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多雨,浇灌着皇宫中娇艳盛开的花团,万物新生,大有往事翻篇迹象。

    皇城里外并无大事发生,无非是官眷家中发生的大小八卦,又或是后宫廷妃之间时常发生的小打小闹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自周澈离开至今也过去几月有余,周岚清也随之清闲了不少。

    若说有什么新奇的事情,那便是皇家马场里又来了一批新马。

    周岚清一有空就泡在马场里,在骑术之事也算得上有些建树,却一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马。

    倒也不是苛待了周岚清,而是她总觉得其中总是没有自己十分称心的,再加之不着急寻找,事情也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但就在周岚清闻讯而来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被人从远处牵来,在日光下尤为高大漂亮。

    她从上而下来回打量了几番,越发的看过眼。

    牵马而来的是平日教导周岚清的驯马师,见了她后恭敬地行礼。

    “臣见过殿下,此马是霍大人特地献给您的。”

    “霍大人?”周岚清一侧头,便看见霍云祺骑着一匹白马往这边来。

    霍云祺很快就来到少女的跟前,只见他下马来:“臣见过殿下。”

    周岚清思绪不由得有些飘忽,少年的面庞与上回酒楼中的模样重合,只不过此时的他整个人充满了朝气。

    “许久未见霍大人,本宫还要谢谢你送来的马了。”

    听了周岚清的话,霍云祺显然很高兴:“臣一见到这批马,就想到了殿下,如今殿下喜欢,也算是了却臣的心愿。”

    周岚清一见到这匹马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番好意,当即赐名:“此马确是契合本宫的心意,就喊做黑子罢。”

    许是没想到会以这么潦草的名字,配在面前这威武的大家伙身上,霍云祺愣了一下,随即加深了几分笑意。

    “殿下满意就好。”

    周岚清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霍大人今日怎会有空来这马场?”

    毕竟若单是送马来,是不必本人亲自到场的。

    霍云祺像是早知道对方会问到这个问题,眨巴了两下眼睛:“是端王殿下在临行前特地嘱咐,让臣前来陪伴殿下练练骑术。”

    闻言周岚清瞬间在脑海中复现周澈那有些颓丧又不忘将为这些琐事的样子,抽了抽嘴角。

    但她面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倒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刚开始两人时常在马场中见面,在这你来我往的过程之中,关系也在此悄无声息地拉进了不少。

    不过几日,霍云祺的业务又加了一项:帮助戚长安送信。

    而通过周岚清转交就是最好的一条渠道,毕竟两人时常见面。

    新一日到来之时,桃春前来告知霍云祺已经在前厅等候了。

    就连周岚清不自觉道:“这戚大人怎么日日都写信?”

    即便如此说,但下一句便立马对桃春吩咐着说:“快些帮我打理。”待接触到后者带着几分别样的眼神之时,又后知后觉找补:“本宫不若是不想让旁人觉着邋遢懒散罢!”

    桃春却只是笑着道:“是。”

    这般弄得周岚清找不出错来,借着面前的铜镜嗔怪地看了一眼她,最后也只得有些羞恼地低斥了一声:“你这丫头。”

    待所想之人出现在自己的眼里,霍云祺也顾不得装什么深沉,轻车熟路地起身迎上来,眉眼间尽是欣然之意。

    女子也好似见怪不怪似的,连客套的招呼都免除了,也不似先前那般生疏,轻巧的笑着地问道:“霍大人今日来,可是戚大人又送了信来?”

    闻言霍云祺才想起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封精心保存好的信封递上去,嘴上还说道:“戚兄也真是讲究,不过是几张纸,竟好似浸了香似的,呛了我好些时候。”

    周岚清接过信,带着几分调侃之意:“霍大人这可就不懂了,这是如今正时兴的,可是大有情调所在。”

    哪知霍云祺忽然蹦出一句:“那不如,我也这样写封给公主?”

    周岚清不由得一怔,随即又立马扫了他一眼,回复到:“霍大人与本宫日日见,有什么话都在嘴上说了,可还用得上纸墨?”

    霍云祺摸摸鼻子,依旧是不着调:“若不是戚兄一片痴心,近来也不会多叨扰,殿下可莫要怪罪于我。”

    哪知周岚清却像是听出旁的意思来似的,抬起原本微低着的眼眸,似笑非笑道:“霍大人也会有所顾虑?既如此,何不直接将信送至六妹妹?”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面前人却当真似的,收敛了些许,转而有些委屈。

    “殿下若是这般说,那臣就这般做了。”霍云祺俨然一副认真的模样,转身欲走。

    周岚清没想到他这般直脑筋,一时间不由自主的阻拦道:“嗳!”但在看见对方那充斥着笑意的脸,又立即反应过来,染上了些气恼,闭上了嘴。

    霍云祺本就是打算逗弄她的,故闻声立即折返回来。

    看着眼前因他的举动而被牵动情绪的周岚清,心中欢喜更甚,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

    “臣斗胆一问,”说着竟还悄然靠近这位素来惯于与人保持距离的公主:“殿下...这是不舍得臣走?”

    同周岚清打交道的大多为客气有礼之人,故而对于如霍云祺这般莽撞的,她也有时竟招架不住。

    她分明记得他儿时分明是极为胆小怕事的,怎如今变得这般胆大妄为?

    而对于此人,她虽感到颇为新鲜,但也同时不满于时常为其变换情绪。

    被戳中心事的周岚清恼羞成怒,不愿再多说,只是闷闷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再看眼前人。

    霍云祺这回倒是看出来对方是真有些生气了,连忙走至其跟前蹲下,仰头看着周岚清,一边大胆地细细打量着佳人,一边换上懊恼恳切的语气道:

    “好殿下,是我说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这回吧!”

    他的声音清润干净,又带上些讨好和可怜,倒是逗得周岚清散去了大半原本的脾气。

    而原本四周的宫女早已是有眼力见的退下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这两人,一时间的气氛竟有些暧昧。

    见周岚清原本环绕在面上的不满逐渐散去,霍云祺更加放肆而干脆的将手枕在其坐着的对上,不待对方做出什么反应,立马道:“殿下,自我同父亲去北疆,你我可就不曾相见了。”

    周岚清听了这话,有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哪里没见?”

    他们之间可见了不止一回,先是皇宫之中的两回,又在福庆楼见了一面,之后又频繁来明善宫,这人倒都忘记了。

    霍云祺被戳穿,笑了笑找了几句补,随后又认真地眼睛重新放置在垂眸望着他的少女:

    “你可还曾记得,孩童时期,贤王总是欺我孱弱,有次用石子打破了我的头,是你亲自为我包扎的伤口。”

    只见其眼里情愫不加抑制,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当时,你也是这般让我枕着你,还让我不要动。”

    正值初春,此时花窗半开,宫中早是悄然下起了微微细雨。外头走廊之间不是时不时传着远处宫女的交谈,就是行事之间发出的声响。

    可周岚清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耳畔唯于自己口中说出了一句:“外头下雨了,你在屋内多呆一会罢。”

    另一头,白玉儿跳上周梁清腿上安逸起来,周梁清一边抚着,发觉额前偶有缕长发不听使唤的滑落,又腾出一只手,纤柔白净的指尖将其别再耳后。

    这时翠碧推门进来,眉飞色舞道:“殿下,戚大人又来信了。”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仿佛是写给她似的。

    周梁清笑着道:“放在那处即可。”

    翠碧瞧着主子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是随意穿戴,不由得深深倒吸了一口气:“殿下,快些让我为您更衣!”

    话还未完,只见翠碧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一直唠叨道:“这晚秋也是,我不若是出了一趟门,她竟也不明白过来伺候些,这天气变幻这般快,殿下万一是着凉了...”

    周梁清还是一贯的好脾气,反而安慰道:“不怪她,是我唤她去外头理事。”

    而后又在转过身来时看着翠碧道:“再说,这不是有你在么。”

    翠碧小脸一红,扭扭捏捏的止住了喋喋不休,转而说道:“殿下,那戚大人是不是倾心于您呀?”

    但她很快就发觉主子没有言语了,随即立即反应过来,神色慌张地连忙补救道:“奴婢失言,望主子责罚...”

    可周梁清此次却不似方才那般好言善语,转而换上了些疏冷:“翠碧,这些事,是不得使得外头人知道的,你可记得?”

    翠碧此时手上的动作已是完成,低着头,仿佛犯了莫大的过错:“奴婢知错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周梁清的语调又如同先前那般柔和,方才一瞬间的冷然像是人的错觉,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我们的日子比不得三姐姐,不可因与其亲近而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就好似与人相交,也断不得单是倚靠他人,须得自己也跟上才是。”

    翠碧点着头,有些惭愧道:“是翠碧越趄了。”

    待其出去,周梁清才归座于桌前,此时的白玉儿早已不知何处去。

    她缓缓拿起眼前信封,上边带着香气,里边有制作精美香囊,打开一看,竟是有着特制莲花瓣,可以保存良久。

    她不由得有些怔愣,不若是上回灯元酒宴上随意提了一嘴鹊桥莲花甚美,没想到竟让对方记到了现在。

    将目光投于信纸之上,其中有着颇为醒目的一句话:“记姑娘曾言池莲清贵,吾亦感同。故涉泽采之,又觅材制此物,愿卿笑纳。”

    看至此,周梁清的心中仿佛被什么所触动一般,不自觉将手中的香囊又握紧了些...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然大事将起,若欲悉后事若何,且待续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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