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戌时，袁府外一带早已沉寂下来，袁冬月提裙走上阶梯，示意府门外的小厮小声些，大门拉开点儿缝隙，她轻手轻脚地入了府邸。
虽说梁氏对她的行动放宽松了，但如此晚归也不成体统，若是被揪住仍免不了一顿数落。
“咳，小月。”
袁满仲略有沙哑的声音入耳，袁冬月立马顿住脚步，回头去望：“父亲？”
当真是他。
“父亲，您回来了。”
袁冬月掩不住欣喜，小跑去袁满仲跟前，他此前应皇帝诏令入宫，具体所谓何事她不知，只是这一去竟又十余日，至此她才得以见到他。
袁满仲眼角褶子更深，眼底略有颓靡，握上袁冬月的手道：“小月受苦了。怎么样、父亲在宫中听闻你竟再遇刺，现在、身体可还好？”
袁满仲的神情很闷，与周遭的夜色无差。她忽便意识到他此番在宫中定是受了挫，语气也更温婉了些：“父亲不用担心。”
他此刻看清袁冬月一身行装，顺着石径瞧去府邸大门处，脑中闪过她晚归一事，并未多说什么。
“秦王、”
他张了张口，忽叹气一声，好似劝慰了番自己，再开口却是另一回事，“小月，你刚回府还未用晚膳吧，恰好你阿姐也方从东宫回来，此刻正在正厅用膳，你也去吧。”
袁冬月迅速捕捉到“秦王”二字，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来宽慰他，嘴中应和着与他作别：“好的，父亲。”
她垂头瞧地，沿径朝正厅走去。
看父亲方才的神情应是想说秦王选妃一事，确实颇有端倪。今日秦王府宴集了所有世家大族尚未出嫁的小姐，却唯独没有邀请袁家，她自己也是去了秦王府才知情。
此事乃太后一手操办，这便意味着不止皇帝，恐是整个皇室都在有意提防袁家。
六色刺绣排灯高悬，八仙桌上碟碟膳食，袁冬月瞟去一眼，约莫是些白肉胡饼、紫苏虾、炒羊肉丝，均是袁俞月喜欢的腻味食物，没一个合她胃口的。
“小月，你今儿都忘了规矩了？”
袁俞月见她没有行礼，更没有招呼一声便入座一侧，心底忽又生出根刺来，按下手中竹筷抬眸盯她。
袁冬月冷冷地瞧她一眼，敷衍道：“噢，阿姐也在这。”随后再朝桌上看去，搜罗些稍微喜欢的吃食。
见惯了袁冬月唯唯诺诺的样子，此番如此不客气的话她怎受得了？
“哎。”
她立马呵斥住袁冬月，袁冬月手中好不容易寻见一枚樱桃，此刻手只顿在半空，面上很是疑惑地看她。
“吃吃吃！规矩都忘了还就记得吃？就这么跟你长姐说话？”
袁冬月很是无奈地扭眼盯向她，随后放下那枚樱桃，起身来，语气颇有玩弄意味：
“怎么，阿姐火气这么大，莫不是在东宫吃了瘪？”
“你！”
袁俞月发觉她那双眸子毫不退避地盯着自己，更激生心底的怒火，咬着牙倏地将手中竹筷掷向地面，惊地一旁的水慧赶忙弯腰去捡。
莫不是给她说准了？
袁冬月冷笑一声，说不说准她也不在意，懒得跟她闹：“阿姐可慢用。”说罢，她正拔步欲走。
“对了，水慧好生泡壶绿茶给阿姐。”
“也好降降火气。”
……
终于回了寝院，闻蝶作为大丫鬟，正领着手下几位在打扫卫生，见了袁冬月终于回府，很是欣喜地迎上前去：“小姐终于回来啦，怎么样？”
闻蝶挑挑眉，很是期待地看向袁冬月。
“嗯……”袁冬月思虑一番，发觉一时半会说不清，便拉上闻蝶的手，“随我入屋说。”
“小姐，先等着啊。”
闻蝶先送袁冬月坐上桌案旁一方玫瑰椅，又脚步飞快地从橱柜提出食盒赶来：“就知道小姐没用晚膳，此刻定会饿了，这可是我今日出府采办之时特地为小姐跑去买的糕点小食。”
闻蝶眨眨眼，眸子格外闪烁。
“就知道闻蝶对我最好了。”袁冬月瘪嘴，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勾唇一笑道：“快快拿出！我可当真要饿死了！”
还好有闻蝶，世间值得！
闻蝶傻笑一声，突然注意到袁冬月那袭红裙处都蹭了脏灰：“小姐、小姐，快说快说！”
闻蝶打一开始便觉得秦王对她家小姐有意思，这会又得知她家小姐要对秦王展开猛烈的追求，自是兴奋得不得了。
“噢──”袁冬月停下嘴，缓缓睁大眸子看向闻蝶。闻蝶猛吸一口气，屏息聆听。
袁冬月张开手，闻蝶顺势瞧去她手心，袁冬月缓缓攥紧：“小□□，你可瞧好了，不出半月本小姐必将拿下。”
袁冬月胡乱塞了些糕点下肚，心中忽冒出点子来，忙唤道：“闻蝶，备纸墨！”
她速步跑去书案处，点上油灯，随后缓缓入座，眼神飘向一处忽地模糊开，嘴角微抿着上扬。
决定了！给他写一封主题为“少女闺房记事”的信。
纤纤玉手执柄，蘸墨下笔，闻蝶伺候在一旁磨墨。油灯朝上一窜一窜，她亦时不时瞟去信上内容，待袁冬月写下几句，她眨眨眼，只觉脸颊忽地发热、脑瓜忽地发躁来。闻蝶缓缓移眸，目光落在袁冬月的侧脸上。
这真的是她家小姐吗……
平素瞧着如此淑静，好吧，着实不算淑静、但！不过与她一般大的年纪，为何手笔如此老辣油腻……
袁冬月只一面写一面傻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写的有什么问题。她好似忘了自己重生在十六岁那年，加上上辈子活的年岁，那么此刻她的心理年龄应是二十六七了……
成熟需要很长时间的历练来达成，而适应十六岁的自己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所有人都当你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然而对于男女间的感情，心智却很难倒退。
十六岁情窦初开时，少女思春若青涩脆李，她这是第二世了，早已熟透地能氤氲出芬香了。
·
“小姐！小姐！快起床了啦！”闻蝶呈来早膳，身后随着端盥洗用具的丫鬟，匆匆跑进屋来喊道。
袁冬月扶案而起，睡眼惺忪，只觉浑身硌得慌，脖子亦是酸痛。
然而瞧着桌案上满覆字迹的信纸，心底又腾起欣喜来。死缠烂打第一步：见缝插针地闯入对方生活！不过怎么送到秦王手上呢？
闻蝶瞧她愣着不动：“小姐快快洗漱，李公子正在客堂，老爷命你快快立马赶去！”
“李公子？”袁冬月疑惑道。
“对啊！快些！”闻蝶忙来替她梳发，嘴中念叨着些她听不清的东西，只是很能感受到父亲确实催得紧。
“好了好了！”袁冬月嘴中再塞一虾肉生煎便匆匆朝客堂赶去，谁知在抄手游廊拐角处便碰上了李尤恩。
李尤恩轻轻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还跑哪去呢？”
“噢噢，李公子！”她话语却有些不清，忙吞咽下那生煎才扬笑瞧他。
眼前李尤恩气度更轩昂了些，更添名士风气。
他愣愣瞧了瞧袁冬月，眼底神色难辨，先请她入座了凉亭。
方才在客堂，他自是听懂了袁满仲的言外之意，乃是有意选他做婿。秦王昨日选妃之事他也已听闻，其中来龙去脉也很简单，无非是觉得自己女儿与秦王的婚事无望，从而将目光转向他。
他自很乐意，这是他最想要的。
李尤恩略有局促地捏了捏膝盖，抬眸瞧了眼袁冬月，还是很可爱温甜的笑容。可是她不爱他，他知道的。
方才他并没有即刻应下袁满仲的提议，他只怕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替她做决定。
李尤恩顿了片刻，还是打算开口再提：“嗯。”
“二小姐，在下……”
“李公子可否帮我一忙？”袁冬月面上很是欣喜，即刻开口道。机会来得刚刚好，别人她信不过，但李尤恩她很相信，把信交给他一定没问题！
李尤恩即刻将话吞入肚中，笑道：“二小姐请讲。”
“烦请公子将此信交给秦王殿下。”袁冬月从袖中取出信笺来，李尤恩稍有迟疑，然仍接过。
很厚的一纸信封，沉甸甸的，李尤恩瞟去一眼，指间摸索着颗粒的粗糙感，不禁眨快了眸子，然即刻好生收入衣襟中：“小姐放心，在下定好生送至秦王手中。”
“谢谢你啊。”袁冬月由衷道。
“小姐不必跟在下客气。”
李尤恩扯出笑容来，秦王在选妃宴上没有选中任何一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或许与没有邀请冬月有关呢。
“李公子此次前来袁府可是所谓何事？”
不知为何，袁冬月倒觉得他考中进士后不似从前般随性开心？至少心事定是多了些。
“噢，”
“与袁丞相商量些政事罢了。”
袁冬月笑道：“李公子好似忧心忡忡？”
李尤恩很难得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应下，眉间藏着不让人察觉的拉耸：“嗯。”
“从前脑中只有考科举一事，如今考中倒觉迷茫了？”袁冬月笑眸似水，满上一杯茶移去他眼前。
“本小姐可看出你心存鸿鹄之志，藏着一腔为民爱民的热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了。”
像李尤恩这么单纯的人，初入仕途觉得迷茫、有落差是很正常，在这个世道，官场哪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呢。只希望他将来官越做越大之时，也能一直秉持心底的原则，不误入歧途。
前世她跟在祁政身边见过太多清官最终向世俗妥协的例子了，然而这种人最终的下场都是凄惨无比的。
她不希望看到李尤恩也变成这样。
他叹笑一声：“小姐说的是，在下一定不负小姐期望。”
可是他忧心什么，她怎会懂呢？
“喝茶喝茶！”袁冬月招呼道。
李尤恩指尖轻颤，目光落在微漾的杯面。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心底却好受不起来。如果机会不曾有过，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呢。可他确实要亲手放走了。
毕竟人生长恨，水长东，遗憾是常有的事。
戌时，袁府外一带早已沉寂下来，袁冬月提裙走上阶梯，示意府门外的小厮小声些，大门拉开点儿缝隙，她轻手轻脚地入了府邸。
虽说梁氏对她的行动放宽松了，但如此晚归也不成体统，若是被揪住仍免不了一顿数落。
“咳，小月。”
袁满仲略有沙哑的声音入耳，袁冬月立马顿住脚步，回头去望：“父亲？”
当真是他。
“父亲，您回来了。”
袁冬月掩不住欣喜，小跑去袁满仲跟前，他此前应皇帝诏令入宫，具体所谓何事她不知，只是这一去竟又十余日，至此她才得以见到他。
袁满仲眼角褶子更深，眼底略有颓靡，握上袁冬月的手道：“小月受苦了。怎么样、父亲在宫中听闻你竟再遇刺，现在、身体可还好？”
袁满仲的神情很闷，与周遭的夜色无差。她忽便意识到他此番在宫中定是受了挫，语气也更温婉了些：“父亲不用担心。”
他此刻看清袁冬月一身行装，顺着石径瞧去府邸大门处，脑中闪过她晚归一事，并未多说什么。
“秦王、”
他张了张口，忽叹气一声，好似劝慰了番自己，再开口却是另一回事，“小月，你刚回府还未用晚膳吧，恰好你阿姐也方从东宫回来，此刻正在正厅用膳，你也去吧。”
袁冬月迅速捕捉到“秦王”二字，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来宽慰他，嘴中应和着与他作别：“好的，父亲。”
她垂头瞧地，沿径朝正厅走去。
看父亲方才的神情应是想说秦王选妃一事，确实颇有端倪。今日秦王府宴集了所有世家大族尚未出嫁的小姐，却唯独没有邀请袁家，她自己也是去了秦王府才知情。
此事乃太后一手操办，这便意味着不止皇帝，恐是整个皇室都在有意提防袁家。
六色刺绣排灯高悬，八仙桌上碟碟膳食，袁冬月瞟去一眼，约莫是些白肉胡饼、紫苏虾、炒羊肉丝，均是袁俞月喜欢的腻味食物，没一个合她胃口的。
“小月，你今儿都忘了规矩了？”
袁俞月见她没有行礼，更没有招呼一声便入座一侧，心底忽又生出根刺来，按下手中竹筷抬眸盯她。
袁冬月冷冷地瞧她一眼，敷衍道：“噢，阿姐也在这。”随后再朝桌上看去，搜罗些稍微喜欢的吃食。
见惯了袁冬月唯唯诺诺的样子，此番如此不客气的话她怎受得了？
“哎。”
她立马呵斥住袁冬月，袁冬月手中好不容易寻见一枚樱桃，此刻手只顿在半空，面上很是疑惑地看她。
“吃吃吃！规矩都忘了还就记得吃？就这么跟你长姐说话？”
袁冬月很是无奈地扭眼盯向她，随后放下那枚樱桃，起身来，语气颇有玩弄意味：
“怎么，阿姐火气这么大，莫不是在东宫吃了瘪？”
“你！”
袁俞月发觉她那双眸子毫不退避地盯着自己，更激生心底的怒火，咬着牙倏地将手中竹筷掷向地面，惊地一旁的水慧赶忙弯腰去捡。
莫不是给她说准了？
袁冬月冷笑一声，说不说准她也不在意，懒得跟她闹：“阿姐可慢用。”说罢，她正拔步欲走。
“对了，水慧好生泡壶绿茶给阿姐。”
“也好降降火气。”
……
终于回了寝院，闻蝶作为大丫鬟，正领着手下几位在打扫卫生，见了袁冬月终于回府，很是欣喜地迎上前去：“小姐终于回来啦，怎么样？”
闻蝶挑挑眉，很是期待地看向袁冬月。
“嗯……”袁冬月思虑一番，发觉一时半会说不清，便拉上闻蝶的手，“随我入屋说。”
“小姐，先等着啊。”
闻蝶先送袁冬月坐上桌案旁一方玫瑰椅，又脚步飞快地从橱柜提出食盒赶来：“就知道小姐没用晚膳，此刻定会饿了，这可是我今日出府采办之时特地为小姐跑去买的糕点小食。”
闻蝶眨眨眼，眸子格外闪烁。
“就知道闻蝶对我最好了。”袁冬月瘪嘴，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勾唇一笑道：“快快拿出！我可当真要饿死了！”
还好有闻蝶，世间值得！
闻蝶傻笑一声，突然注意到袁冬月那袭红裙处都蹭了脏灰：“小姐、小姐，快说快说！”
闻蝶打一开始便觉得秦王对她家小姐有意思，这会又得知她家小姐要对秦王展开猛烈的追求，自是兴奋得不得了。
“噢──”袁冬月停下嘴，缓缓睁大眸子看向闻蝶。闻蝶猛吸一口气，屏息聆听。
袁冬月张开手，闻蝶顺势瞧去她手心，袁冬月缓缓攥紧：“小□□，你可瞧好了，不出半月本小姐必将拿下。”
袁冬月胡乱塞了些糕点下肚，心中忽冒出点子来，忙唤道：“闻蝶，备纸墨！”
她速步跑去书案处，点上油灯，随后缓缓入座，眼神飘向一处忽地模糊开，嘴角微抿着上扬。
决定了！给他写一封主题为“少女闺房记事”的信。
纤纤玉手执柄，蘸墨下笔，闻蝶伺候在一旁磨墨。油灯朝上一窜一窜，她亦时不时瞟去信上内容，待袁冬月写下几句，她眨眨眼，只觉脸颊忽地发热、脑瓜忽地发躁来。闻蝶缓缓移眸，目光落在袁冬月的侧脸上。
这真的是她家小姐吗……
平素瞧着如此淑静，好吧，着实不算淑静、但！不过与她一般大的年纪，为何手笔如此老辣油腻……
袁冬月只一面写一面傻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写的有什么问题。她好似忘了自己重生在十六岁那年，加上上辈子活的年岁，那么此刻她的心理年龄应是二十六七了……
成熟需要很长时间的历练来达成，而适应十六岁的自己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所有人都当你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然而对于男女间的感情，心智却很难倒退。
十六岁情窦初开时，少女思春若青涩脆李，她这是第二世了，早已熟透地能氤氲出芬香了。
·
“小姐！小姐！快起床了啦！”闻蝶呈来早膳，身后随着端盥洗用具的丫鬟，匆匆跑进屋来喊道。
袁冬月扶案而起，睡眼惺忪，只觉浑身硌得慌，脖子亦是酸痛。
然而瞧着桌案上满覆字迹的信纸，心底又腾起欣喜来。死缠烂打第一步：见缝插针地闯入对方生活！不过怎么送到秦王手上呢？
闻蝶瞧她愣着不动：“小姐快快洗漱，李公子正在客堂，老爷命你快快立马赶去！”
“李公子？”袁冬月疑惑道。
“对啊！快些！”闻蝶忙来替她梳发，嘴中念叨着些她听不清的东西，只是很能感受到父亲确实催得紧。
“好了好了！”袁冬月嘴中再塞一虾肉生煎便匆匆朝客堂赶去，谁知在抄手游廊拐角处便碰上了李尤恩。
李尤恩轻轻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还跑哪去呢？”
“噢噢，李公子！”她话语却有些不清，忙吞咽下那生煎才扬笑瞧他。
眼前李尤恩气度更轩昂了些，更添名士风气。
他愣愣瞧了瞧袁冬月，眼底神色难辨，先请她入座了凉亭。
方才在客堂，他自是听懂了袁满仲的言外之意，乃是有意选他做婿。秦王昨日选妃之事他也已听闻，其中来龙去脉也很简单，无非是觉得自己女儿与秦王的婚事无望，从而将目光转向他。
他自很乐意，这是他最想要的。
李尤恩略有局促地捏了捏膝盖，抬眸瞧了眼袁冬月，还是很可爱温甜的笑容。可是她不爱他，他知道的。
方才他并没有即刻应下袁满仲的提议，他只怕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替她做决定。
李尤恩顿了片刻，还是打算开口再提：“嗯。”
“二小姐，在下……”
“李公子可否帮我一忙？”袁冬月面上很是欣喜，即刻开口道。机会来得刚刚好，别人她信不过，但李尤恩她很相信，把信交给他一定没问题！
李尤恩即刻将话吞入肚中，笑道：“二小姐请讲。”
“烦请公子将此信交给秦王殿下。”袁冬月从袖中取出信笺来，李尤恩稍有迟疑，然仍接过。
很厚的一纸信封，沉甸甸的，李尤恩瞟去一眼，指间摸索着颗粒的粗糙感，不禁眨快了眸子，然即刻好生收入衣襟中：“小姐放心，在下定好生送至秦王手中。”
“谢谢你啊。”袁冬月由衷道。
“小姐不必跟在下客气。”
李尤恩扯出笑容来，秦王在选妃宴上没有选中任何一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或许与没有邀请冬月有关呢。
“李公子此次前来袁府可是所谓何事？”
不知为何，袁冬月倒觉得他考中进士后不似从前般随性开心？至少心事定是多了些。
“噢，”
“与袁丞相商量些政事罢了。”
袁冬月笑道：“李公子好似忧心忡忡？”
李尤恩很难得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应下，眉间藏着不让人察觉的拉耸：“嗯。”
“从前脑中只有考科举一事，如今考中倒觉迷茫了？”袁冬月笑眸似水，满上一杯茶移去他眼前。
“本小姐可看出你心存鸿鹄之志，藏着一腔为民爱民的热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了。”
像李尤恩这么单纯的人，初入仕途觉得迷茫、有落差是很正常，在这个世道，官场哪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呢。只希望他将来官越做越大之时，也能一直秉持心底的原则，不误入歧途。
前世她跟在祁政身边见过太多清官最终向世俗妥协的例子了，然而这种人最终的下场都是凄惨无比的。
她不希望看到李尤恩也变成这样。
他叹笑一声：“小姐说的是，在下一定不负小姐期望。”
可是他忧心什么，她怎会懂呢？
“喝茶喝茶！”袁冬月招呼道。
李尤恩指尖轻颤，目光落在微漾的杯面。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心底却好受不起来。如果机会不曾有过，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呢。可他确实要亲手放走了。
毕竟人生长恨，水长东，遗憾是常有的事。