玉唇道:“倘若日后有机会。”

    言罢便钻进了车里,只剩戚长安还立在原地久久不得回神。

    这时霍云祺搭上青年的肩,调侃道:“见戚兄这般,莫不是…”

    戚长安回过神,经过今晚接触,两人已经初步建立了友谊的小桥。

    听了霍云祺的话,戚长安恍若被戳中心事般,耳尖染上些嫣粉的颜色,宛若娇俏的小媳妇,可偏偏又强作正直:“霍兄可休要胡言!”

    面对此举,霍云祺自有破解之法:“我还未说什么呢!”

    见戚长安又要恼羞成怒的奋起,他又连忙说道:“不若,在下还是可以帮忙传传信什么的...”

    戚长安立即一改神色,立马反握住霍云祺手,两人又成为好兄弟,有说有笑的一起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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