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内风景很好,新生的店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将整个大周带向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

    而在这繁华之下,似乎所有一切肮脏污浊都不复落在。然而越是祥和的时候,越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宋清婉立在望春苑的阁楼之上,将汴梁城的风光尽收眼底,远远瞧见外面排起的长队,眼中一片冷寂。

    裴逍失踪已经三日了。

    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发生,所以她认为事业走向正轨,或者说汴梁商界无人不知她的名讳……所有追求的一切都得到了,可是,阿逍去哪里了?

    那一日回到王府,左等右等等不来他,白管事先是说他有点事耽搁了,一再追问之下,才踌躇得说他遇袭,生死不明。

    她在原地坐了很久,久到桌上的菜凉了,初夏的天无端泛了冷意,她让人热了一宿,呆呆地在屋内坐了一晚。

    成婚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不告而别过。

    云佳音推开房门的时候,她正给自己重新上妆,遮住眼底的一脸倦色。云佳音看了看她:“想哭就哭吧。”

    仅仅是一晚而已,镜子里的她却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下去,她只是淡淡一笑,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他不会死。”

    他生为皇子,无论他有没有争取皇位的心思,身份即是原罪。

    他选择不再隐瞒的那一天,对方就注定与他不死不休,更何况他反手将对手设计,对方早就恨他入骨,休养生息后,迎来的必定是那人的反扑。

    其实很多事情现了很多端倪,从他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夜晚无端睁着的双眸,她早就猜出了一二,只是这些事情他向来不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被人算计,她不怪他。

    她的身后跟着好多护卫,几乎是寸步不离,宋清婉知道这是裴逍吩咐的,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都将是他的影子,将她牢牢保护起来。

    消息传的很快,皇上大怒,让人彻查,那群人显然做了十足的准备,不顾一切置他于死地,却不能留下半分证据。散乱在地上的箭上抹了毒,现场怎能用“惨烈”二字形容。

    陈贵妃哭的晕厥,裴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他们将希望寄托于她能知道一些什么,可她只是说:“他不会死。”

    他那么聪明,一定会全身而退,只要他不说离开,他就不会离开。

    迎面遇上裴黎,他眼睛里的得意之色尚未褪去,却假惺惺的上来试探她:“弟妹节哀。”

    “杀了他,你满意了?”一直压抑的怒气忍不住从心头窜起,再也不必遵守尊卑礼仪,一丝情面也不留,“你以为他死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你吗?”

    “为什么那么恨他?从一开始想要毁他声誉,他不在乎,然后便想毁了我,他不得不反击,直到把他逼死了你才开心,你做这一切有什么用呢?”

    裴黎望着面前极力将悲伤藏在心里的女子,嘴角慢慢扯出一抹冷笑:“弟妹是疯了吧?”

    他当然恨他,裴逍总是用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不就是因为自己母妃出身卑微,裴逍凭什么就高他一头?

    在他努力了几个日夜才将一篇晦涩难懂的章目熟记得,欢喜地与父皇炫耀,而裴逍仅几个时辰就能将晦涩难懂的书籍全部记下,衬得他多么无能,多么可笑。

    哪怕裴逍不要这皇位,只做一个纨绔游戏世间,在他臭名昭著的那些年也过的逍遥自在,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只要一想起裴逍的眼神,他就羞愧的不能自已。好像是在说:这不过是我不要的,你还巴不得捡起来抓在手里不放,真可怜啊。

    所以他就是要裴逍死,死了才能证明裴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如今,他终于做到了。裴逍是聪明不假,但他想不到自己这辈子折在了一个女人手里,只要对她说宋清婉遇到危险,他就不管不顾的赶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救人。

    他忍不住疯狂大笑,宋清婉瞧着他的模样,露出了一个与裴逍完全一样同情的眼神。

    “你真可怜。”

    唇瓣一张一合,神情,语调都像极了裴逍,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就算裴逍死了,你也比不过他,文不成武不就,心思恶毒,没有朋友,父皇不喜欢你……”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头就狠狠一颤,“就连爱人都与你貌合神离,活着这个样子,一直一直一个人,你的人生失败吗?”

    “住口!”一向完美的面具突然出现一丝裂痕,他大脑一转,找到了攻击她的点,“可裴逍死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活着,他才失败,为了一个女人……”

    然后他不说了,突然狞笑起来,又是一副虚假的笑意:“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小侄儿快要出生了,我有儿有女,恭喜我吧。”

    宋清婉只瞧了他一眼,看到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一颗腐烂的灵魂,她哼笑一声,在心里悄悄对裴逍说了一句:“阿逍,输给这种人,等以后追到地底下我也要嘲笑你。”

    她转身离去,绝不在这个人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直到今天,裴逍还是没消息。

    原本天天呆在武馆的云佳音天天来陪着她说话,左轻轻来的勤了,看她这副沉默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指责她两句,话语在唇边转了转,说出一句:“我想吃你做的菜。”

    宋清婉眸光微闪,原本微空的瞳孔神采一寸寸收回来。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不能这么丧气失去理智,还有那么多女孩子以她为救赎。总归她还有厨艺,她要守着裴逍留下的一切,等着他安安稳稳地回来。

    三日后。

    大皇子宫中派人来报,皇子妃诞下一女婴。

    当日,小公主出生当日,几封密信送到了皇上面前。

    其中详详细细,完完本本写明了裴黎是如何安排设计暗害裴逍,其背后如何训练死士,如何欺辱皇子妃,包括先前的江湖术士都是他刻意捏造。

    皇上震怒,下令皇子妃与之合离,幽禁神宫,再也不能让他翻身。

    一朝梦碎,宋清婉不知他是何种心情,只道他咎由自取。

    有一双手臂从背后把她带入怀里,身后人声音低沉,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悦:“荣王爷都不在你身边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王妃竟不关心?”

    一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她的眼眶刹那间便红了,低头凝视着他手上的浅浅的伤口,回头看他。

    他还是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袍,头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人看着瘦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很亮,含着浅浅的笑意。

    大悲大喜,莫过于此。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几乎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再也控制不住的埋进他的胸膛。

    “我就知道你没事。”

    从他不知所踪开始,她便没有流过一滴眼睛,不是不难过不伤心,而是她反复的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离开的时候。

    她很想很想告诉他,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不能割舍的存在。

    被忽视的颜子安扣了扣门,打断了两人的浓情蜜意:“你轻点,他的伤还没好,别把他弄疼了。”

    裴逍投去冷冷一眼。

    “伤的很重吗?”宋清婉着急道,手指扯着他的衣领想要解开。

    “你猜为什么瞒着你?命都差点没了,晕了这么久这才醒过来,一醒了就怕你担心赶紧来找你。”颜子安嘟囔着,“不过他也是命大。”

    “颜子安你欠打是不是!”裴逍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得得!我走还不行吗?”颜子安用鼻子哼了一声,摇着扇子离去,“总归不是小爷我受伤……”

    人走远之后,宋清婉小姐地解开他的衣服,绷带上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不要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他歪着脑袋摸摸她的脸。

    离开她这么久,果真是让她担心了。

    “不是说过不会弄伤自己吗?”宋清婉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几封密信,你弄的?”

    “不以身试险,他不会放松戒心。”裴逍道,“我得扫清所有的障碍才是,我与他,不死不休的。这样就很好更何况……”

    他眼珠一转,“我这副虚弱的症状,正好借口落下病根,父皇就再也不会打我的主意了。”

    “你……”她把他衣服一拢,仔细给他整理好衣服,握着他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颜子安告诉我,贺羽墨去接皇嫂了。”裴逍忽然提起。

    “纠正一下,现在是何姑娘了。”宋清婉轻轻笑着。

    “哦……”他声音拖长,手指拖着下巴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啊。”随即他摇摇头,牵着她的手道,“不管他们,我好饿,好久没吃王妃做的菜了,今天吃什么?”

    宋清婉笑道:“还记得那些补汤吗?你这个身子,如今最适合大补……”

    裴逍立马拉下了一张脸:“真的不要了……”

    “王爷不能说不要。”她眨眨眼,已经系好围裙,拿起锅铲,“等着吧,我来给你做。”

    裴逍就这样静静倚在门边看着她,嘴角含笑。

    “清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传承美食。”他轻声开口,声音清澈:“这里事情解决后,我们便踏遍大江南北,尝遍世间珍馐美味如何?”

    宋清婉转头看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汴离汴梁城越近,很多事都无法施展开手脚,在淮南的一切她都格外怀念:“你真的要放弃这里的一切?”

    “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少年眼中满含赤诚,一如当年。

    如果没有遇见她,自己或许会在尔虞我诈中度过乏味的一生,因她来到这个世界,冥冥中被她吸引,就像蝴蝶施展一下翅膀,引来命运的巨变。

    她是自己年少的祈愿,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一同尝尽酸甜苦辣,此后所有喜乐都与她相关。

    生命里没有比她更重要的存在了。

    宋清婉回头看向他,弯了笑眼:“那就这样说定了,一生一世,绝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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